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野兽，是神明 第23章 23

晨。

云间天光乍破，山谷中一切皆白，松针裹上一层欲滴未滴的晶莹冰壳，两只仙鹤在溪涧互相梳理羽毛。

宁舟的神识昨晚整夜都在三界里云游，先是去亚特兰蒂斯深海龙宫，喝了龙王整的奶茶，茶还挺香的，奶味有点淡，然后在他们的海底全息博物馆学习了三大史前文明历史和海陆空科技树。

又去朱陵丹台听燃灯大师讲经，不愧是祖师爷级别的人物，讲的太好了，几千个圣贤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后结识数位超漂亮的天女，一起到阿修罗道战场蹦了个野迪还驯服了几只丑萌丑萌的阿修罗神兽。

归来心情甚是愉悦，结果一进关房，就看见自己的小黄人内裤在地上。

宁舟飘到床边，凝视着单人床上两个女人，眉头皱成川字。

昨晚为了不冻着宛言，她专门留了一魄在身体里负责运功提升体温，所以昨晚在禅房睡觉的‘她’具备少量的思考能力和语言功能，基本生理反应更不用说。

回到人身里，宁舟一声叹息，睁开了眼睛。

“宛言，伽蓝内恣行淫|欲，你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过么？”[1]

宛言搂缠着她，闭着眼轻咬了一口她的锁骨，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嗯？”

显然。她不知道。

-

山中下过雪路不好走，走到半路宛言的鞋底就裂了。

奢牌设计师大约想不到万事皆有可能，他们的客户有朝一日也会跋山涉水。宁舟脱下自己的鞋给宛言，自己只穿了一双小熊袜子。

宛言连声拒绝，本是要打电话叫人来，但冷静下来想了想，宁舟，檀越，还有这山里那群寒冬不用取暖器的‘人’，还真都不是一般人。

昨天听说他们之中有人数十年不食五谷，食气而活，百病不生。还有人教导宛言相信科学，离开时却踏雪无痕……

宛言虽不信鬼神，但彻底信了这世间确实是有能人异士，不容小觑。

“我知道你不冷，但你这样走山路脚肯定会被碎石头伤到的。”宛言拿着手机，还是打算叫人来接。

宁舟却继续往前，扬声如清风霁月，“此山定不伤我。”

宛言无奈的轻笑出声，跟上去，牵住宁舟的手。

稀碎的雪花在阳光下飘过宁舟的白发，漂亮的不似凡人。

是不是凡人自己昨晚也都尝过了，宛言收了收视线，心底窃窃绽开一片甜，转移话题，找宁舟问起这座‘定不扎脚之山’。

宁舟牵着她往山下走，口中漫声讲起这座定不扎脚之山的由来：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能量比我们这个宇宙还大的神明，为度弟子成道，将自己的身体拧成千万个碎片，投向地球。

那些碎片像流星一样砸落下来在山上，一夜之间，山周方圆几十公里有生命的，没生命的，全是那位大神的化身。

山下村庄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是神，但各自行善作恶，果报不同，命终之后，善业多的往上升，恶业多的往下堕。

一个人类堕入畜生道，可能变成七头牛，几百只鸟或上千只蚂蚁等等，但要想再从蚂蚁修回人身，几亿年都难，所以古话说：

一失人身，万劫不复。[2]”

宛言沉默了一阵，“那他的弟子最后成道了么？”

宁舟道：“弟子们在三界中流浪生死，生生世世迷失在轮回中，与师父纵使相逢也不相识，一直没能成道。”

“我还以为你要讲什么高深法理，我都准备好用心参悟了，你讲了个小说。”宛言笑着，无奈摇头，“还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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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飞回沙海市，宛言带宁舟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某奢牌成衣定制门店。

因为宛言回来的路上思来想去，没有比这个地方更适合告白的了。

无论在哪里，高消费客户享受到的待遇都不同，宛言带着宁舟一进店就被邀请上电梯去顶楼VIP室。

这个牌子的高级定制婚纱很有名，门口橱窗立着珠光璀璨的婚纱，有些贵妇每年纪念日都在这里定一套，平时也会在这订做礼服。

几个女人礼貌小心的给宁舟量身，宁舟扫视VIP试衣间里用高清玻璃罩摆起来的高定礼服和珠宝，底下还有金标特意标上某某国际巨星在某某年红毯上穿过。

宁舟微微抬了抬下巴。

这个档次，本神勉强一穿。

量身的人离开后，服务人员也识趣的退下，顶楼只剩她们两个人。

宛言靠坐在褚石色羊皮沙发上喝茶，身后是十几米长，数人才能环抱住的原木制作的隔断，雕龙绘凤，气势磅礴。

这种老树要整棵从深山老林里运出来，遇山开山，逢水搭桥，一路会耗费巨量人力物力，与其说是一棵树，不如说是一吨金。

宛言穿着高领骆马绒打底，胸前Y字型细链上缀着几颗精致迷你的祖母绿，光色幽深。炭灰色法式背心配同色裙裤，既勾勒曲线又不紧绷，属于率性又低调的静奢风。

她将茶杯放在手边的镂花茶几上，笑着用眼神指向这里的衣服，“没有想试试的？”

哼，凡人穿过的。

宁舟微扬下巴，“旧衣服。”

“咱们穿新的。”她宠溺的点点头，起身向宁舟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两手插兜，笑容和煦，“舟舟，我们复合吧。”

宁舟望着宛言愈发柔情的眼睛，甚为不解的微微偏头，内心不由惊叹，地球人类的脑回路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前几天还要杀她，这会儿咋又想娶她了？

当年释迦摩尼也对人类的脑回路摸不着头脑，所以给人类神奇的脑回路取名为：颠倒妄想。

宁舟的目光游离在宛言曾被蓝枪击穿的脑袋上，开口提及往事，讳莫如深，“其实你忘了很多事，也许你已经对我没有感情了。”

宛言笑意不减，眼中毫不闪躲，“是的。”

各个橱窗底部都放置着一些莫兰迪色系永生玫瑰和培育钻石，是被人精心设计摆放的，营造柔和温情的气氛，又不热烈艳俗，都是宛言来之前叫人专门准备的。

像极了宛言此刻看宁舟的眼神，满眼闪着光。

“但就在最近，我发现自己又喜欢上你了。”

宁舟眼里没有人类的情绪，“怎会如此？”

宛言却并不介意，只是真诚的注视宁舟的眼睛，“是啊，有时我在想，就算有一天上天收走了我全部的记忆，但只要再让我见到你，只需要一天，不，只需要一个小时……再看一眼……”

“我就会重新喜欢上你。”

宁舟沉默着点了点头。

所以说。

人类还真是不幸呢。

本神可不是下山谈恋爱的，宁舟怜悯的看了宛言一眼，转头离开，“我是下山带你修行的。”

宛言并没失落，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她含笑看着宁舟的背影，心中依然被幸福填满。宁舟是在乎她的，从来森谷拿书时她就看的出来……宁舟，特别在乎她。

至于拒绝，表白是为表明心意，能不能索取到想要的关系，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慢慢等。

“饿了，有没有长白山的松针。”宁舟在电梯口背对她说。

宛言笑着跟上去，无奈的拖着长音：“有。”

要星星也给你摘。

珠宝橱窗随着人离开灭去灯光，所有璀璨的钻石都失去光彩。

一盏油灯则在千年前破旧的老榆木桌上摇晃着亮起，用微弱橘辉颤颤巍巍撑起半间屋子的黑暗。

这是山下民房的一处偏屋，林素正坐在浴桶里，垂着上眼睑，双眸失神。

前半夜在温泉行宫的种种画面，此刻都在眼前一遍遍浮现，林素渐渐眉心微陷，眼里闪过似悲似喜的光芒，耳边依然回荡着公主动人的声音，公主抓破地毯的碎裂声。

‘没想到宝贝羞归羞，会的还……真不少……’

“咕噜噜！”林素猛地把脸埋进水里。

真是羞的人想找个石头缝钻进去！

母亲推门进来后就赶紧把门关上，还是有几片雪花乘着一小股冷风从钻进来，母亲手里提着一桶水，热气腾腾。

“您怎么烧水了！我马上就好了。”林素在昏暗的光里去看母亲的手，“这个天您少碰水，小心又生冻疮，我看看……”

“没事儿！我在那屋瞧你这么长时间还没洗好，怕你冻病咯。”

林素这才感觉到桶里的水已经凉了，自己竟不知不觉坐了那么久，母亲把热水加进桶里，林素顿时周身都暖起来，母亲笑问：“暖和吧？”

“嗯！”

昏暗的烛光照见林素背上的指甲印，秀云的笑凝在脸上，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快步去老榆木桌上端来油灯。

林素忽然意识到母亲看到了什么，赶忙抬手去挡，脖子上的吻痕又露出来，索性缩下去往水里躲。

可那么多痕迹怎是遮得住的，秀云当场就急哭了，仿佛一瞬之间老了许多岁，“你告诉娘是谁！娘亲手杀了他！”

林素着急解释，嘴皮子直打架，秀云抱住林素痛哭之时还不忘用手捂住嘴，尽可能不发出声音被人听到，“你兄长现在在公主府做事了，报官官府绝不敢轻视咱们，叫他们暗中把那人找到，就地正法！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公主’两个字烫的林素心头一颤，嘴巴拧动，万分艰难地吐出一句，“我自己愿意的。”

秀云更诧异了，眼泪挂在脸上，“你别骗娘了，从来也没听你说有什么相好，打小见了男娃儿都把人家打的见了你都绕着走。”

说到这里，秀云稍微缓和下来，是啊，自家女儿并非是能随随便便让男人欺负了的弱女子。

秀云松开抱着她的怀，心绪渐渐向另一个方向转去，“素素你……当真做了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到底是什么人？”

秀云越说眉头越皱，“你是不是风寒了？脸怎么会这么红。”

林素缩在水里，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娘，她对我很好……我知道的……”

“她，特别喜欢我。”

-

“叮！”电梯回到一楼。

宛言和宁舟走出电梯，迎面碰上了熟人。

方俞宁，宁舟的大学同学。

几年过去，宁舟朋友圈里很多女同学都结婚了，很多女同，也结婚了。

结的人大跌眼镜，结的人猝不及防，结的人不得不感慨在真正的现实面前，性取向是那么令人无奈。

方俞宁挎着她未婚夫的手臂，在一楼试婚纱，宛言看到她，故意挽住宁舟，方俞宁顿时震惊地像看到了两个外星人，快步走向宁舟，眼里怜悯到疼痛。

“宁舟你没吃错药吧！全网都知道宛言要跟那个小白脸订婚了！”

宁舟没感觉，还想问一句，哎？你上学那会儿不是也说自己是女同，怎么也跟男人结婚了？结果她未婚夫走过来……是短发t。

抱歉，本神冒昧了。

“我会给宁舟说法，不用你费心。”宛言挽着宁舟就要走。

“什么说法？你毁了宁舟的音乐梦，去捧一个狗男人的音乐梦，现在还要搞三人行么？”

宁舟另一只胳膊被方俞宁猛地拽住，方俞宁紧盯着宁舟，难以置信地问：“当初要不是姓宛的，你早就是国内最年轻最受瞩目的古琴演奏家之一了，这都能原谅？”

这些话正中宛言心底，宛言移来视线，也望向宁舟。

宁舟低垂眼睑，藏住眸中暗动的金光。

[1]禅宗伽蓝有僧众坐禅或起居之所的意思。

[2]《贤愚因缘经》须达起精舍缘品第四十三 提到“七佛以来，犹为蚁子”《大智度论》卷第十一 释初品中舍利弗因缘、《阿婆檀那经》、《诸经要集》等提到“八万劫后,未脱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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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