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映照在皑皑白雪上,泛着柔和的银光,拂过窗台,落在坐在窗前的人影身上。
哪怕已经过去很多年,她还是难以释怀。
那一夜的噩梦像是镂刻在了骨子里,稍微的撩拨就能让她再次沉沦下去,回到那逼仄矮小的地窖,等着死亡的临近。
“......师兄你怎么来了?”被敲门声惊到的余晚杳,右手压了压乱跳的心,前去开了门,黑衣映入眼帘那瞬,那些慌乱不安似乎都散去了不少。
李乘霄放下手里的托盘,“这是衡清宗特有的樱桃酥烙,味道比起人间还有好上几分,这条紫苏清炖灵鱼汤也是他们的特色,我想你都喜欢,便都要来了。”
余晚杳鼻子微酸坐在了旁边,接过李乘霄手里的瓷碗,小口的喝着滚热的鱼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师兄我.....”
“阿杳,鱼汤还合胃口吗?”李乘霄笑问道。
余晚杳揉揉鼻子笑着点头,“很好喝。”
“仙家最不缺的就是漫长的年岁,以后,我会陪着你千年万岁,那些人间的不堪,总会消散在时间长河中。”李乘霄握住她的手温和地笑笑。
她微微一怔。
先前在定元楼,盛宗主说起虚明山伏魔阵坍塌,导致里面被羁押的妖魔祸乱人间,那些惨烈的过往一下勾起了她的那段黑暗记忆,让她心里难受得厉害。
离开定元楼时,她不想破坏大家的心情,故作没事的先行回到了客房中休息,没想到伪装的那样好,还是被轻易戳破心事。
她反握住师兄的手笑意直达眼底,“嗯嗯!我也会慢慢地拔出心魔,稳固道心。”
心情舒展后,桌上的鱼汤和酥烙很快也见底了。
修仙者像她这般贪吃的应该很少吧,想着她不禁笑了。
“若是喜欢,明日和盛宗主说便是。”李乘霄道。
余晚杳纳闷道:“师兄明日不在这里了?”
李乘霄点头,“我明日要去一趟生死莫问。”
生死莫问,这是盛宗主说的一座能容纳六界自由来往的地方,在那里,六界都能共处,不受世俗的规则约束。
蓬莱和其余的三座仙岛的仙家百门,和生死莫问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们不踏出生死莫问,这些仙家是素来不管那里面的光怪陆离和妖魔鬼怪的。
而就在三月前,这样的平衡被打破。
起因是短短半月,沿海的城镇村庄不断地传出有人失踪的事情来,那些莫名不见了的还都是家中的青壮顶梁柱,一时间,那些城镇家家都是悬着白幡,凄惨哀绝。
作为此地的仙家,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盛临当即让宗门的弟子,联合其余的仙家弟子,一起前去那些城镇探明情况,谁知道这些元婴期的弟子,竟然一个都没有回来,就这样杳无音讯消失了。
消息传来,蓬莱诸门震惊不已。
于是盛临和诸门的宗主亲自出面,十几个化神期的修仙者直扑那些早已荒芜人烟的城镇。
“除了招魂的白幡就是一地没有烧完的黄纸钱,那些孤儿寡母的早已离开了这里,十室九空,凄惨至极。”盛临说起这段,依然是心有凄然叹息道。
他们这些化神期的修士纷纷使出自己的顶级法宝,将这些城镇搜查了个遍,终于是在一个小村庄找到了那些失踪者。
“那些元婴期的弟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围着一座祭坛来回跳着、祷告着,祭坛上放着一尊赤色的一人高的鼎,鼎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火,鼎中热气沸腾不知道熬煮着什么。
我在里面认出了我的爱徒,又气又心疼,抓着他就要拖出来,谁知道那小子力气极大,一把甩开我,竟然,竟然头也不回的跑向祭坛!把把自己的肋骨生生地剜出来!丢进了那火堆中!癫狂地大笑后,纵身纵身跳到了那大鼎中!!!”
滚地烧那样火爆脾气的人说起这段往事,还是止不住的心悸后怕。
盛临他们那时候才知道,那大鼎中熬煮的都是这些弟子血肉,下面的熊熊烈火烧的不是柴禾,而是他们的骨骸,那样血腥疯狂的场景让他们这些早已心如止水的修士都骇然震惊。
他们想过去挽救这些弟子,可都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他们残害自己,最后滚地烧受不了,亲自杀了他们。
那些弟子死了后,沸腾的鼎中慢腾腾地爬出人头蛇身的怪物,它们蜿蜒着身子探着人头森森然然地笑着。
盛临杀了一个后,才惊觉不对。
那些东西死了,很快寄生到了心志不坚的修士身上。
一时间,自相残杀,死者不计其数。
盛临杀出重围,亲自走上祭坛,挥剑劈断了那些祭坛大鼎,一剑夷平那些蠕动的一团团蛇身人头的怪物。
后面他们复盘,终于是知道了,这些怪物和邪恶的祭祀都是来自十年前,虚明山伏魔阵中的卷魔。
卷魔原本就该在几百年前灭绝的,不知道怎么还能死灰复燃,祸乱人间。
盛临他们有了线索,半月中诛杀不少趁机作乱的妖魔,可其中并无一只卷魔,后面从一只求生的妖物口中得到消息,卷魔和从虚明山逃出来的妖魔都在生死莫问。
生死莫问可不管人间如何的遭难,问他们要魔肯定不实际,于是盛临便派弟子前去探明情况。
两个月,传来的消息实在很少。
而前去生死莫问的人中,就有李乘霄要找的玉道人,他医道冠绝六界,那次的事情中,他门中弟子几乎凋敝,气急败坏的玉道人于是亲自去了那里。
“师兄,明日我也一起去。”余晚杳回过神笃定道。
李乘霄道:“生死莫问本就不是一般的地方,何况现在里面还有了卷魔,我去足矣。”
余晚杳轻轻地摇头,“我不想一直躲在师兄的后面,我这两天感觉自己的修为又有了精进......”
“好。”李乘霄答应下来。
余晚杳喜上眉梢,“到了里面,我都听师兄的,我一定不会是师兄的累赘的。”
李乘霄眉眼温柔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脑袋,“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是我的累赘。”
她没想到师兄原来这样的相信她,越发的升起了要尽快突破瓶颈的想法,一定,一定要尽快赶上师兄的步伐。
目送师兄离开后,她不舍地合上门。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
或许是白日里盛宗主说的事情太惨烈,她的梦境中血色一片,她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和她相似的女子,哭得撕心裂肺,那样的悲伤,那样的绝望,让她鼻头也一酸。
“阿杳,过来。”
“师兄!”
她欣喜地奔向那血色中唯一的亮色,偏怎么也抓不住,黑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再回首,师兄已经是团模糊的影子。
偏生在他的身侧,还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那样的亲密无间,心里的酸楚一下袭来。
“师兄——”
她一身冷汗惊醒,瞧见床榻边沿的人影,委屈地钻进了他的怀里,窝在他的怀中不肯离开。
李乘霄迟疑了片刻,温柔地抱住了她,低声地哄着,“阿杳,莫怕,可是做了噩梦?”
“师兄,那日在九黎山,那个魔说要是你杀了它,你就救不了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她窝在他的怀中,小心地问着。
李乘霄轻拍她后背的手一顿,他温和道:“是一位故人,其实救人用不到那个魔,是他在胡说,阿杳,你相信我吗?”
余晚杳双臂牢牢地环着他的腰,“我相信师兄......”
“在我心里,从未有高过你的任何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