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氧 第1章 梦魇

二零一五年国庆，将近小半个月没下雨，空气里凝着一股燥热，天气闷，人也闷。

七天假期结束，开学那天太阳依高高挂在天际，因为有风的缘故，不是很热。

宋知到学校的时候，赵之柚正站在学校门口吃东西，手里还拎着一袋，见到宋知挥着手跑过来：“这是我妈做的蒸饺，快趁热吃。”

何厝跟在后面，负责替她拎着书包。

“帮我谢谢阿姨。”

宋知吃东西口味挑，去过赵家一次，尤其喜欢赵阿姨做的蒸饺。

赵之柚憋着嘴摆手：“这个忙帮不了，我跟我妈因为学习的冷战还在持续中。”

此战预计维持到她期中考进前三十截止。

何厝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拎着一个：“按照你现在这个学习态度，兴许一整个高中你都要跟阿姨冷战。”

“哎吆。”赵之柚把最后一口塞嘴里，手握成拳头恐吓他：“何厝，几天不见，现在飘了是吧。”

宋知单手勾住赵之柚脖子，往后拉：“不许欺负我同桌。”

“宋知，几天不见连你也变心了。”

宋知松开她，提了提书包，往校园里面走：“我不管，我的同桌我保护。”

明海中学这一届一共二十八个班，三人都是高二三班，理科。

到班级的时候，时间还早，假期匆匆结束，几乎全国统一，大部分学生正趴在课桌上“奋笔疾书。”

宋知在女生里面身高算是高的，已经长到了一米六六，何茜总说，女生没有男生发育时间长，青春期长高了好。

班级一共五十二位同学，她坐在倒数第三排，同桌是何厝，到了位置上，宋知刚把书包取下来，一双手已经伸过来了。

“小知知，请允许我把你的努力复制过来。”

宋知把书包放在椅子上，背靠上去，用食指点在她额头上推开：“赵之柚，是谁信誓旦旦承诺要用成绩征服阿姨的。”

“船动起来，也要靠浆啊，拜托拜托啦。”

宋知没上套：“少跟我来着套，赵之柚，考试的时候可没有人会给你抄。”

墙太厚，打不透，换墙打。

“何厝，你的给我用一下。”赵之柚把手伸归去，姿态提的很高：“快点快点，一会儿关二爷来了。”

关二爷是他们班主任，原名关锐，四十出头，任教十几年，以往带的都是重点班，更是别的班级嘴里的别人家的老师。

虽然过了四十，岁月却没留下多大的痕迹，依旧腰杆很直，面相英俊。

但是人不可貌相，文质彬彬背后有着一副威严刻板的性格，成绩好与不好，在他那里地位都一样，该训就训，该夸就夸。

何厝看了眼后面墙上的时间，确实快到上课时间了，忙从书包里掏出来递过去，无奈地叮嘱：“别再把我名字抄上去了。”

“这么丢人的事别老提。”她把试卷拿走，又回头揉了揉何厝头发，阴阳怪气，“哎，小知知是指望不上了，还是我们家小厝厝好。”

宋知无奈，说他：“迟早被你惯坏。”

何厝理了把被弄乱的头发，只是笑笑，没说话。

高二比高三轻松些，没那么累，但主课老师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经常会占用体育课。

开学第一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中午就通知换成了数学课。一上午过去，一群人早就东倒西歪，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了打架。

老师在上面讲假期留下的试卷，这题宋知也做错了，认真听着老师解题的思路。

后半节课，赵之柚放弃用手撑着脸，干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

老师教学节奏快，缺了一节课，或许考试的时候就会与梦想的学校擦肩而过。

宋知一直低着头改试卷上错的地方，并标注好解题思路，直到下课铃响了，她才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细雨。

赵之柚也是走读生，只是跟宋知家是反方向的，她妈妈经营一家奶茶店，放学的时间点最忙，空闲了她就跑去帮忙。

“宋知，我先走了，明天给你带奶茶喝。”

宋知抬头，笑了下：“嗯，你路上慢点。”

今天周四，宋知是值日生，家里也只有她自己，她没急着收拾东西，继续做今天没理明白的数学题。

大约十分钟左右，她抬起头，班里同学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几位男生边收拾东西边打闹。

宋知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云乌夏季天黑的早，这个点天色已经有了微微暗下来的意思。

她打扫完卫生，出了校门，没急着回家，坐两站公交到了附近的一家书店。

这会儿傍晚已经悄然而至，微弱的夕阳挤过门窗闯进来，照在一排排书架上。

宋知把伞收在门边，把之前借的书还回去，正准备离开，被老板叫住：“小同学，你之前说的那本书有了。”

“真的吗？”

老板点了点头：“在最里面一排第二个架子。”

云乌市发展慢，多数东西都比较落后。

为了这本书，宋知跑过很多个书店，前前后后拖了有半学期，一直没有找到，就拖店老板帮忙留意了一下。

宋知拿到书出来的时候，在一个拐弯处，迎面撞上来一个人，书被撞在了地上，她也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后腰磕在旁边书桌的一角上，一阵疼意袭来。

缓了好半天，宋知才扶着腰起来，瞧见撞她的那位女生整个人倒在身后的男生怀里，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悦。

男生单手扶着她肩膀，把她扶正。

许是见还有旁人，女主瞪过来一眼，语气异常恶劣：“走路不长……不知道看路吗！”

气焰越嚣张的人，再面对弱小的时候，及时阻损的占少数，得寸进尺的占绝大数。

对于这种倒打一耙的人，宋知没打算在这上面耽搁太长时间，她颔首了一下，说了声：“不好意思。”

她说完，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指尖刚碰上的时候，一只手先她一步拿走了书。

“程嘉延，我们跑三个书店都没找到的书，这个小书店竟然有哎。”女生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少年说话，笑容很得意欣喜。

听闻，宋知皱了皱眉：“不好意思，这本书我先拿到的。”

似乎这才意识到这本书被人抢先一步，女生回过身，倒没有还回去的意思：“这本书让给我，你刚刚撞了我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不好意思。”宋知语气很稳，“这本书我也等了很久。”

女生笑了一下，无所谓对方同不同意那样，对她而言只是通知而已，并不是在征求意见：“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女生拿着书，转身要走。

宋知比她要高出半个头，走过去，轻而易举从她手里把书拿走：“一个星期后我会来还书，你可以来借，还有，刚刚不是我撞的你。”

她语气很轻，很有礼貌，说完这句话，宋知绕过两人离开。

程嘉延倚在书架上，懒懒散散地收揽刚刚的全部经过，视线放在宋知身上，嘴角隐隐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女生一脸不服气，狠狠皱着眉，而后看着她口中的程嘉延：“怎么办？找了一天了，我不想再找了，腿都酸了。”

“拿着。”

程嘉延把手里的女士包扔给女生，几步走过去，拦住了宋知的路。

明海中学的校服单一，左胸处是机器印出来的校徽，没有名字，她脖子里挂着学生证，正面朝里，看不见名字。

程嘉延瞥了眼她校服上的校徽，站姿随意，眉里藏着浅笑，像个痞子：“同学，打个商量，这本书先让给我。”

而后，他稍作停顿，淡淡笑了一下，有点半胁迫的意思：“不然你也带不走。”

像是威胁的话，他说的时候却带着商量的语气，像在一场无可奈何里伪装成了坏人，也像是在征求对方同意。

“凭什么？先来后到的道理懂不懂？”

面前是个男人，面相并不善。

宋知没有退却，两人距离很近，她抬眸看向对方，天色暗下去，店员突然开了灯，两人视线在明黄色的灯光下交汇。

少年身形长而挺拔，模样生的胜常人一筹，偏向英气，一头乌发搭在眉宇上方，眉骨硬朗，单眼皮，面上带着不着眼底的笑。

一双眼眸漆黑，深不见底，看着放荡不羁，眉间却藏着一丝看不太清的戾气。

停留在她脸上的眼神带着点笑，很假，好像这件事与他有关，又与他无关一般。

“懂啊，今天这不是哄女朋友吗。”

宋知脸颊微热，她挪走视线，秀眉拢的很深，语气出奇地疏离：“跟我没关系。”

她绕过去，一步还没迈开，程嘉延移过去，堵着她的去路，他身上的雪松味略重，伴着淡淡的盛夏气息裹在她周身。

他还是一如刚刚那样，带着懒懒散散的坏劲，语气无所谓又让人逃不了：“怎么没关系，古人不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我信佛，不拆庙。”宋知语气淡淡的。

程嘉延眼神一沉，恐吓的口吻：“想跟你好好商量来着。”

宋知楞了下：“我没觉得你在跟我商量。”

看着像不悦，又有些无奈，他唇角扬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怎么才算商量？”

“没得商量。”

像头一回吃瘪，他脸上不太好看：“……”

说完，宋知要走，又被他拦住。

宋知想了几句难听的词汇，刚想送给他。

应该是观察了不少时间，老板突然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递过去：“前面登记一下就可以拿走了。”

程嘉延犹豫几秒，接过来，却觉得拿在手里有点沉重，然而不自在也只是一秒而已。

他视线从宋知脸上扫过，看向老板，那点伪装的假笑骤然消散，周身布着一股凉意，回归了原本阴沉的一面。

“谢了。”

宋知看了一眼老板，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也没再争执什么。

程嘉延冲着女生招手，见书到手了，女生从远处跑来，一脸得意地接过来，之后挽着他在前台登记好离开。

待两人离开，老板才说清楚了理由：“那个男生不是什么好人，是职高的学生，前段时间打架被开除了，听说人品也不怎么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一小姑娘尽量别招他那种人。”

宋知常来这家书店，跟老板算是熟悉。

她点了点头，知道老板是为她好：“刚刚谢谢你了。”

“不客气。”老板突然一笑，“我认得你，你留个电话，下次他们还书了，我电话你。”

宋知点点头，说了声“麻烦了”之后，把电话留给了老板。

出了图书馆，女生就把书扔给了程嘉延：“那群傻货以后这点事就能难倒我，结果还不是动动嘴的事。”

程嘉延知道温思礼并不是喜欢这本书，她跟朋友打赌输了，惩罚就是弄到这本在云乌最难买到的书，无非是为了不值钱的面子而已。

他指腹临摹了一遍上面的几个大字，然后把书翻开，风刮起来，纸张快速翻滚，嘲讽一般地停留在一页。

最上面写着醒目且刺眼的一段话，

「乌云遮不住太阳，邪恶终将被打倒，真正的胜利永远属于正义。」

几秒之后，程嘉延突然嗤笑一声。

邪恶终将被打倒？

这一次，他倒是真的站在了邪恶那一方，只是，应该没人能打倒他。

程嘉延在路边站着等出租车，图书馆门前挂着风铃，因为开门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他回头，与刚刚走出书店的宋知眼神撞个正着，对方多一秒都没有停留，直接转走了视线离开。

那会儿还下着薄薄的细雨，出奇的奇怪，出了场雨后的太阳，空气里那股燥热散去。

路边梧桐树枝繁叶茂，淡薄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缝，落在地上的树影随风游动。

女生撑着把天蓝色的伞，瘦弱但笔直的背影渐行渐远。

不是女朋友不是女朋友，老程只是混了点，其实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我用老程一生的性/福发四！

乌云遮不住太阳，邪恶终将被打倒，真正的胜利永远属于正义——来自《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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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