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叫起床是最有效率的,李时晴早已经摸索出来了。
“游戏更新开服了。”这是叫祁涵颖的
“你的快递到了。”这是叫林湘的
“你的花死了。”这是叫黄绍东的。
然而狼来了这件事说多了,未免可能变成真的,李时晴在这个冰冷的冬日早晨,推开实验室的门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悲惨的尸横遍野的事故现场。
黄绍东将他所有怕冷的花在冬天的时候都搬进了保持恒温的实验室里,然而这天早上,李时晴发现所有的花,都很不自然的死了。
没错,死的很透,不像是一晚上能死出来的效果。
电话那头的黄绍东闻言表示你不要描述了,我十分钟之后就到了,十分钟后李时晴果然看见了披着件大衣的黄绍东推开门冲了进来。
“艹????”黄绍东观察了一刻钟,终于情不自禁地从胸腔里爆发出了最真实的感慨,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其中一枝的叶子,叶子瞬间在他的指缝间化作了飞灰。
“死的好透啊。”李时晴感慨着。
“是啊,”黄绍东麻木不仁地说,“真的是太透了。”
对他们来说,干了这行之后,奇奇怪怪的事情见得也是一把一把的了,说是多么的吃惊或者毛骨悚然倒也不至于,黄绍东直起身,将手插进了口袋里,转过身看向房间的中央。
玻璃的器皿中,干净的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诡异的猩红色,插在里面的一朵花正在徐徐地开放,纯白的,不祥的,像是埋在地下完全干枯的骨殖。
“昨天人民医院送来的样本,是不是就是它。”黄绍东抬起了另一只手点了点那朵花。
李时晴站了起来,转了过来,两个人凑在上面看了一会。
“是,”李时晴说道,“昨天半夜我把它放在蒸馏水里。”
“昨天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东西,是朵花吧。”李时晴出了口气,捏了捏手指,心满意足地发现自己这次每一根手指都捏响了。
昨天人民医院送过来的时候,的确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朵花,那是一枚小小的石头,据说是一个病人体内取出来的结石。
如果仅仅如此,并没有什么好让他们介入的。
因为在第二天,他们给这位病人开刀的主刀医生就病倒了,然后从他的体内,取出了相似的结石。
而这种怪病迅速蔓延到了整个科室,除了寥寥几个人之外,他们的体内也发现了这样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种怪病所带来的恐惧中崩溃了缘故,昨天晚上,有个医生自杀了。
然后在半夜的时候,人民医院的人敲开了实验室的门,送来了样品和委托,虽然事情态势严峻,但是四个人同时还有其他正在经手的试验,李时晴当下让剩下的三个人先回去睡一会,明天早上九点钟,全力先处理这件事。
“先安排一组对照实验,然后大家回去睡,明早开始。”李时晴一击掌,剩下的三个困得死去活来的人表示完全无意见。
“我记得拿来了一小袋。”黄绍东似乎从自己的花去世的阴影里振作了起来或者他想找点别的什么事情来填补自己的人生意义,他将大衣挂在了一边,拎起白大褂来披在了身上,准备分析一下这朵花。
“是诅咒吗?”黄绍东轻声说,这种会传染的灵异现象无非就是那种几种,来自一个传染源的诅咒,这种只要把足够多的受害者找到连线就可以揪出传染源,然后该让大师去念经去念经,该让人民警察去社会主义改造就让人民警察去社会主义改造就可以了。
然而放在血液里的那一颗毫无反应,绝大多数诅咒都是凶暴和嗜血的,按理说见血会有一些端倪。
李时晴从屋外进来的时候,黄绍东正将昨晚的对比实验的结果一一记录下来,“怎么了,是林湘的快递吗?”
“不是。”李时晴揉着眼睛,看着手中的信封,“上面写的是祁涵颖的名字。”
“这么扁,该不会是那家伙又买卡带了吧。”黄绍东随口说道,突然间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喂,老二吗?”黄绍东拿起了手机,然而手机的那一边,只有轻微而不均匀的喘息声,白色的通话记录数字跳了三十秒,听见了祁涵颖的声音,“老黄吗,我是不是有封信。”
“是。”黄绍东答道。
“拆开。”祁涵颖简短地说。
信很短,大致是说如果你们敢继续调查这件事,我们就把你们四个全都抽筋拔骨挫骨扬灰之类的东西,他们倒是经常收到这种东西。
“祁涵颖你又去刨人家祖坟了吗?”李时晴借过了电话,问道,另一边的祁涵颖似乎安顿了下来,也不喘了。
“怎么的,难道你不在意那个自杀了的吗?”祁涵颖毫无愧疚感地说,李时晴就知道,这家伙不在太平间,肯定就在火葬场。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李时晴问道。
“昨天半夜和你们分手,我就直奔医院太平间了。”祁涵颖说道,“万一晚了被毁尸灭迹了呢。”
“哦,所以现在轮到你要被毁尸灭迹了吗?”李时晴内心并无波动地说。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惊扰死者的行为的,有时候调查就会陷入某种道德上的困局,李时晴一般会考虑多种沟通方式来突破困局。
而祁涵颖没有道德。
所以他不存在这个问题。
他一般都会直接上马,即使是需要刨某人的祖坟,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安慰受害者而是网上下单洛阳铲和黑驴蹄子。
当然黑驴蹄子的作用不是特别大,这是题外话。
“老二是个实干家。”黄绍东是这么形容的,然后用颤抖的手推了推眼镜。
“我倒是真有可能会被扭送派出所。”祁涵颖说道,“如果被他们抓到的话。”
“老二他还真的在逃亡啊。”黄绍东闻言感慨了一句。
“就不知道能不能是胜利大逃亡了。”祁涵颖感叹道,“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而且我也不打算逃亡,我打算下一个地方直接去所谓的第一个发病者住过的地方。”
“还要加上非法入室。”李时晴说道,“奇怪的保释金又增加了。”
“如果我被送到派出所,我现在找到的东西就会被没收了,所以你们谁来见我一面,”祁涵颖说道,“等下网好了你们应该能看到我发过去的照片。”
“样品现在在我手里,半个小时后,在人民医院旁边的橙子酒店,就是按小时开房的那里,找个人来接应一下我。”
“我说你昨晚睡了多久,不会猝死吧。”黄绍东忧心忡忡地说,祁涵颖似乎听清了,说道,“还行吧,距离你二哥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差远了。”
“哦,他那个时候是游戏打了三天三夜。”李时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调查这个事情可是比打游戏还肾上腺素飙升啊。”祁涵颖感叹道,挂掉了电话,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四人的群聊里弹出了一组图片。
李时晴拨通了林湘的电话,少女含着牙刷点开了地图,“行,我骑车过去大概十分钟左右,我穿上衣服就去找二师兄。”
“当然如果二师兄被警察带走了,我可不负责劫法场。”林湘说道,拿起牙杯漱了漱口,扯过毛巾来擦了擦脸,拎起了件最厚的大衣将围巾在脖子上绕来绕,走进了冬天的寒风里。
李时晴弯下腰来看着黄绍东的手机屏幕,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捏着手里的牛奶盒子,含着吸管说,“老大,我觉得老二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有奇怪的直觉呢。”
照片上,是白色的,骨一样颜色的,锋利而羸弱的花枝。
开放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附着在断裂刺出身体的白骨上,不祥而美丽,散发着某种绮靡堕落的气息。
和实验室中间桌子上的那朵花,一模一样。
“果然啊,”李时晴低声感叹着,“那个跳楼的人果然不是因为过分的恐惧跳楼的,但是医院那边还没有告诉我们得了这种怪病患者会具体有什么感受。”
“不是说今天早上会送过来吗。”黄绍东将牛奶扔到了垃圾桶里,李时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示真的要饿死了。
“我出去买点东西吃,林湘应该也没吃,你吃了吗?”李时晴打了个哈欠,从墙上拎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身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黄绍东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照片上,他正在慢慢地将照片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放大,李时晴凑了过来,“有什么发现吗?”
黄绍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其中的一张,“你看到了吗?”
李时晴点了点头,他当然看到了。
其中一张,也许是为了展示这具尸体全貌的照片,在不远不近的角落里,有一个半透明的,诡异的小女孩的上半身出现在了柜子的后面。
女孩苍白发青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在为什么东西,隐忍地,恸哭着。
然而即使隔着照片,也能感到那种非凡的潮水一般涌来的浓厚的悲伤。
黄绍东将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伸了个懒腰,“我想吃馄饨。”
“行,”李时晴说,突然听见黄绍东说道,“等一下,我给老二打个电话,然后和你一起去。”
“怎么了。”李时晴问道。
“因为小女孩出现的那张照片,太平间里的那颗龟背竹,和其他的绿萝,就在那张照片里,全都死透了。”黄绍东轻声说,“我觉得我们最好谁也不单独和这朵花在一起。”
李时晴摸出了手机看了看,果然如此。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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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起之一、花与警告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