期末考第一天。
早上从宿舍走,江汜正坐在玄关系鞋带,窦惊澜已经收拾好,侧过身等他。
江汜闲着没事爱和熟人嘴贱两句,就爱日常贩剑,即使失忆也没让他改掉这个坏毛病,还在系鞋带呢,就问:“豆包,哪儿有缩印的地方啊?”
问在学霸最多的医学院也能绩点第一的窦惊澜,作弊缩印在哪个地方。
可能这就是勇士吧。
窦惊澜低头看他,声音很凉:“你想去?”
江汜没看到他的表情,顺畅地说下去:“嗯,想去缩印点东西,我东西都带好了。”
窦惊澜的眼神落在他旁边的《电工与电子技术》上,再次确认:“真要去?”
“那肯定啊,”江汜系好鞋带站起来,又重复一遍,“不然问你干嘛,知道吗豆包?”
窦惊澜打开门,回答十分简短:“不。”
知道,但不会告诉你。
走在路上,江汜习惯性缀在窦惊澜身后,低头和哲狗川子发消息。
这两人跟他说了地下超市影印的地方。
江汜拿到地址,抬手拍了拍窦惊澜:“豆包,你先去,你和我不在一个楼考试不是吗?你在明德我在广宇,你先去吧。”
他说完,风风火火跑去地下超市的方向。
地下超市的确有一个影音店,缩印比外面便宜。
窦惊澜站在原地,眉头蹙成一个川字。
明明学会了,为什么还要去缩印?
即使是以前……江汜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啊。
Alpha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追上去。
*
广宇楼五楼。
江汜急匆匆赶到教室,打开手机一看还有十几分钟才开考,这才松了口气,把自己的腰包摘了放到讲台,拿着文具和证件走到座位。
落后他一步进来的beta叫他:“江汜?你也在这考试,好巧,咱们前后桌。”
这种基础课,期末考试一个学院随机排考场,想遇见一个班的很不容易,从语气看这人和他不太熟,但很亲切,像是班长或者团支书。
江汜赌了一把:“班长?好巧。”
那人笑开,在他后面坐下来,问:“今天真难得,没叫我外号。怎么着,我们汜宝心情很好?电工复习得很不错?这科好难,我宿舍另外几个昨晚熬夜复习,估计要挂。”
猜对了。
不过班长的外号是什么……?
江汜侧身压低声音和他聊天,十分凡尔赛:“不会吧,不会还有人复习不完电工吧?”
班长嫉恶如仇:“你复习完了?”
江汜狗狗眼状眨眨眨,故意道:“这年头还有人不知道缩印吗?”
说着摸出来一张印得密密麻麻的纸一晃,又塞回了口袋,举个例。
班长了然地点点头,压低声音:“再炫耀我就要杀人了,我就打了两张小抄。”
旁边邻座的omega模样阴郁,过长的刘海遮盖了他的表情,初春的季节却穿的羽绒服,露出青灰色略显病态的嶙峋腕骨和手,听到这话,突然抬起了头。
他尖锐的目光让江汜有些疑惑,转头和他对视,接着,江汜闻到一股潮湿的海水味道。
是这个omega的信息素。
味道很怪。
江汜默默趴进自己的臂弯里,他还以为所有人的信息素味道都是香的呢。
监考老师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把你们的电子设备都放到讲台上来,包括蓝牙耳机、智能手表。身份证校园卡放在桌子靠走道的上角——”
江汜转过头,填考试名单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身后班长的名字。
姚贤至。
贤侄,怪不得呢。
*
八点钟响铃,考试准时开始。
电工的卷子比江汜预期的简单,甚至可以说简单多了。
刁钻的几个知识点都没考,只是考得比较综合,刚好窦惊澜带着他过了好几遍,小菜一碟。
后排的姚贤至正在翻看压在卷子底下的小抄和公式,虽然相似但怎么都对不上,抓耳挠腮半天,满头大汗间抬了个头。
抬头看见江汜双手都在桌子上,和他装小抄的兜离了十万八千里。
而且奋笔疾书,时不时在草稿纸上添一两笔,怎么也不像作弊的样子。
姚贤至赶紧把头埋回去。
考试时间两个小时,一小时刚出头江汜就停下了笔,又看了两遍,双手插兜正要忙里偷闲小睡一会儿,后排那个omega的信息素突然浓郁了起来。
江汜皱了皱眉。
这omega应该也在预发情期间,情绪不太稳定,连带着信息素也是。
看见监考老师靠近,江汜正要抬手,想报告一下。
监考老师都是beta,应该不知道这个omega的味道,再这样下去,对方很可能应激。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音质很好听,但像是不经常说话,所以语速有点慢,还带着点颤抖。
“老、老师,我举报……江汜他、作弊。”
监考老师快步走过来:“同学,你说什么?确认属实吗?考场上举报作弊我们考试中途会直接调取监控。”
Omega个头不高,在beta老师面前更显得娇小。
他咬了咬柔软的嘴唇,上面立刻出现一道红印,虽然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坚持说:“我、我看见了,他打小抄,就在衣服右侧的兜里。”
江汜坐在座位上,对这无妄之灾不知道说什么好。
甚至有点想笑。
他坐在位置上把试卷反扣,语气有点冲,笑着反问:“同学,我傻吗?我挨着过道,我把小抄放这兜?再说了,你真的看见我从刚才起到现在摸过一次衣服?”
监考老师看见有几个不安分地已经开始小声议论,镇定道:“不要吵。你们俩拿着卷子和我出来,剩下的人再多说一个字零分。”
全场安静,抓耳挠腮的又多了几个。
刚才还抓耳挠腮的姚贤至现在奋笔疾书。
江汜走的时候故意把卷子立了起来,让他看了两眼答案,还冲他眨眨眼。
姚贤至用自己的金鱼脑勉勉强强写了个差不多,一边感恩戴德,一边心生疑惑。
江汜的步骤工整又完善,而且自己离江汜这么近都没看出来江汜作弊,那个omega还坐在他斜对面。
江汜对着过道那边,也就是装小抄的兜,应该是他的死角。
这怎么看到的?
诬陷吧?
和江汜有仇还是怎么着?
可他记得这个医学院的郑悔挺温柔的啊,也没和江汜有什么交流。
*
办公室。
江汜把自己的卷子放在办公桌上,递给老师。
Beta让别的老师去替他临时监考一会儿,顺手拿过来看了两眼,惊讶道:“可以啊江汜,平时没见你写这么好?”
监考老师就是教电工的,信电学院的,也是江汜他们系的教导主任,教江汜上学期的电工。
这可不像是作弊抄来的。
江汜嘿嘿一笑:“我舍友教的,牛也是他牛。”
监考老师摇摇头:“你能学到这种程度也牛,还跟我谦虚上了。”
旁边的omega脸色苍白。
“来吧。”监考老师拍拍自己的座椅,“咱们来调监控。郑悔,来,一块儿看看江汜有没有作弊。”
那个omega叫郑悔。
监考老师正在进校园网,输错了两次密码:“对了,你也写完了吧?我把你俩叫出来这么早,没耽误考试吧?郑悔,你成绩这么好,是不是写完眼睛近视,看错了啊?”
事情到这里还有转圜的余地,监考老师的话说的很明确,只要现在承认,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每天登录校园网的老师会两次输错自己的密码。
郑悔握紧手掌,长时间没有修剪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白嫩的手掌里,他声音很低,嗫嚅着说:“我没有……我没有看错!”
只要监控出来就好,他绝对作弊了!
江汜不该……不该写这么好!
监考老师输对了密码,也叹了口气。
好巧不巧,江汜头顶就是一个摄像头,老师调出来八点到现在为止的监控,点开了4倍速播放:“来,一块儿看。”
江汜侧坐在桌子上,没个正形,有一搭没一搭玩自己卫衣的帽带。
显然对这个很不感兴趣。
等到视频走到刚才郑悔站起来举报江汜,监考老师看到有几个动作很快的学生立刻往前凑了凑低声对答案,甚至还有两个人换了卷子。
他记下这几个人的学号:“漏网之鱼还挺多。郑悔,下次要是不确定你就举手示意,不要直接站起来,好吗?考场纪律一乱,这几个动作快的兔崽子就开始动了。”
郑悔脸色惨白。
老师到现在为止话依然没有说绝,他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而且刚才那么久的视频,江汜一次都没有把手放下桌子过,更别提摸兜了!
他低头,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对、对不起,江汜,是、是我看错了,我给你道歉!”
江汜不太在意,笑眯眯地说:“没事儿,我相信你,肯定是看错了。”
郑悔出了一头冷汗。
对方的语调又轻又温和,带着点调笑,任谁听都像是不在意的意思。
Beta老师也笑眯眯地劝和:“是啊,都是同学,一个教室上课的。我就说肯定是看错了。”
他闻不到信息素。
但是郑悔闻到了。
刺鼻的alpha烈酒味直扎脑海,郑悔退后两步,心有余悸地低下头。
然而在明面上,这活宝看起来完全没放在心上,又问了一句:“老师,我能不能直接走了啊?我饿了,没吃早饭呢我,就来考试了,这算不算工伤啊?”
Beta笑骂他一句:“滚滚滚,滚回你考场去,提前交卷像什么样子,让我们出题的脸往哪搁?到时候上面又要说我们出的简单,第二年你们学弟学妹可惨了。”
江汜咋咋舌,一脸为了大义:“为了下一届学弟学妹的期中安危和我的名誉,必须不能!”
他挥挥手和老师拜拜,怎么来的怎么走了,和郑悔一起。
走到半路,江汜突然笑了一下,从自己右侧衣兜里摸出一小片纸,递了过来:“不是想知道我兜里放的什么吗?”
字迹细密而小,像一块黑斑,郑悔只看了一眼,呼吸都开始急促。
《对alpha窦惊澜信息素的可行性研究》。
拥有刺激性烈酒味信息素的alpha把纸片拿走,问。
“我惹到过你?”
今天惊蛰,远处轰隆一道雷劈下,淋漓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边。
江汜眼尾微翘,眉尾放松。
那本该是个满含笑意的眼神。
他甚至语带笑意。
只是眼底一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