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半月前到的绣水。那时,这地界便流传着一个鬼怪吃人的传言。”
梁玿打打哈欠眯着眼,挂在李淮归身上被他带着在街道上找住处。要说梁玿也是个心大的,大晚上的街上没个亮灯笼,妖风冷冷吹过……在这阴暗且潮冷的地方还能有睡意冒出,也是厉害。李淮归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丹修承担下所有,同时还得观察周围变动。
奇怪,虽说入夜不宜出门,但绣水毕竟是游玩胜地,那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呢。就算是在晚上,也不该是这么凄凄惨惨的氛围才对啊……
算了,考虑到梁玿已经困到都快要长在他身上了,还是先硬着头皮去找今晚住宿的地方吧。
“白天应该会热闹点吧……”李淮归小声念叨,拖着梁玿离开这条街道。
他们来到一间还亮着灯的一家客栈,正是先前枕瑕他们入住的那家客栈。两人给了钱,开了房,随后便立即上楼休息。
李淮归费劲巴拉的终于爬上二楼将梁玿扔上床去。他活动活动筋骨,如释重负道:“你还挺重……咱俩吃的不是一个膳房的伙食吗?”
见梁玿不理自己,他就知道这人已经彻底睡死过去了。
李淮归一时无语,不过看在先前这货在深林里三天不眠不休给他和其他几位同门道友杀出一条血路的份上,自己就先老实退下好了。
他给梁玿脱了鞋盖好被子后就出了房门,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夜里静悄悄的,暗中的迷烟也不敢声张。不过李淮归作为丹修,经常与各种草药接触,鼻子也格外的灵,哪怕在睡梦中他也被空中这股异样的味道惊醒,瞬间睁开眼从床上弹起四处张望寻找起源头来。
窗户纸被捅破了……从窗外传来的?
李淮归大胆的将窗打开,但他的运气显然没枕瑕那么好,一开窗便是当头一棒呵斥上前,将人打得瞬间倒地。
迷迷糊糊间,他还听到了凶手间的窃窃私语——
“这、这就晕过去了?!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别管这么多,先拖走再说……”
再醒来时,周围早已换了样貌。破烂不堪的墙面、铁栏围住的窗口、以及和他一样手脚被绑得紧实的许多人——李淮归立马推断:他们大概是遇到人贩子了。
但人贩子一般不该是拐卖孩童和妇女才是吗?抓他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做什么?还指望驯服他这么个心智早已完善的人去给金主干活?
李淮归思考期间,有个人忽然靠上了他的背。他转头一看,那几分放荡不羁又有几分忧郁的气质让他脱口而出梁玿的名字。
还迷糊着的梁玿被他这一声给叫醒了。
李淮归刚想问他怎么也进来了,就听着梁玿掐着半梦半醒的嗓音迷糊道:“什么玩意……这是哪里……”
对喔,就他睡死的那个劲,又不像自己对气味那么敏感,简直就是个送上门来的冤大头,不进来都对不起他。
李淮归欲哭无泪:“大哥你清醒清醒,我们都被人绑了!您还有闲功夫见周公呢?”
其实不止梁玿,他们周围其他人也都是一番睡得深沉的模样,可能是之前的药效都还没过。在这片狭小阴森又拥挤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这样的处境免不得让李淮归生出许多不安。
梁玿听着他的话恍惚了一下,随后却是放弃的又倒了下去!李淮归瞳孔震地:“大哥你怎么又倒下去了?!”
“困死了……睡饱再说……”
“我们现在可是被绑架!绑架诶!凡人绑架修仙者离大谱好吗!这背后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你就不怕我们死在这里吗?!”
“死就死咯……”梁玿轻飘飘的说。
李淮归闻言彻底石化。
完蛋了,最能打的这一个偏偏在这种时候处于消极状态,抗不了事。他一个丹修本身又没什么战斗力,今个该不会要玩完吧?
李淮归已经开始在心底里拟好遗书,并思考着怎么把自己的遗言传出去……
“今个还抓到了几个修仙的,您看……这赏钱……”
“好说,先看看货色。”
门外传来了响动,李淮归当即选择先装睡混过去再说。
他的方位正好脸对着门,光线打进来的瞬间温暖于他而言似乎像是轻微灼烧的苦痛。肩膀上的梁玿一动不动,他也不敢轻易动弹。
“那个,不错。”
谁不错?李淮归不敢睁开眼,心底总有股隐隐约约的不安。直到他肩膀上没了梁玿的重量,他才知道这股不安指向何处。
我嘞个!我的御用打手兼采药童兼目前所有人的逃生希望啊!这人眼光也太毒辣了吧!?
李淮归内心慌得一批,但在表面上只能先按兵不动。
“至于其他人……做陪品好了,也不浪费。”
钱袋倒手的一声脆响后,另一人立马笑嘻嘻的积极配合起来:“好嘞,咱今晚就给您送到地去。”
门关上的声音传进李淮归耳中,他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些人真的走了后才敢悄悄睁开眼,但梁玿的身影已经寻不到了。
凶多吉少啊……他暗暗咋舌。
被挑中的梁玿被他们带去了一个相对来说还算是房子的地方,里面有几个仆从装扮的人接过他,为他焚香沐浴更衣。将人打理得一尘不染颇有些仙凡道骨后,他们又马不停蹄的将人抬走,如同祭神一般收拾队伍抬上山岗。浩浩荡荡的队伍非凡,那些祭品却毫无知觉。他们眼中平淡而寂静,没有思想的接受将要到来的一切。
还是因为丹修的原因,李淮归并没有中这群人的招数,只是装模作样的陪着他们演戏,但梁玿就不知道了。他看向最前方,披了几条破布的梁玿就在他们最前面盘腿坐着,一动不动,估计和其他人的情况差不多。
怎、么、办?!李淮归冷静想想,这情况大概是要把他们献给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要是能避开这群人的眼线接触到梁玿,并将他唤回神志,那就还有机会!可要是这群变态连吃人都要看着呢?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梁玿……
李淮归恨不得自己脖子上长个脑袋,这回可真是遭老罪了!
他们这支队伍走进一个山洞里,山洞中点有火把,不算黑。一开始这里面一切正常,可往里之后洞壁上就开始多了一些奇怪的图案,并且越往里越多。繁琐诡异的景象覆盖着李淮归的恐慌,那些似神非神似魔非魔的图案搅弄着他的思绪,像是捅破了什么,隐藏在迷纱背后的污浊如排山倒海般朝他袭来,碾碎他、吞噬他。
李淮归浑身一震,差点隐藏不住。
这、是威压?强大修者才有的威压……在这?!会是谁?!
眼下这些问题还不是最重要的。他们行至几个岔道口时,除了梁玿依旧往前走外,其他的人们都被各自送往一个岔路,进到又一个小洞内。
对方放下他,在李淮归看不到的地方恭敬退下。
现下没有人监视,是行动的好时机。但是……威压……动不了……
李淮归挣脱不了这股威压,便细细端详着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的壁画不同,这里是真真正正的供奉一尊雕塑。和他之前看到的梁玿的衣着差不多,几块布披在身上,头饰华丽,手上似乎捏这一个法决。这尊莫约有一人高的雕塑没有色彩,与他身后的彩色壁画形成鲜明对比,它似乎不属于这里。
忽然,雕塑上的眼球一转,盯上坐在地下的李淮归!李淮归被盯得心底发毛,默默在心底将所有死法都想了一遍,给自己做好最坏的打算……
梁玿、梁大哥、求你快清醒过来力挽狂澜吧!
再说梁玿那边,他那也到了目的地。眼前一尊雕塑不但有色彩,身形还堪比三两个壮汉抱团取暖,而且这座雕塑还是坐着的,要是它站起来想比更加高大。在这尊雕塑背后的石壁上是各种小雕像镶嵌其中,上上下下共有八十个。算上眼前这个大得离谱的,是八十一个。
“九九八十一,九九归一的理念……看来此地与佛门有些关系。”梁玿脑海中一个声音提醒他。
梁玿在心底默默回应对方:要动手么?
“不急。继续按兵不动,看它们想做什么。”
梁玿不回应,算是默许。不一会儿,他又想到一件事:反正枕瑕也不在这里,结局也是要出去的,能不能开个外挂让我直接杀出去?
“……可以。”
梁玿这边悠哉悠哉的和人聊着,现实里的肉身已经被雕塑的视线盯穿。他还没发觉,洞窟内用来照明的火把已经悄无声息的灭掉,但雕像视线的灼热却不随环境暗沉下来。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下一秒,原本倒挂在洞顶上的尖石纷纷对准了梁玿,迅猛的速度破开空气发出风声,似乎昭示着梁玿满身窟窿的结局——
诡异的攻击停在了空中。
梁玿微微抬眼,先是伸个懒腰打打哈欠,像是刚睡醒的模样。看着人无比松弛的样子,雕塑却慌张起来。
但它无可奈何。
梁玿起身,不反抗也不需要反抗的轻易离开它的视线之中,离开这个洞窟。在梁玿走后,悬在空中的尖石被尽数粉碎,化作小石块和粉尘纷纷掉落……
雕塑没有表情,但早已怒不可遏。
他到底是什么人?!
它不死心,将骇人的威压全部压迫在梁玿身上!那想梁玿只是被定住一瞬,于是他便回头瞥了它一眼——
怎么会……
庄严慈悲的面相背粉碎去半边,残忍且暴力。如果雕像会动,此刻估计已是泪流满面。
梁玿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可能是因为此地掌控者遭遇重创的缘故,这里的威压也被解除,大家也在这时纷纷恢复了意识四处逃窜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导致的缘故,洞窟也有了坍塌的迹象,在人群中的慌乱便更甚。
梁玿不紧不慢的走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趁乱逃出来的李淮归见着人立马飞奔上去,抓住人就是一顿狂奔。
“大哥你怎么还慢悠悠的?!洞要塌了人都要搭在这了知道不?!”
两人似乎脚下生风,一路狂奔,顺利冲出了这个要塌的洞窟。
李淮归大口大口喘气,惊魂未定。梁玿也是气息不稳,但相比李淮归,他的神情平静了太多。
“你怎么了?”李淮归搭上梁玿的肩,“不会是被里面什么鬼鬼神神的吸了魂、傻了吧?”
梁玿垂睫,深深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你?”梁玿拍开李淮归的手,“能不能盼着点同门的好?”
“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诡异嘛……”李淮归念叨着,视线扫到眼前已经塌陷的洞窟。
“我们还是先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吧,怪瘆人的……”
“你还怕这个?”梁玿嗤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