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仇敌成了心头宝 第22章 第 22 章

二楼的廊台处，舞伎正松着身上缠的绸带。

在上前询问女鬼之事前，默印先拦下一名杂仆，要了个房间将南落哄进去。待瓜果零嘴都送过来后，看着他安分地坐在桌前剥瓜子壳，才放心地退出了房间门。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后，舞伎已收拾妥当，正准备从另一方向下楼。

默印跟上去，等远离了人群，走到隐蔽的后院里才拦下她，施礼道:“在下有一事相求，可否叨扰姑娘片刻？”

舞伎回过头，理着衣襟斜瞥他一眼，冷冷道:“我不接客。”

“并非此事，在下只是想问姑娘，不知近日来贵地可有舞娘逝去？”

“不清楚”，舞伎冷着张脸，从这张脸上看不到任何神情波动，“失踪一个，不知道死没死。”

默印又问:“姑娘可听说过‘喻卿’这个名字？”

舞伎摇头，“没听过。”

京城里只有这一个凤鸳楼，且女鬼方才在楼前确有极大反应，按理说并不会出错，可这舞伎虽冷淡淡的，看着却不像是说谎。

默印便又从那位失踪的舞娘身上询问:“那舞娘何时失踪？为何名？可曾有相熟的故人？”

大概是问得多了，让她略微不耐烦起来，柳烟眉轻挑，漠然道:“我与她不熟，若真想知，何不去问楼主？”

有人心性生来就是如此，只是不喜交际，谈不上薄情寡义。默印向她道过谢，然后又问楼主此时在何处。舞伎沉默片刻，指向凤鸳楼一片漆黑的顶楼，“在上面，今晚有贵客到访，不宜打扰。”

顶楼呈八角宝塔状，檐角悬挂八盏夜光琉璃灯，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光亮。默印仰着头看一眼，看来今晚确实来得不是时候。

他沿着原路回到二楼，左右此事不急，女鬼养在手里也没有威胁，那另找个时间来探听就是。他推开房间的门，桌上还剩有半碟瓜子，原本坐在桌前的人却没影了。

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默印靠着门，沉下的眉眼看着极其无奈，隐约又透着股怒火。他倒是不担心会有何危险，那小祖宗坏脾气一上来，吃不了半点亏，只会让他头疼该如何去安抚。

默印将门阖上，站在原地等着。今天诸事不顺，重新买了玉冠后，南落就不要系那根红绸带了，这凤鸳楼人来人往，楼层多，面积大，廊桥木梯七环八绕，盲目去找倒不如直接守在这儿。依着他的脾性，等玩够了，自会回来。

从旁边走过来一人，酒壶不离手，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讥笑——是先前佯装醉酒前来骚扰之人。那人冷哼一声，仿佛一朝扬眉吐气舒爽了心神，摇着壶，里面的酒水哗哗作响，睨着他道:“你能耐大，去楼上啊!”

默印无意理会他的挑衅，顿了下却恍然明白了这话里的含义，他拱手作谢礼，随后便绕过二楼长廊，走楼道往上面找去。

三楼是单为贵客们设的雅间，还未曾进去，便被人拦下来了，小厮不耐烦地催赶:“滚滚滚，闲杂人等别扰了大人们的兴致，小心你的脑袋!”

“实在抱歉，在下是来寻人的，劳烦阁下通融一二，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听说来寻人，小厮有了犹豫，这要是哪家大人有要事需禀报，一旦耽误时机，后果可就不是他能吃得消的了。

叮嘱着“安分点”，然后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过去了。

默印打量着四周，布局结构虽与楼下并无太大出入，装饰设施却明显华丽得多。金炉内燃着香，凑近了方能闻出一丝清淡的冷香，入鼻令人心旷神怡，应是顶上等的材料。

一个小倌楼，竟也能有如此格调，也不知楼主是何方神圣。然而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与他毫无干系，眼下他只想尽快找到人，然后带回去，修理一顿。

他手里还拿着把纸伞，看起来与凤鸳楼格格不入，往来之人总有意无意瞟他一眼。诺大的地方，走过一遍后并没有发现南落的身影。若是那人所言属实，那岂非人在紧闭的房间内？

默印渐渐失了耐心，浓重的担忧自心底陡然升起。

一阵骚乱声突然响起，“嘭咚”一声似是酒壶摔到地面的声音。默印站在门前，听到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埋怨声:“我都吃饱了，要去找默默了。”

“急甚？酒肉算什么，还有更妙的滋味呢，不想尝尝？”

默印脑中轰然作响，竟罕见地冲动了，他猛地推开门，站在门外沉着脸看向房间内。待看清房间内情景后，却又愣了下，挑着眉迟疑道:“你们这是……”

房间内只有两人，南落与另一人隔得远远的，手里的筷子还没放下来，筷头的那块红烧肉颤巍巍地抖动着，色泽诱人。

对面之人身着锦衣华服，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公子，脸圆眼也圆，衬得人面相极为温厚。

小公子看着他，顿了顿，发出疑问:“你是何人？”

南落把筷子拍在桌面上，那块红烧肉也随之掉落在地。他站起身欢快地凑过来，眼见着他面色不善，忙露出既自责又委屈的表情，在承认错误的同时还不忘倒打一耙:“我不该擅自出房间的，可你离开太久了，我又怕你出事，思来想去犹豫良久，才决定出来找的。”

离开太久？默印没有说话。来回至多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回来时人已经跑到外面吃饱了，这难道不是他前脚出去这人后脚即离开了房间？

奈何这人不讲理，与他争辩也没什么意思，默印转身就走。

南落自然是随后跟上，房间内的小公子喊他:“哎，八仙汤真不尝了？”

南落回头瞥他一眼，明明是自己经受不住诱惑，吃饱喝足了，还觉得是人家不该出声邀请，如今意识到可能情况要坏，连带着怒火也向人家身上撒:“尝你二舅姥爷个腿!”

这句话他学得深入精髓，语调气急败坏中又带着点不耐烦，吼得小公子一愣怔，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十分无辜。

外面夜色渐深，凤鸳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下楼时肩擦过肩，须得紧靠一侧而行。

转角处逢上一队人相拥着上楼，默印侧过身避让，待人走过去后，才欲动身，忽听身后传来动静:“你是何人？”默印以为是问自己，回过头后才发现那人问的是南落。

站在中间之人沉着脸神情凝重，仿佛来这里不是为行乐，而是办公务。他盯着南落，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令人不寒而颤。

默印返回身，虽不知这人是何来路，但看这前拥后继的排面，也晓得绝非普通宾客。他拉过南落将之挡在背后，为免冲突故先行礼道歉:“楼道拥挤，若是不慎冲撞了大人，还望多加海涵。”

那人不置一词，身旁之人见状插话道:“不是问你，休得多管闲事!”

默印本就压着丝恼火之意，如今被呵斥，估摸出这些人就是单来找事儿的，也懒得再说好话周旋下去。他左手拽着南落，另一手推开挡路的人，连声“告辞”也没说，直接就要下楼。

偏偏有人不识好歹，非要以身撞枪口，不管不问地伸手就要来抓他的手臂。默印向来不喜人碰，还没等那只手触碰到自己的衣角，就先出手攥住那人的手腕，却对着站在中间毫无动静的人沉声道:“你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今日还请适可而止。”

他手用的力道不小，咔嚓一声是腕骨捏碎的声音。那人疼得咬紧牙关在喉咙里低声呜咽，憋着气不敢出声喊叫。

始终站在众人中间的那位贵人终于开了口，却是拿手指一点，道:“你走，他留下。”

南落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留下？不是，这凭什么呀？

凡人不自量力，以为凭着那点权势便可呼风唤雨。默印不欲与他们相争执，是觉得动起手来实在麻烦，犯了人命，凡间的官府一介入，就更难脱身，于自身修为也有弊处。然而就眼下来看，似乎和气生财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便用武力试一试也无妨。

剑拔弩张的气场令人不敢出声，正僵持着，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国师！”

小公子扒在廊栏上，低头催促道:“快点！时间等不及了!”

这些人猛地想起来要事，犹豫地向拥护着的人请示道:“大国师……”

那人默了默，道:“走。”

一场危机随之而解，南落以为这便没事了，觉得默印既然肯牵他的手就是不生气了，便放下心来，小心眼儿地埋怨道:“那个人为什么要看我？真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这句话并未得到回应，显而易见，默印目前还不是很想

搭理他。

南落的危机感顿时油然而生，忙上前觍着脸又是说好话又是耍无赖，可惜小祖宗惹人生气的功夫了得，哄人高兴的能耐却着实一般。说着说着就偏离了方向，又从认错偏到指责上面去，最后还把自己委屈到红了眼角。

缠磨了一路，一直到居处后默印也没管他。红绸发带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他翻来覆去找半天，最终在床头下摸了出来。

默印不吭声，直接拽起南落的小臂，拿红绸带缠了又缠，最后裹得紧实了，打个结，冷声道:“若是敢解下来，你就别见我了。”

南落拿手指拨着丑兮兮的结，不情不愿地“嗯”了声。拨两下又怕给它碰散开，拢下衣袖不敢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