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氧 第20章 篮板

手机界面一闪，停顿下来，程嘉延单手摁灭，把衣服接过来搭在腿上：“谢了。”

“你为什么谢我？”

她帮他免去了继续丢人的事，要谢也应该她来谢。

程嘉延眼神还挺不解的：“你不是帮我洗衣服了？”

宋知微愣，眼下是他板板正正的神情，完美没有帮别人伸手解忧之后的优越感。

她想再去说什么，言多必失，又止住了

门口一阵哄闹，几位男生大汗淋漓地走进来，陆鸣珂一脸的汗，拽起衣服抹了把脸上的汗。

也没看清面前的人，用手一把推开，一屁股挎坐在程嘉延前桌椅子上，把篮球放在桌子上。

“程嘉延，六班那群狗日的，狂的不行，说我们三班没一个能打的，敢瞧不起我们班，今天中午你上场去虐虐他们。”

程嘉延余光里瞥见踉跄几步，撞在旁边桌子上才停下来的宋知，眉头一收，抬眸瞥陆鸣珂一眼，神态里尽是不耐烦：“不上。”

“不上？为什么不上？”

“没兴趣。”

陆鸣珂觉得这三个字有点熟悉，记忆一闪忽然想了起来，一瞬间又回忆起那天的水。

条件反射地就想到了一个人——

宋知。

他往后看，位置上空空的，刚想问班长还没来吗，转头看见就站在身旁的人：“咦，小班长你怎么在这。”

宋知腰还有点疼，她用手捂着：“我一直在这。”

陆鸣珂偷摸瞧了程嘉延一眼，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愤愤开口：“小班长，六班瞧不起咱们三班，程嘉延实力摆在这，你说他应不应该上？”

宋知一顿，没料到问题突然冲着自己砸了过来。

“为了班级声誉，他就是瘸一条腿是不是也应该爬去上场？”

闻声，程嘉延顺势仰起头，把手机屏幕摁灭，好整以暇地看着，像似也在等她的回答。

陆鸣珂又追问：“他该不该上？”

宋知被两面夹击轰的耳朵发燥，有些后悔刚刚没早点离开。

她不怎么关注篮球，不过倒是知晓一些，六班男生球技不错，高一的时候代表学校跟别的学校打过比赛，拿了冠军。

从那之后，六班男生一直猖獗、狂妄，他们三班也是一直被六班压着，被嘲笑过不少次。

“小班长，你发什么呆。”陆鸣珂抓住宋知手臂，晃了晃，“你说程嘉延该不该上。”

宋知皮肤白，几乎没什么瑕疵，陆鸣珂小麦色的手抓上去，许是太阳晒过的原因，红红的，两重之下，视觉冲击力极强。

程嘉延眼眸一沉，觉得燥，目光挪到窗外。

宋知仿佛被架住，没有退缩的后路，她偏过头去看程嘉延，光亮将他整张脸清晰，几许不耐和烦躁挂在脸上。

他好像对什么都是保持距离，疏离感凝满周身，淡淡的，看上去该沉入海底，沉睡在黑暗里。

可她总觉得程嘉延是渴望自由，得到认可的，这种为了班级集体荣誉的事，他应该参与其中。

陆鸣珂又在催促，宋知稍作犹豫点了点头：“应该上。”

闻言，程嘉延目光没动，眉骨上挑了一下。

陆鸣珂激动地晃晃桌子：“听见没听见没，班长都发话了，去给我把咱班声誉争回来。”

程嘉延扭动视线，姿态从容，目光尽头是宋知。

好半晌才说了句：“试试。”

陆鸣珂冲着宋知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眼神怪异至极。

男生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他就转为跟程嘉延说着对方的战术。

宋知回到座位，沈佳禾背着书包走进来，放了一盒马卡龙在她桌子上：“宋知，这个给你。”

盒子是精装盒，看上去有种价格不菲的感觉。

“谢谢你，不用了，你留着吃吧。”

还没来得及推过去，沈佳禾故作皱眉，情绪一瞬间低落：“原来你还没把我当朋友。”

宋知解释：“不是，我只是——”

“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收了。”沈佳禾把盒子强制性地塞进她抽屉里，“不用担心贵，这东西不值钱，我自己做的。”

她书包里应该装了几盒，拿出一盒递给第一排的女生：“我自己做的，你们分着吃。”

女生们相继发出惊呼：“你自己做的？”

“沈佳禾你好厉害，人漂亮还会做烘焙，真羡慕你。”

一群同学夸赞下，她没有过分的优越感，只是朝着女生们莞尔一笑，拿着最后一盒回到桌位上。

赵之柚回头，眼中不掩羡慕：“别人都是一群人一盒，你一个人一盒，看来沈佳禾挺喜欢你的，你会不会把我丢了呀？”

宋知递过去一个无奈的笑：“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给我带的奶茶。”

赵之柚满足地笑笑。

沈佳禾落座之后，往旁边偷瞄过去。

程嘉延一条手臂撑在桌子上，椅子与桌子距离近，他背靠在椅子背上，手臂内侧筋骨明显，眼皮垂着，正在写数学模拟题。

她拿了一小盒轻轻推过去：“程嘉延，这个给你。”

“我不吃甜食。”

*

中午吃过午饭，宋知跟着赵之柚两人刚回到教室，成群结队的男女生往外走。

“他去跟六班打，不是找虐吗？到时候打输了我们班肯定又要被嘲讽一学期，真无语。”

“管他呢，我们去看看热闹，反正一直以来丢脸的都是三班男生，又不是我们女生。”

赵之柚问：“同学都去了，你要不要去。”

宋知说了声要写作业，班级后门被人推开，同学议论的当事人走进来，他把校服和手机塞进桌洞里走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朝着宋知递过去：“帮我买两瓶矿泉水。”

“送到操场。”程嘉延低眸，像打过了一场热身赛，下巴上挂着水珠，校服也被汗浸湿。

一阵很浅的风顺过来，窗外落叶胡乱飞舞。

他声音总是很淡，也令她没办法拒绝。

宋知接过来，指尖碰到他指腹，热意一瞬间席卷，她整个人像燃了火焰，烧着脸点头：“好。”

程嘉延嗯了一声，从狭窄的走道出去，交错时，手臂无意间擦过她胳膊，浑身血液如同倒流一遍。

宋知一缩，脊背出了一层汗。

她忙回头，只能看见他从门口消失的身影，背影决绝。

班级偶尔有同学回来，她拉着赵之柚出去，两人从热闹的小卖部出来，往操场走。

赵之柚犹豫犹豫再犹豫，还是问了：“知知，你是不是挺喜欢程嘉延的？”

在她记忆力，宋知一惯冷静，像平静湖面游刃有余前进的帆船，很少会说话磕巴，不敢与人对视。

她这艘船碰到了程嘉延，倒有种碰见海啸一般，方向全失，六神无主。

宋知摇摇头。

赵之柚刚要松口气，质疑自己猜错了，旁边突然传来她回答的声音：“不知道。”

赵之柚瞳孔放大，比这头顶的太阳还要灼人。

所以摇头不是否认？

一瞬间，她口中同学之间的喜欢升华。

两人到操场时，篮球场上正打的火热，场外放了记分牌，一边是十八一边是十五，但不清楚各是哪班的。

整个场外围了不少学生，对面站着一排六班的女生，各个手里举着牌，歇斯底里的呐喊助威。

六班进了一个球，十八变成十九，女生们欢呼雀跃，嗓音盖过球场上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

这一声像是助威，六班攻势更加猛起来。

相比较之下，三班蔫蔫的，几位女生躲在远处树荫下躲太阳，几位用校服盖在头上玩手机，等欢呼声传出，才抬头看看是哪方的分。

完全没有对方气氛的十分之一。

显然这场比赛在她们眼中胜负早已定下。

宋知拉着赵之柚挤入队伍中，没几分钟，太阳晒得头顶发热。

裁判吹哨，第一局结束，中场休息。

二十六比二十，六班意料之中的暂时领先。

程嘉延抬手抹了把头发，汗水顺着脖颈流下去，他视线随意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一处走过去。

陆鸣珂跟在后面，急得一头汗：“哥，你能不能再猛一点，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今天这要是再输了，咱们三班可没一点点面子可言了。”

“急什么，不会输。”

程嘉延拢了拢眉，走到一处台阶上坐着，宋知站在下一阶台阶上，他问：“水呢？”

宋知用五十元买了整整一袋，拿了两瓶，另一瓶递给陆鸣珂，剩下的递给别的球员：“输了也没事，友谊第一。”

陆鸣珂一瓶水全泼在脸上，因为程嘉延那句话壮大了赢的自信，语气狂妄：“放心，程嘉延的球场上没有友谊。”

裁判吹哨，程嘉延把最后一点水冲在手臂上，回头看宋知，光线刺眼灼人，她眼睛几乎是眯着的，脖子通红。

他视线落在地上袋子里剩下的几瓶水上：“水拎到树下。”

宋知点头，他起身上场。

第二场开局，程嘉延像打了鸡血一般，抢到球之后，姿态轻松地投了一个三分球。

赛场瞬间热乎起来。

陆鸣珂喊道：“牛逼。”

宋知盯着赛场，也盯着程嘉延，因为开局的一个三分球，他被六班当成主要防守对象，行动处处受限，但少年身形灵活，一个转身加起跳，篮球在半空荡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之后落入球框。

六班女生惊呼一声，之后反应过来，又立马刹住。

头顶的烈日照的人脑袋发懵，赛场上的程嘉延意气风发，仿佛为这片天地而生，一身的自信张扬。

第二局，三班以一分的优势胜出。

中场休息时，六班一群人过来挑衅了一番，言语轻浮，拉了一波仇恨值之后，才得意的离开。

陆鸣珂蹲下去给几人布置战术：“一会儿就这样，最后一局一定拿下来，挫挫六班的锐气。”

被欺压许久，他似乎憋着一股劲。

程嘉延手臂搭在腿上，校服汗津津的，额头的汗顺着侧脸滑下去，脖子里都是，他用手撩了把黏腻的碎发，呼吸间胸口起伏明显，在旁边听着，但没发表任何意见。

宋知悄悄往下挪了一阶台阶，侧头看向远处。

一阵阴影落下来，头顶刺眼的光瞬间暗下去，程嘉延眼皮一颤，之后撩起眼皮看过去，太阳反着光，什么都看不清。

他仰着头看了许久，裁判的口哨响起，才把他神游的思绪拉回来。

宋知视线也被拉回来，下意识垂眸，两人视线相撞，程嘉延眼眸有细微的波动。

没了反光，她整张脸的轮廓闯进脑子里，高马尾，鹅蛋脸，鼻侧的浅痣，乌色的眼眸。

那天陆鸣珂说宋知的长相好看，而且不一般，是那种第一眼就很舒服的长相，那时候他没感觉，潜意识里觉得女生长得都一样。

但现在不同，她这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太阳很烈，他看的很舒服——

宋知被他探视的眼神看的发麻，心紧了一下。

第三场开始没多久，宋知看得正热血，头顶一片阴影覆盖，灼热散去一半。

她回头：“学长，你怎么在这？”

周彦撑着伞，身上干干净净：“我是来感谢你的，稿子你帮忙修改的特别好，老师也很满意，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他语气稍作停顿，之后说：“你放学有空吗，我请你吃东西。”

宋知正要回答，赛场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她看过去，玻璃篮板碎了一地，篮球弹出场外，顺着塑胶跑道划走。

球架下面的程嘉延视线对准这边，面色沉寂，手臂顺下来一道很长的血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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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篮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