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生几乎是逃似的离开那间房。
他问玉珠昨夜情况。
玉珠道:“你在外头喝糊涂了,王爷接了你之后,我就回房睡了。至于之后怎么回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玉珠姑娘还是那般犀利,字字珠玑,戳在许长生心里。弄得他每夜都睡不好觉,老是咬着指甲在想,那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几日,贺旻时不时在小院附近打转。
许长生像是第一次认识贺旻这个人一样,一向在逍遥仙宗禁欲修行,不问俗事的堂堂二师弟,竟是这样子的人。
在民间大肆搜寻美人选妃。
为了美色,不断徘徊在未过门妻子院前。
二师弟啊二师弟,师兄跟你一起在师门那么多年,怎的就不知道你是这个性子。
“唉。”许长生丧丧地躺在房檐上,他不自觉抚摸了下躺了连续几天的屋檐瓦砾,不禁落泪。
“师弟如此喜爱‘许悠’,我是如何是好。我总不能直接给他变出个男妻来,还有二十余天,这可如何是好?”
又在王府里当个米虫吃好几天,玄国灯会到了。
登高望远之时,就能够看见情人男女成对,言笑晏晏出入巷陌,期间叽叽喳喳鸟雀成群,到处都是繁华之景。
当天晚上。
许长生收到一封亲笔书信。
他拆开信,略读其中字句,信中言辞诚恳,贺旻邀他前往灯会赏灯。
朝远处看去,贺旻正驻足在小院外侧。
许长生叹息一声,像是蚯蚓一样挪动身体,缓慢靠近下边。他手攀在檐角,随意垂荡几下,稳稳落在屋檐下。
刚出院门,贺旻身着灰色便服,腰别玉佩。玉树临风,体态颀长站在花间月下,长发垂腰,伸手搭上许长生手腕。
许长生不适应地抽回手,那只手再次攀上他指节,指腹厚茧磋磨他那长期握笔的薄茧。
“放开。”
一股电流骤地从手心流过全身,他再次厉声喝道。
“……”
贺旻未曾说一句,许长生知道他这是不愿意,两人便在月下如此僵持。许长生仰头冷冷倪着贺旻。贺旻眼中含情,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俊秀的少青年人。
师兄少年恣意,意气风发,贺旻从前只能远远看着。
而现在,他们的手却紧紧握在一起,十指交叠,密不可分。
怎么回事。
二师弟平日里可不会用这种眼神来看他。
许长生心中泛着嘀咕,尔后才回想起来自己现在是“许悠”,二师弟到底看上了“许悠”什么,难不成他是猎奇?
原来贺旻好的是小桃那一口。
许长生悟了。
二人心中各怀鬼胎,走姿十分不寻常地跨过层层门槛接着踏出王府,看得管家眼皮直跳。这二人,莫不是早就认识了?
“王爷,等一等啊,银子,银子!!”
管家看两人走出王府十几步,才慌忙回过神来,追着递银子过去。
沉甸甸的银子,贺旻一袋,许长生一袋。
足够一路上的花销。
“瞧一瞧,看一看嘞,玄国最好的花灯师傅做出来的莲花灯,这构造当真是巧夺天工,怕是山上仙人都没见过此物!”
“热包子,烫包子,什么馅的包子都有哦。”
耳边充斥叫卖声,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皇城花灯挂了满街,许长生二人从花灯下走过,一路上烛光昳丽,他仰着头,那张白狐狸面具还搭在脸上,露出优美白皙的下颚。
自鲤鱼花灯上垂落一张长长字条。
他伸手捏住字条,只见上边写着一句祝福:“摘得此花灯者,定会有好姻缘。”
许长生兴致缺缺地拉着贺旻就要离开,贺旻却停下来,死死看着那盏灯。接着,许长生就看见他的二师弟视若珍宝地将那盏花灯摘下,提着竿子握在手中。
花灯火光在车水马龙中照耀着二人面庞,前方是那盏华丽的鲤鱼花灯,不知是何人所做。
许长生一时有些出神,后腰被轻轻掐住,搂着进了小巷。
小巷里,热闹万分。
里边卖着杂七杂八的零嘴,还有小饰物。一颗糖被陡然塞入嘴中,许长生刚要吞咽。贺旻骤地俯身贴过来,呼吸吞吐间,那颗糖又被从嘴中抢过。
许长生:……
他属于是第一次感受到二师弟的黏人,默默地擦了擦嘴。
心中不停默念,二师弟是在亲他王妃,在亲许悠。
前方有卖花女童跑过来,辫子上沾着山茶花瓣,递花给二人,随后由衷祝福,又蹦跳着离开。
许长生手心里突然被塞了这么一枝花,山茶花黄色的花蕊夺目,层层粉白花朵朝外铺展,他有些愣神。
花,是好花。
“只是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但是随着人潮涌动,那个女孩淹没在了人海中,许长生朝后方望去,再也寻找不到人的踪影。
这朵花……
许长生手中捏着花枝,贺旻刚要闻进去,却被许长生给打掉。
“别闻。”
他脸色有些难堪,环顾四周人潮涌动,他拉着贺旻急忙冲出巷陌人群。
“为何?”贺旻第一时间屏息凝神,他一回头,眼睁睁看着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几里被粉色烟雾笼罩,形成了一座幻境。
“是妖……”
他不禁握住了师兄的手,灵力护住了许长生躯体。
“没有错。”
许长生此时修为全无,只能摸着粉色迷雾前行,他手死死拽住贺旻,在这一点上,他倒还是惜命。
“这方圆几里还有那么多人,很危险,还是该速速禀告宗门。你既然出关,那应当是元婴期,还算是能够保全自身,不惧怕那小小花妖。”
“那花妖修为几何?”
“妖灵三重。”
相当于人类修士金丹中层,许长生原本金丹后期修为,不应该被它害到。
“只不过它拥有能够封住人灵脉的宝物,是个金色铃铛,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它害的。”
贺旻拿出传音纸鹤,他驱动灵力,纸鹤扇动翅膀朝着天空飞去,但是转悠了几圈,又晃晃悠悠飞回他手中。
两人心骤地一紧。
纸鹤飞不出去,他们无法传音到外边,无法寻求援助。这方圆几里都是看花灯的游人,如今在迷雾中沉眠,反倒是被无辜牵连。
许长生眉头紧皱,他有些自责和脱力,早知自己就该好好待在那茅草屋。如今都是他害的那么多人深陷困境。
“师兄怎么说?”
“人命关天,我与你进去,这妖怪是我惹出来的麻烦。”
“是师兄离宗接的那个甲等任务么?花妖。”
许长生拧着眉头,忽的横了贺旻一眼,贺旻对他轻轻一笑,这笑容落在许长生眼中无比刺眼。贺旻平常是不爱笑的,因此他总觉得贺旻是在嘲讽他。
这些天,怕不是贺旻早就认出来他,早就在宗门查明白,然后耍着他玩。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妖怪作乱情况下,许长生干脆摘下狐狸面具,恨恨对上花灯下贺旻显得有些柔和的容颜,那双丹凤眼流露出些许锐利与锋芒。
贺旻脸上不再是平日里冷峻颜色。
“三日之前,师兄醉酒之后,我认出来的。那日欺侮师兄的乞丐,买入师兄的人,我都已经处理好了。”
“……那许悠,你是真喜欢了?”
“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我只是觉得你品味真烂。”许长生垂头暗地里撇嘴。
他抬头正视前方这个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