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氧 第64章 缘分

圣诞节那天早上，只降了温度，没下雪，好在因为夜里需要外出，陈漫没给宋知几人安排额外的任务，中午过后还特许了半天休息。

三人算是小小的闲了小半天。

到了点之后，一行人收拾东西提前往南海湾赶过去，宁涛负责开车，两个女生在后座看风景。

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到小筑矮楼，转眼又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车子刚沿着海往前走，冷风就开始往车里灌，到地方的时候，距离天文馆推算的时间还早。

现场除了他们，自然少不了别的报社和电视台。

外加天文爱好者和一些爱热闹的游客，一整片南海湾被挤得密不透风，透到身上的凉意仿佛没那么浓了。

宁涛踩好合适的地理位置，开始架设备，海风很烈，姜娜脑袋缩在棉服里在旁边帮忙。

航安市区全是高楼大厦，绿荫密布，南海湾在郊区，一小座海岸四周被大海包围，不远处就是一座跨江大桥，海风猛烈地打上岸，将游客的衣摆刮得胡乱飞舞。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只差时间。

宋知看了眼手机，才刚十点，距离开始直播的时候还有一个多小时，宁涛穿了羽绒服都有些瑟瑟发抖。

他对着冰凉的手哈了口气，一边搓着一边看向两个姑娘：“你们先回车里待一会儿，一个小时之后再过来，不然今天要冻僵在这儿了。”

结束之后会有段对现场游客的采访，姜娜需要出镜，倒也没推脱，打算先去车里补个妆。

宋知把带来的暖宝宝和暖手袋都递给宁涛，轻声说：“半个小时之后我来换你。”

宁涛接过来，立马把手穿进去，丝毫不顾及男子形象地揣着：“不用，我一大男人，这点风雨还是能抗的。”

两人笑笑。

车子停在海岸不远处，两人并排往前走，姜娜脑袋全部缩在帽子里，走了两步，索性挽着宋知，整个额头也缩进去：“知知，你帮我看路，我觉得我刚好的感冒又要被吹回来了。”

宋知侧头看着已经看见一点儿脑袋的姜娜，笑声被海风吹散，只能看见嘴角一个浅浅勾起的弧度。

她伸手把姜娜帽子漏风的地方往里掖了掖。

弄好之后，宋知抬头，继续往前走，放在最前方的视线忽然一顿，看见了孤身一人的程嘉延。

他站在围栏外面的海边，身形挺拔，海浪时而能拍打在他脚边，暗色大衣的衣摆被风卷起，盯着漆黑什么也看不清的远处，像在看景色，更像在走神。

四周也有三三两两的游客，他立在那儿，又是那种与黑暗交融的和谐。

海风把碎发吹乱，钻进睫毛里，这条路漆黑无光，宋知眨了眨眼，仿若在幻境里一般。

可确确实实的是程嘉延，隔着很近的距离，就侧身站在她面前。

宋知收回视线，带着姜娜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下一秒，程嘉延把手从兜里掏出来，抬脚往这边走。

依然目不斜视。

宋知稍微避开视线会交汇的可能，往另一侧看，两人脚步即将交汇时，一阵猛烈的风过来，姜娜脚下没站稳。

整个人顺着风斜过来，撞的宋知不受控制地往侧边踉跄了几步，万幸的是及时刹住脚步。

不幸的是，她的肩膀擦过恰巧走过去的程嘉延手臂上。

宋知心一惊，下意识一回头。

刚回过头，就看见站在身后的程嘉延，他停下脚步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上，抬眸往这边扫了一眼，只一秒又挪走，继续往前走。

仿佛这个小插曲他根本不在意。

也完全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喉咙里仿佛被海风灌进去，发涩又干，宋知顿了仅一秒，也将这段插曲抛在脑后，继续往前走。

走到车旁时，宋知发现一件更苦恼的事，车子的一侧被一辆黑色Jeep堵住，两人只能从另一侧钻进去。

姜娜只能从副驾驶爬到驾驶座，边挪边低估：“这车停的真没品，还好我灵活。”

上了副驾驶，宋知往外看一眼，又挪回来。

上车之前她看了一眼车牌照，如果没看错，这辆车是程嘉延。

宋知叹了口气，有时候发现缘分真的挺奇怪的，那一年里，她无数次幻想过，哪一天能在马路上、饭店里碰见程嘉延，可一次也没有。

三个月前最后一次交谈之后，分明所有的事情本该就此断裂的时候。

又哪都是他的影子。

姜娜对着镜子涂抹口红，精心打扮着自己。

宋知靠在后座上，目光透过玻璃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漆黑里，一个影子越走越近，直到被这边的月亮照出模样。

宋知没动，视线不自觉跟着他走近，看着他走到车前面没了动作，站了几秒，然后背过身斜靠在车头。

点燃了一根烟，半低着头，站在那里抽烟。

时间过了很久，也仿佛没几秒，他靠在车上，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过，后颈的颈线紧绷，像一尊雕像凝在风中。

眼看半个小时将要过去，他一直没任何动作，姜娜把棉服拉链拉上，看向宋知：“知知，我们走吧，别一会儿把宁哥冻僵了。”

宋知只能硬着头皮下车，车门刚打开，程嘉延动了动，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上了车。

宋知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去。

两方保暖时间换完之后，时间没差几分钟，附近的记者、天文爱好者都开始试着调节镜头，准备录制。

宁涛联系好台里那边，直播正式开始。

因为是直连航安电视台官方账号，没多久，进入直播间观看的人一直呈上升。

姜娜打开手机，搜到账号，点进去充了一个人数，因为是专业的设备，这会儿还看不见，但密密麻麻的星空景象是肉眼看不见的震撼。

两个女生凑在手机屏幕上看。

宁涛笑着打趣：“怎么有种老父亲带俩闺女出来观景的感觉。”

姜娜缩着白他一眼：“知道你老也不用天天强调。”

直播下面留言不断，每个人都说着自己的梦想。

【祖国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世界和平】

【愿家人身体健康，没灾没难】

【考上理想的大学】

【永远被爱，成为有人的第一选择】

【和他永远在一起，若干年后能一起再看流星雨】

【……】

宁涛在盯着镜头，姜娜在手机上敲了句“祝他婚姻幸福”，发送出去之后，她抬起头看向宋知，害羞地傻笑一声。

宋知只是浅笑着揉了揉她头。

“看直播看直播，下次这种美景不知道牛年马月了，可能咱们都是老太婆了。”

姜娜看了会儿直播，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评论，忽然又问：“知知，你想过未来吗？”

“什么？”

“结婚、生子，或者像刚刚那个人的愿望，下一次流星是想像现在这样苦逼的一个人看，还是有人陪着一起看呢？”

宋知很触气氛地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想未来很有钱，躺在家里就掉钱最好。”

在姜娜惊愕的注视下，她一本正经的解释，“这样就不用上班了，更不用苦逼地在这儿看流星。”

姜娜：“……”

天文馆通报的来临时间在将近十二点时，即将到点时，人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各种议论的声音也变得多起来。

突然一颗流星极速划过，像从银河里逃出来的一般，一闪而过，一群人猛地站起来看，对着天空惊呼。

有错过的，在人群里喊着：“什么样的什么样的？啊啊啊我没看见。”

满月在天空坠着，随之又是两颗流星从满月之间穿过去，宛如仙女的魔杖，滑出一道震撼人心的弧度，将半空点亮。

美不胜收。

“哇，太漂亮了，感觉用手就能接到一样。”

“太好看了吧，快许愿。”

不知谁的手表响起，十二点来临，象征着圣诞节的到来。

宋知站在边上，挑好角度，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低着头打开微信，配了一张图，输入圣诞快乐四个字之后，发了一条朋友圈出去。

姜娜走过来，恰好看见她发出去的朋友圈，宋知神色慌乱，前者没看出来，双手合十对着不时冲下来的流星许愿：“跟我家知知一起暴富变美。”

许完，她让宁涛跟宋知也许。

宁涛学着样子，态度很真诚：“希望我老婆平安无事。”

两人都知道，宁涛的妻子怀孕七个月，即将临盆，想来即将升级为父亲的他还是担忧妻子更多。

两人许完都看向宋知，她摸了摸脖颈，一时还真想不到特别想完成的愿望，她一抬眼，忽然看见三四米的地方，暗色衣服的男人站在那儿，仰起头看着天际划过的流星。

她挪回视线，独自仰起头：“希望能一直睡个好觉。”

姜娜手缩在棉服里挠挠头：“知知，你人特别就算了，每次许的愿也挺独特的，不过咱们跑新闻的女人的确需要睡个好觉。”

宋知只是笑笑。

海风吹的冷了，姜娜许完了愿，又窝回位置上，闲着没事开始拿起手机刷朋友圈，刷了一圈也没刷到宋知那条。

她随口问：“怎么删了？想给你点赞呢。”

反应了一会儿，宋知才明白，摸了摸鼻子，说了慌：“没找到好看的配图。”

“我有几张拍的不错，一会儿发给你几张。”

“好。”

话落，几粒雪花落下来，停在手背上，不过一秒就消化不见，余下几分钟之后，雪忽然渐渐大起来。

有些人像似做了攻略，拿起随身雨披套上去，宋知也去箱子里翻，只翻到一个出来，以前外出都会准备，这次休息了一下午，将这事也忘记了。

宁涛把那个拿过来罩住机器，看了看时间：“马上要结束了，这雪越下越大，宋知你来看会儿机器，我跟姜娜去采访几个人。”

“好。”

海风太烈，伴着雪，机器上面的袋子没撑多久就破了口子，这会儿看流星的心情也完全消失。

看着地上的昂贵机器，宋知低头去拉拉链，想把外套盖上去。

“啪”地一声，一把黑色的雨伞和一套皮质雨披砸在脚步，宋知看清之后，再抬头，只看见一道越走越远的黑色身影。

记忆忽然一闪会高中那一年的雨天，她因为擅自替程嘉延收情书，两人短暂的闹掰。

那天的雨比这天的雪大，他也是这样，丢下一把雨伞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开。

直播结束之后，海岸边上的行人渐渐离开，三人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姜娜看见多出来的东西问：“这是哪来的，咱不是没拿吗？”

宋知随口说：“箱子下面找出来的，应该是之前放进去的。”

三个人上车之后，旁边的车子还在，但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车子沿着海边离开，宋知回了几次头，也没在海边看见人。

*

这场直播很成功，三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感冒，宋知最厉害，烧了两天才开始好转。

复工的第一天晚上，临近下班的时候，宋知忽然想起来有一个多小时没看见姜娜了，她的东西都还在位置上。

在办公室找了一圈没见人，最终在厕所找到刚洗好脸出来的姜娜。

她眼眶红着，显然刚哭过。

宋知忽然变得无措，很轻声的问：“怎么了？”

没关心还好，经这么一问，姜娜哗哗哗地又哭起来，她抹了把眼泪：“知知，我想去喝酒。”

犹豫稍许，宋知说：“需要我陪你吗？”

姜娜平时性格算好的，大大咧咧，遇到难过的事情也基本上一下带过，今晚不同，宋知完全拦不住。

等她喝到醉的不行，开始一边哭一边说：“你知道吗，知知，其实当初怪我，他很优秀，是我们系里的天之骄子，我是我们系里的差生。”

“我怕他看出来我喜欢他，就跟他疏远，跟别人走的近，后来距离越来越远。”

“我去参加他婚礼那天，他说，其实他以前喜欢过我，但以为我不喜欢他，就慢慢收心了。”

她哭的更大声：“本来我还很坏的想着，万一他要是离婚了，我就去追他，可是今天我看见他发朋友圈，她老婆怀孕了。”

出了酒馆，姜娜趴在路边的大垃圾桶前一顿哭，边哭边吐。

宋知只能看后面扶着她，等姜娜缓过来一些，宋知才扶着她在路边打车。

一连叫了几辆车都没人愿意拉，好不容易叫了一辆加钱愿意拉的，姜娜捂着嘴就要吐，吓得司机一脚油门跑了。

小雪还在下着，地上又冷。

宋知只能无奈的扶着摇摇晃晃的姜娜，拿出手机，她在航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在犹豫要不要叫宁涛来一趟时。

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面前，车轮碾碎一地落雪，发出清脆的声音。

宋知抬头看过去，车窗降下来，一只手臂握在方向盘上，袖口微微卷起一截，冷白的皮肤露出来。

程嘉延往外看了一眼，姿态略显慵懒随意，漆黑的眼神看不出任何表情，随着一声车子解锁的声音，他的嗓音紧跟着起来：

“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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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