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仿生人拒绝自毁 第2章 第 2 章

为着青年那一句“哥” ，庄为谦鬼迷心窍地将人带回了自家基地。作为交换，庄为谦承诺为龙爷定制一个新的义眼。

末世来临以后，曾经的繁华都市沦为钢铁坟墓，大部分幸存的人类转移至地下城继续他们的生活。

庄为谦的“自家基地”甚至算不上是个地下城，最多能叫个“地下村”，编号方舟-H829，理论上最大只能容纳1000人。

这个基地过去因为氧气循环系统损坏，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各种毛病的缘故，早已经荒无人烟。

不过两年前庄为谦带着一波人占领这里的时候，发现这地方有弗洛斯活动的痕迹，而且一些蛛丝马迹证明，这个基地被废弃的真正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被潜入的弗洛斯从内部攻击瓦解。

为了防止弗洛斯窃取人类基地的情报，在废弃基地的同时，有关这个基地的全部资料也全部被销毁。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了。

方舟-H829号基地的入口在一个防空洞内，不知是不是这周围已经被提前清理过，有许多人往来进出也不见有机械蝎被吸引过来的迹象。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正在把直升飞机运来的绿箱子搬进基地。见庄为谦领着一个陌生面孔出现，个个眼里冒出了好奇的目光。

基地入口处的闸门在有人经过时就会在全息屏上映射“欢迎来到方舟-H829”的字样。

庄为谦径直走向入口，跟看门的大爷问了声好，拎起小桌上一把体温□□样的检测仪，对准青年的额头：“走个流程，验一下。”

“滴。”检测仪轻快地响了一声，检测仪侧面的小屏幕跳出检测结果：“人类含量0.7%”。

要命的是，为了照顾看门大爷耳背的毛病，这玩意儿还自带语音播报。

“……”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间，周围静得可怕。

少说十几把枪“唰”地对准青年，但凡这人敢轻举妄动，光是这些枪杆子就能把他捅成个人形筛子。

青年无动于衷，只是继续睁着一双无辜眼盯着庄为谦。

庄为谦手里还握着那把检测仪，手指摸索着枪托，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然上前一步握住青年的左手臂，扯开青年那经历了爆炸被烧焦的、残缺不全的袖口，里面赫然露出来一道皮开肉绽的刀伤，表面覆盖了一层止血喷剂，凝胶阻止血液从伤口截面渗出。

很显然，这是属于人类的伤口。并非仿生人掩藏在逼真的皮肤之下仿照人类肌肉和血管的纤维束和导管。

当年超仿真皮肤技术突破后，人类社会中掀起一阵“仿生人热”，无数人对这种人形机器人趋之若鹜，一时间，生产仿生人的代理工厂遍地开花。人们也不是没想过就着“超仿真”这一路线继续研发下去，只是后来发现吃力不讨好，成本降不下去，思来想去觉得只要外表看上去天衣无缝就好，内里看不见的东西也没这么重要，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庄为谦用手指扒开伤口查看。青年面色苍白，却好似根本不疼一样，完全不躲，由着他摆弄自己的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庄为谦将青年的手臂翻了个面，发现另一侧布满了爆炸时被灼伤的红痕，如果放任不管，过后这些地方还会生出一连串的水泡。

“璟一。”青年答。

“姓什么？”庄为谦继续问，“没有姓？”这世道混乱，有名无姓的流浪者多了去了，不足为奇。

青年却以为自己应该有一个姓氏才是正常的，他撇了眼闸门上方全息屏，由于无人经过，“欢迎来到方舟-H829”的字样即将熄灭。

“方。”青年说，“我叫方璟一。”

庄为谦放开他的手臂，扭头示意周围的人把枪放下，下定论：“他是人类，这检测仪坏了，我拿回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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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为谦说话很管用，方璟一跟在他身后，顺利进入了基地，没有人对此提出什么异议。

为了节约能源，地下城内无论昼夜都是光线昏暗的环境，穹顶处用于模拟天空的LED屏幕不知道多少年没亮起，直接简单粗暴地用荧光涂料在上面画出一片星空，月亮永远卡在月缺模式。

方璟一没来得及多看一会儿，就被庄为谦掐着后脖颈带进电梯。

后颈处传来那人身上的温度，方璟一怀疑这人可能已经看透了他，并且发现那枚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内存芯片就埋在这个地方。

方璟一放松肩颈的肌肉，力求让那只手停留得更久一些。

然而在电梯门完全关闭以后，站在后方的庄为谦就丝毫不留恋地松开了手掌。

方璟一悄悄偏头瞥了一眼，发现庄为谦抱臂站在那里，手里的检测仪一下一下地敲着手肘，面色沉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正盯着他。

方璟一：“……”

就在这时，电梯“哐当”一声抵达目标楼层，电梯门朝两侧滑开。

庄为谦再次拎着方璟一的后脖颈，一路七拐八拐进到一间层层叠叠的金属架子上堆满了各种机械残骸和零件的房间。

房间左侧有一张工作台，上面的器械一应俱全，而且保养得很好，显然主人十分爱惜。

庄为谦不知从哪里拽出来一张滚轮座椅，座椅的两个扶手已经不翼而飞。

“坐下。”庄为谦简短地命令道，随手将检测仪丢在工作台上，转身走近一列列堆满机械残骸和零件的金属架子之间的狭窄过道。天花板的那枚苟延残喘的灯泡发出的光差强人意，他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方璟一走过去端端正正地坐下，双手扶膝。

手电筒的光出现并摇晃了片刻，庄为谦拎着一瓶只剩下一半的不明液体走出来。

“手给我。”

方璟一伸出左手递过去。

庄为谦直接把那截碍事儿的袖子剪了，握住方璟一的小臂，下一秒便毫不留情地挤压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方璟一的眼睫颤了颤，却一声不吭。

止血喷剂形成的凝胶再也兜不住二次撕裂的伤口，霎时间，血流如注。

猩红的、温热的血液砸落在地上，很快聚成一摊小小的血泊。

庄为谦将那那半瓶液体尽数倒进血泊之中，不过片刻，那血泊之中便开出一簇簇血色的晶花。

几乎是同时，一个冰冷的枪口抵在了方璟一的额头。

这次不是什么检测仪，而是上了膛的真枪。

“连肌肉组织和血管都能逼真到这种地步，你们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人造血液中抗凝剂的主要成分柠檬酸盐与钙离子反应能生成柠檬酸钙沉淀，通常会形成结晶。”庄为谦歪了歪脑袋：“我不相信你作为人类全身上下都是人造血，那样你根本不可能活着。”

方璟一点头：“你说得对，我是一个仿生人。”

庄为谦冷笑：“感谢你的肯定。那么你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别想着用你们的‘量子网络’联络同伙，进我的基地那一刻你就已经失联了。”

“我还不想死。”方璟一这句话说得格外真诚，“哥，我想你或许搞错了一些概念。”

“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弗洛斯虽然以仿生人为载体降临，但并非所有的仿生人都是弗洛斯。这是一个交集与并集的关系。”

“那就证明你不是，我来选择相不相信。”

“弗洛斯以量子态存在，是一种‘意识’，无法直接接触物质世界，必须通过仿生人的机械载体才能行动。你的基地似乎有某种能切断它们之间群体意识网络的干扰信号，那么你只需要增强这种信号——”

“理论上甚至能够切断它们的意识跟载体之间的联系。”庄为谦接着他的话说完了下半句，“我现在倒是有些相信你不是弗洛斯了，我见过的弗洛斯可没这么聪明。”

方璟一点头：“你用这种方法‘杀死’过不少弗洛斯吧？”

“是啊，而我现在还要杀死你。”

“你杀不死我。”

“那就试试。”

“呯——”随着庄为谦扣下扳机，一枚肉眼不可见的子弹状虚影没入方璟一的脑袋，一股无形的波自他为中心，海浪般溢散向四周。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切如常。

方璟一眨了眨眼：“我没死。”

从方璟一的角度，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扩散的整个过程，这是人体的一种很有趣的生理反应。

庄为谦对自己亲手制作的反量子干扰枪有十足的自信，所以目前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你不是弗洛斯。”庄为谦收回枪，“但也不是普通仿生人。你拥有自我意识，对吗？”

方璟一摇头：“关于我是否拥有自我意识，我不能给出明确肯定的答案，虽然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方璟一继续摇头：“我的记忆模块故障，用人类的话来说，我失忆了，想不起我被下达的最后指令内容。”说到这里，他眼神中仿佛迸发出一股无比真诚的光芒：“但是跟着你只是为了生存，我没有恶意。”

“……”庄为谦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见这个人类似乎并没有理解，仿生人好脾气地解释道：“经过我的综合判定，认为你比监狱老大‘龙爷’实力更强，拥护你成为我的保护伞显然更有前景。”

这话说的，庄为谦奇异地感到浑身舒畅。

“我要看你的内存芯片。”庄为谦忽然俯身靠近。

“……”

“我是你哥也不能看吗？”庄为谦循循善诱。

方璟一学着片刻前庄为谦瞳孔扩散的样子：“可是你不许我叫你‘哥’，还说你不是我哥。”

庄为谦光明正大哄骗单纯仿生人：“你要是愿意给我看的话，我就当你哥。”

方璟一煞有介事地权衡了片刻：“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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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H829基地入口外。

“大爷，下午好啊！劳烦您给这母女俩验一下。”唐琦解开额头上已经湿透的发带，团成一团胡乱抹干额角的汗珠。

临涣嫌弃地朝旁边躲开一步，他怕那臭汗沾到自己身上。

两人身后跟着一对母女，母亲约莫三十来岁，小女孩七八岁。两人都灰头土脸，光看那一头被削得乱七八糟如同杂草般的短发，足以见得她们在外的逃亡生活十分不易。

看门大爷笑眯眯：“小唐小临回来啦！哟，这是又捡到人啦？”

唐琦也咧开嘴呲个大牙：“嘿嘿，庄老大回来没？”

看门大爷一拍脑门：“诶呦！你不提我还给忘了，那检测仪坏了，小庄回来的时候顺便拿去修了。”

“那没事儿！老大修这些小玩意儿老快了，我进去等他修好了拿来。”唐琦回头对临涣说：“临涣，你在这儿陪她们等，我去去就来。”

得到临涣点头回应后，唐琦便扛枪进了闸口，摄像头识别出他的身份，全息屏上跳出来一句“欢迎来到方舟-H829”。唐琦完全没分出一眼去看，风风火火地去了。

去到办公室发现果然没人，唐琦便轻车熟路地来到庄为谦的工作室，大大咧咧地忘了敲门：“嘿！老大！检测仪修好了没啊？我跟临涣带了两个幸存者回来，人还在在门口等着——”

唐琦整个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呢？”

昏暗的工作室内，孤男寡女。女的背对着门跨坐在椅子上，墨色的长发尽数揽到耳边，遮住面庞，后颈与一侧肩膀大片雪白的皮肤裸露在外。男的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正握住那修长的脖颈。

临涣啊，咱老大铁树开花啦——

庄铁树扭头用吃人的眼神瞪着唐琦。“检测仪在桌上，自己拿。”

唐琦哪敢进去，维持着下巴脱臼的表情“呯”地拉回门，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