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野兽，是神明 第49章 49

宛言：“……”

鼻息间溢出一股气，宛言撇开头似乎很不愿搭理宁舟，但眼前的宁舟跃跃欲试，两眼放光，颇有随时都能再就地演说一万字的架势，于是宛言轻描淡写说出了原本这辈子都不打算说的事。

“你出事以后我去过你家几次，你妈妈逼我把你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她看着我删的。”

“我妈逼得？”宁舟眨了下眼睛，“哦，那没事了。老婆！”展开双手毫无形象的抱住宛言，狂蹭宛言脸颊，笑成一朵太阳花。

见宛言嫌弃她，她立即以每秒一百零八次的速度狂亲宛言的脸蛋，犹如钻井机凿地壳，要为祖国献石油。

护士女孩在车上看到这一幕，明白了什么，高呼着询问宁舟是不是不走了。

宛言往酒店里走，宁舟也就硬牵着宛言的手缠着回酒店，背对房车，宁舟扬声喊：“有些顺路的！回头别忘把老娘这个月工资打过来！有些拜师的！跑快点啊，慢了你可就拜不着了！”

护士女孩闻言，纤瘦的胳膊瞬间充满蓬勃的力量，直接举起40寸行李箱从房车上冲下来，宛如林黛玉倒拔杨柳夜上梁山。

“哈哈哈师父！等等我！”

酒店工作人员和车队里的人们大笑成一片。

宛言步履如风在酒店大厅里走，手臂上挂着一个白毛西装人形挂件，“我可没说要留下你，自己找地方待去！”

这地方也快算是无人区了，方圆几十公里根本没像样的住处，宁舟出去就得跟野狼跳disco。

宁舟软着声，脸紧贴宛言的脸蹭来蹭去，“别嘛老婆，你录用我嘛！”

“哦？”宛言进电梯，歪头避开她，眼皮都没抬的不屑道：“你会干什么？”

“我会开花！每天都给你开一朵出来，只给你一个人开。”宁舟笑着，境界中嘴里已经叼上了玫瑰花，如果宛言有开天眼的习惯这会儿是可以看到的。

然后宁舟一只手撑在宛言耳侧的电梯墙上，把宛言圈在电梯一角，看着宛言的双眼郑重而深情地说，“我……”

“……还会挑大粪。”

宛言听了闭上眼睛，好像强忍着什么，有些呼吸不畅。

“不瞒你说，本人已经在挑粪行业深耕两千九百多年了！”宁舟言辞激昂，一甩额前白毛刘海，“今天！我宁某人就要了这天下第一的虚名！怎么样？专业开锁疏通下水道。”

宛言深呼吸，拳头在暗处攥的微微发颤，足足忍有五秒，声音依然平静。“你还会开锁呢？”

“对啊，开锁其实很简单的，第一步，穿墙进屋。第二步，把门打开。”

……

短暂的会面葛东秦已经跟宛言敲定了主要合作项目的雏形，接下来由宁舟常驻宛言酒店里负责两个公司在这个地区具体的对接工作。

获得葛东秦那边大股资金的注入，宛言更加能放开手在这里大展宏图，不仅拉到一群赞助在这里建影视城度假区，还获得了相关部门的批准和支持要在这里建专门的修行道场。

酒店主体大楼旁边还有两排独栋，其中一栋宛言私人购入，作为在异乡的新家。

宁舟不请自来，入室抢劫般抱着行李搬进宛言家，五个卧室，她就每天非挤着宛言一起睡，被宛言大呼脸皮厚，骂她她就笑，打她她就跑，看宛言消气了又挤回到一张床上……

可每个清晨看到闷闷不乐醒来的宛言，她知道，老婆大约是哄不好了。

我爱你，但我不执着于你也不需要你。这是修行人都会达到的境界。

可一句话放在心里，说出来，说给别人听，是三件事。被人需要是人性的一部分，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发现或听到自己在乎的人不需要他，因此：

这句话放在心里奉行，是目标准则。

说出来，是信心不足，给自己打气。

专门说给别人听，是有意无意的攻击打压别人。

作为人类，宛言太过聪明，宛言太能分清宁舟是不是真的需要爱情，但又无法接受分析出的答案。

聪明人在人道总是可以更精准的分别和定义，获取更多资源，可也会因沉迷聪明带来的荣耀无法突破人道的认知。所以转眼间两个人住在一起快一个月了，和宁舟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不一样，主角在一起后还是有好多不开心。

宛言还是一看她就血压高，天天找五花八门的理由修理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从噩梦里惊醒，梦里，宛言总看见她一次又一次的被车撞飞……

“宁舟！”

又是深夜三点，宁舟突然被晃醒，看见汗湿了睡裙和头发的宛言正大喘着气趴在她身上，深夜里的宛言，潮湿的眼睛里满是抱歉的眼神，与白日里气场强劲的那个形象大相径庭。

如今宛言的内心在颤抖，好像在说：我的妻子已经开悟，而我却开始像个神经病，有时候她只是闭着眼，我都会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我在呢，我活着呢……”宁舟困得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宛言一如平时立即打开床头的灯，就着灯光仔仔细细地看着宁舟的脸，泣不成声。

有时想起的是宁舟因她而死，有时想起的是亲手杀宁舟，卑微与愧疚，总在夜里折磨人来来回回。

宁舟伸手拥住宛言，两个人就这么靠在床边看窗外的星星。

“即使这一生只是梦，我也会陪着你把这场梦做完的，我保证，等你醒来的时候我还在你身边。我保证，来世你要是又入轮回呢，我还会陪着你，做你的妻子。”

宛言在宁舟的悄悄话里渐渐安宁下来，心头刚有一丝暖流淌过，就听见宁舟继续在她耳边悄声说：“做你的母亲。”

正想起来拍给这家伙的脑袋，又听见：

“做你孪生姐妹，做你最好的朋友，你敬爱的老师，做你每个同学同事，做你每一任有始无终的女友……

做你的小狗小猫，做在你车上拉屎的小鸟，你开黑车我拉白的，你开白车我拉黑的……

做雨天能给你避雨的树，做你生病时要吃还顺便塞你牙缝的救命老山参……来世我要你从出生到死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我，我要独占全部的你。”

宛言双眼酸热，侧过脸吻了吻宁舟的脖子，浅淡的檀香又让她心酸想哭，“我不入轮回，我修行，咱们谁也别来这了。”

一只手抚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好啊，那我们就要知道，自卑和内疚都是好东西。”宁舟拍着她的背，像儿时母亲唱着童谣哄睡，重新进入睡梦之前，她听见宁舟在耳边极轻的呢喃。

“它俩呢，一个是给你推拿的老中医，一个是给你搓澡的大娘，我们锤自己搓自己呢，是为了把自己锤健康，搓干净，不是为了把自己搓死。痛了就轻点嘛！实在不行歇两天再搓……”

晨。

宛言在落地镜前穿个裙子像要跟裙子打起来，嘴里阴阳怪气地骂宁舟已经晚回家三天了，简直就是净土的功德净土花，净土的女人不着家。

她上前把宛言留了一半的拉链帮着拉上去，从后面抱着，下巴搁在宛言的肩上。

宛言似乎是听进去了她的搓澡理论，整个人显得松弛了许多，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说一会儿两个嘴又像有磁铁你来我往的粘一会儿。

宛言手里拿起她送的翡翠耳坠戴上，宁舟伸出一根食指，指尖轻戳宛言白玉般的耳垂。

浓绿与晴蓝拼镶而成的耳坠微晃起来，流光溢彩，数亿年的湖光山色，日月精华，尽收眼底，配身上青色的交领苎麻裙，宛如海市蜃楼里乘云的仙人。

两个人就这么头靠着头照镜子，落地窗外太阳照常升起，再平常不过一个画面，却是她们许多世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宁舟又试探性地轻声问起宛言。

“老婆，你到底记起来多少？”

宛言半垂眼睑，长睫掩映眸光，不让她看透，随手从珠宝收纳柜里拿了只腕表戴上。

这只肖邦是宁舟才送她的礼物，近期‘随手一抓’的使用率最高，但声音刻意降下温度。

“告诉你多少，然后你决定开多少枪？”

宁舟抱紧她，就这么抵在她肩上埋头无声地哭。

这事儿大概能这辈子都过不去了，不过还好，这个时代人寿不过百岁而已。

“很早以前我也曾疑惑过。”宁舟哽咽的说：“轮回对人类来说到底是刑罚还是恩典。”泪眼在触及到镜中的宛言时，还是重新浮上幸福的笑意，“你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宛言眉心微陷，从镜子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不大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脸，“说的很好，但你今天超过十点回家，我还是会亲手把你的头拧掉。”

宁舟望着镜子里的女人，没来由缩了缩脖子。

一个月前。

葛东秦带着两个年轻人下了房车后，车上没再下来其他人。

宛言望着房车那扇紧闭的门，莫名有种预感，仅仅多望了一眼，竟有股望眼欲穿的强烈情绪。

和葛东秦简单寒暄了几句，他轻声直言：“她没有来，你失望么？”

宛言嘴角噙着笑意，淡声：“宁舟愿意见我，我就跟她见，她不愿见我，我就祝她修成正果，一切随她心意。”

葛东秦眼中浮起慈悲的泪水，点头道：“过去世的事，你记起了多少？”

宛言头顶的境界里闪过地狱场景。

那四声枪响对宛言来说没有任何感觉，但从地狱深处缓缓升起时，她在接引的光柱里看见了一个头戴宝冠，脚踩莲花的女人，女人问了她一句话。

‘宁舟想要成道，你愿意放下与她生生世世的缘分，成全她的理想么？你，愿意帮她么？’

宛言笑道：“弟子记得这个请求，弟子生生世世，从未拒绝过。”

-

晚上九点五十八分，宁舟连滚带爬冲进电梯。

在道场建好之前，酒店主楼第三层作为临时道场，有师父来就在这里**，志愿者们每天晚上下班在这里组织一起念书打坐，互相鼓励修行。

宁舟则每天上午工作，下午和志愿者们在道场帮人线上线下解答各种修行问题。

当然，大部分还是心理问题，许多人把免费老师当垃圾桶和保姆，给宁舟诉苦倒垃圾的，让宁舟算命看风水起名字教养生的，还有让宁舟表演神通给他解闷的，结果宁舟用宛言的保温杯为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示现了‘大慈大杯’，并展示了失传已久的如来神掌和正宗的佛山无影脚。

据当时目击者称，当事人赞不绝口，情绪激动，直呼宁师傅确实年少有为，自己不虚此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人在医院特别想家。

很多来访者加了宁舟的微信，于是宁舟每天早上打开自己的微信，通篇：

我姥爷去世了我舅母去世了我的狗去世了我大姐堕胎了我三姨夫去世了我爸去世了我也不打算活了我二舅妈流产了我姑婆去世了……

请您超度！

所以宁舟每天会列一个密密麻麻的超度名单，做完当天的修行功课，然后依次超度名单上的亡魂，这就是宛言说她天天不着家的原因。

一着急没看清是上行电梯，宁舟就这么上了第四层。

本来连按着下行要下去，结果电梯门徐徐打开时，宁舟余光里瞥到了一件橱窗里的婚纱。

它太璀璨，太像宛言之前送她却被她烧掉的那件，很难不注意到。

宁舟走出电梯，朝婚纱走去。

看这层的设计装潢似乎是预留下来打算以后办艺术展览用的，有一小半区域大约两百平的样子，被单独圈出来，除了橱窗里露出一角的婚纱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宁舟穿墙而入，展厅里感应灯全部亮起，一时间，宁舟震在原地。

这里全是宛言的私人收藏，除了入口处一些古董字画，其他宁舟都认识。

展示柜里摆着的那件仿鸟羽百鸟衣，每个细节都与千年前相差无几，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的人，根本无法复制到这个地步。

这个人不仅记起来了，还记得连羽毛捻线的每一寸花色都清清楚楚。

普通人的记忆画面只是眼睛所看到的，用神通看记忆画面则是上帝视角看全息影像，可以全方位看，还能无限放大缩小。

所以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记忆质量，这是拼命修行过的成果。

宁舟泪目，缓缓往前走，纯白展示柜里醒目的躺着一条红绸。

玉盘里盛放着一只翠色玉轮，和她当年扬着下巴欺负林素时，滚脸的那只一模一样。

怎么连这个都仿？宁舟摇头笑了笑，眼泪乱掉。

再往前，是她不小心打碎的那只冰蓝翡翠手镯，它被好好收在盒子里，摆放在橱窗里。

大约也是自家悍母大人逼宛言拿走的，具体家中那位法外狂徒是怎么把宛言这样的硬骨头都逼到低头删好友，她不敢细想。

过了转角，宁舟紧盯着展示柜里的金锁，旗袍，浑身一冷，指尖开始发颤。

她还是想起来了，她连那一世都想起来了！

宛言！

宁舟扶着墙弯下腰，像被人抽走了魂，怎么也喘不上气，远处有个飞机模型，上面坐着两个小小的火柴人。

宁舟哭成泪人，步履维艰地往前走，看到一个不锈钢脸盆，里面装着仿金婆罗花的假花，抬头，是一张净土的工笔画，满眼飞花，水池莲花，虚空宫殿，漫天圣士。天空中有个青衣圣士骑着凤凰，载着个红衣傻子，傻子头上还有一蟑螂。

“青绫，你怎么来了！”

宁舟瞬间想起了三千年前自己投向地球的那一刻，身后有个圆形的非物质小飞船追了上来。

“我送你！”青绫在飞船里哭。

“你不顺路的，你该回圣士地了！”熠目对她笑着，自己可不止要去人间，还要去地狱呢。

“送你哪里都顺路！”

话音一落，地球的另一端徐徐升起半个金光巍巍的头，仅仅是头上一个装饰都比地球大半圈。

宇宙中遍布着青莲如来的声音。

“我的分身会生生世世追随你，直至你成道。”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体犹如彗星穿破大气层，拖曳着火光轰然砸落在地球上，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绽出一圈又一圈绚烂光波。

三楼志愿者们齐声念经的声音清晰传来。

“分身度脱，或现男子身、或现女人身、或现天龙身、或现神鬼身……”（《地藏经》原文）

师姐！我来救……就……医院的消防安全通道，展开全面且系统的检查。少年拿着锤子冲到门口，一个急刹车杵在原地。

看清车里坐的是宁舟，念珠男叉着腰，整个人像要爆炸：怎么又是你！

宁小姐！我是怕你冷啊！地中海男子脱下外套递给宁舟。

夏如扑上来抱她，含泪笑得灿烂：每次你在旁边我都莫名感觉好安心啊！我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你……谢谢你啊舟舟姐！

地狱门口，龙女抬肘搭上她的肩：无他，唯手熟尔。

“或现山林川原、河池泉井。”（《地藏经》原文）

‘大神将自己的身体拧成千万个碎片，投向地球。那些碎片像流星一样砸落下来在山上，一夜之间，山周方圆几十公里有生命的，没生命的，全是那位大神的化身。’

‘此山定不伤我！’

“或现天帝身……乃至声闻、罗汉、辟支佛、菩萨等身、而以化度。”（《地藏经》原文）

众生欢呼雀跃，‘帝释天！是帝释天！’

皑雪古寺，梅风冷香，她笑得比暖阳更温柔，‘很好啊。’

“若堕恶趣，受大苦时，汝当忆念吾……”（《地藏经》原文）

柱子没有砸下来，恶鬼们忽然笑容可掬，地狱骤然亮起一线光，她转过身看见那个金色女人手持金锡，轻轻点地，顿时震碎整个无间地狱。

眼前飘落万千灰烬，她被金光照透，闻到一缕令人心驰神往的优昙花香。

世间竟有这样一个人，知道你全部的过往与前途，看遍你所有不为人知的不堪，对你的坚定不增不减，为唤你醒来，不惜同你一起，沉入你最深最苦的梦魇，陪你将孽海红尘的大梦一遍遍亿万劫做下去。

她告诉你四大皆空，却念念关照你每一瞬间生灭的痴心妄想，将你给予的哪怕一点一滴爱意都永远珍藏在宇宙银河中，视若无上稀有的星辰宝藏。

身后传来脚步声，宁舟猛地回过头。

也许是眼中挤满泪光，也许是展厅里光芒太过绚烂，宁舟看见走来的那个人，如无从所来，又如无从所去，形色音声都不能比拟这一瞬相见，只是心中能听到那人柔声说：

“你该回家了。”

（全文完）

能看到这里全凭您的度量与胸怀，谢谢您！

文中有标注以标注为准，没标注就当作者编的，参考经典时改动很多，如果各位感兴趣还是要看经典原文。

作者其他作品非常冷门小众，剧情炸裂，如想阅读请一定先看文案避雷，最后，祝您超级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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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过百千亿个女人——宁舟

沉迷过百八十个女人——秦霄《难忍gl》

沉迷过一个女人——薛岚《忍不了就不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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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