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一掌打个昏迷,宗九就被五花大绑到静室,足足三天未曾被放出来,头发乱糟糟,满身狼藉,衣服被抽得七零八落,瘦削的身体半露不露。
时云记得,宗九很瘦,平日像个营养不良的少年,脱了衣服竟能见到几分紧绷的筋肉,不知是瘦的还是练的。
“师兄,你居然醒了。”
宗九突然呛了他一句,笑带嘲讽。
那抹笑在血红中绽放,狠狠刺了时云。
时云眼里顿然一红,蓦然抽出一鞭子打在他脸上,这一鞭子又准又狠,半空中溅出了血花,唰拉一声,溅到了离宗九最近的弟子身上。
那位弟子浑身一抖,连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时云心里着实不痛快,一连抽了好几鞭子,宗九是个有骨气的,被关了几天,后背又被抽了几百鞭子,现下又被抽脸,都没嚎叫一声。
他只是紧抿嘴唇忍着痛,眼却坚定地看着时云,似是要深刻地记住仇人的模样,有朝一日定要百倍奉还。
“仇恨值+5”
“仇恨值+5”
“仇恨值+10”
……
时云收了手。
宗九半边脸几近被时云抽烂了,烂肉连着烂肉,被抽得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但宗九只是呼吸急促,没叫一声疼。
时云呼吸紧促,微微喘气,额头上出了细小的汗珠,为他秾丽的五官添上了湿润的触感,活脱一个艳鬼。
双手自然垂下,沾染汗水的鞭子脱落在地。断逢生见了又赶紧捡回来,偷偷收到了衣袖里。
“宗九,我还活着,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宗九几近咬着牙,“师兄心知肚明。”
主角是个很有脾气的人,即便被打得吐血,他都不会示弱,甚至还会出口呛人一句,这也是他每天挨打的主要原因。
若是在戏外,时云敬他是一条汉子,但在反派身上,他就是一条不听话的狗。
“呵。”
“心知肚明?”
时云嘴角笑着。
那就是不开心了。
宗九阴恻恻地笑着不语,似乎在回应他内心的答案。
时云感觉内心有一股气在不断在翻滚,但他大病初愈,又患有严重的心疾,刚才那番抽打已让身体吃不消了。一时动怒,呼吸不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听得师弟们连声劝慰。
“师兄保重身体啊!”
“师兄,别为了一个畜生伤了身体。”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吵死人,时云烦得猛一拍,红艳的嘴唇吐着绵绵的热气:“把他给我打死。”
断逢生反应最快,几乎是在话说完的瞬间就拿起新的鞭子,狠狠打了起来。
那些鞭子如黑夜中的闪电,劈里啪啦地抽在宗九身上,胸口、后背、手臂……甚至是脸。
“仇恨值+10。”
“仇恨值+10。”
“仇恨值+10。”
……
眼前飞溅着血,几近将整个院子染红。但是被打的人丝毫没有臣服的气,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血染遍地面和天空。
又是那一双眼睛,只不过这次是盯着自己,两个人的视线交融,宗九的血似乎进入到他的眼睛里。
好恶心,好讨厌。
好似他被这些血囚禁了,囚在了这个轮椅上,他像个废人,动不了走不了。
一瞬间,那些声音再次萦绕在时云耳边。
“云儿,能不要走就不要走了。”
“修炼不要操之过,尤其是你。”
“你的心脏正在腐烂。”
……
如洪水泛滥,时云抓紧了手把,他是恨的,恨自己的心脏,恨他们的关爱。这些都与宗九没有关系,可他就是恨宗九,不恨天赋,不恨自信。
天生如此,仿佛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是宿敌,天生的宿敌。
可是,当看到那些血飞溅到宗九眼里,将眼睛里讨人厌的神采藏起来时,宗九的伤痕在他眼睛里放大了。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占满他。
时云突然感觉眼睛很疼,而且是越来越疼,连带心脏都疼了起来。
他使劲抓紧衣服,呼吸都急促起来。
接着是全身都疼,疼得似乎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出来,让他难受得呼吸不过来,脑子里蒙上混沌,系统的声音若隐若现。
崩溃之时,有人似乎往他嘴里塞了东西。
再次醒来,时云觉得那个东西从脑子出去了,脱口而出:“住手!”
鞭打声停了,所有人往时云看去。
“师兄,怎么了?”
“宿主,怎么了?”
时云迷茫了。
这不是原主的迷茫,而是属于他时瑾的迷茫。
空气安静了很久,直至宗九肿着眼睛挑衅:“时云,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刹那间,那失去的东西回来,时云脸上的不忍与迷茫彻底消失,手指头抖颤指他。
“继续打!”
一声令下,晴云殿中抽打声不绝。
“叮~”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当前仇恨值为1328,推进剧情2%,成功解锁一号配角:送药的小师妹。”
“请宿主做好准备进入新的角色。”
——
夜幕爬上天空,将整个大地吞噬,幸有皓月当空,流了一地的光,为人照亮黑夜。
“宿主,你演技太好了,要不是我的程序里没有评分,我一定会给你一百分!”
走向柴房的路上,系统毫不吝啬地赞着。
它从来不会娇惯宿主,自然从来不会去赞美谁,但时云的演技很值得。
时云眼下有一抹阴影,但在听到系统的话时便鼓起气:“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好歹我也兢兢业业演了八年反派。”
“不过宿主,你最后喊的住手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灵光一闪又有什么好点子呢。”
时云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找了很多弥补的理由。
“放心啦,单看这两个字确实是不符合反派形象,但是你整体的表现很好,很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而且,在那种场合下,那一声住手还有挑拨之意!”
时云心里直冒汗,他倒不是怕惩罚,而是他知道今天是什么状况。
他出戏了,人生第一次出戏。
不仅出戏,他还极其排斥角色。
宗九是被活生生打晕过去的,全身红艳艳,血从脚后跟流个不停,被拖着流了一路,消失在他视野的一刻,他想喊卡。
讲真,他演了这么多坏人,一直把戏和现实分得很清楚,但这次他却感觉到没那么简单。
是对主角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吗?
当然不是,他清楚知道,是自己那颗认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价值观的心动了。
他与主角初次见面都尚且如此,那日后相处久了又该如何?
“宿主?宿主?你有听到我讲话吗?”
系统的电子声将时云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
时云咳了咳,“我在想后来的任务,这送药的小师妹是个什么人设,我没在书里看到过。”
系统听他是在琢磨任务不由又给时云一朵小红花,它很热心解释:“配角缺失,小师妹的人设不明。不过宿主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小配角的人设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对剧情的推动作用,只要送了药,其他的随便演演就好啦。”
时云松了口气,“随意发挥,那可就太好了。”
——
宗九原先同弟子们一起住,但因被霸凌,同房的人将他赶了出来,一直以来住在柴房。
柴房内漆黑无光,散发着死一般的沉重,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沉静得连月光都不敢踏入此地。
当时云站在这里时,一股发霉的味道从破旧的窗户里飘出来,袭击他的鼻子,时云不由眉头一皱。
这本书里还真是没一个人管主角的死活,居然就让一个正门弟子住这霉气冲天的屋子。
时云的心又沉了下来。
“宿主,快进去吧,药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时云深吸一口气,握了握药瓶,随后推门而入。
月光尽数泄了进去,照亮房内一半的空间,还有另外一半仍陷入黑暗中,不见人影。
“宗师兄,你在吗?”
甜美的声音回荡在房中,却没一人回应,时云继续往前走,黑暗中亮起了一道红光直往他劈过去。
“宿主小心!”
时云耳朵一动,立马回头躲开红光,袭击过来的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定睛一看,那里有一对红眼炙热着。
“你又要干什么。”
宗九的声音不像白天那般铿锵有力,显然他是被打坏了。
他说的话很奇怪,何为“又”?小师妹跟他有过交往吗?
眼下剑拔弩张,他无心去思考宗九的话,只露出了一抹笑,走了过去,从怀中拿出药瓶,用着娇滴滴的语气道:“我来给师兄上药啊。”
他走近到宗九身旁,蹲下身,正要扒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势,却撞见宗九一脸看仇人的样子看自己。
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白日打他的时候,他就是这般看着时云,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
可他现在不是小师妹吗,他还跟小师妹有仇?
难不成是系统忘了给自己换小师妹的皮?
“系统,你确定我现在是小师妹吗?”
从时云推开门走进这个屋子,宗九一刻没松懈过。
他知道今天自己惹了这病秧子不快,病秧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以往偷鸡摸狗的事病秧子可没少做,前不久他还在自己床上偷偷撒痒痒粉,若不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小黄狗先跳了上去,他那个晚上就要出丑了。现下一看他手里拿着不知名的白玉瓶,宗九下意识就认为那是让他百般备受折磨的毒药,说不定这次是毁容的药。
可这次有些不同。
以往时云要么开门见山,手起刀落,不跟自己虚与委蛇半点,要么趁其不备,投毒害人。可今晚他直接现身却慢悠悠地,师兄师兄的喊着,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撒娇。
他还搞了个新花样,他的头顶上顶着小师妹三个字。
明明是清极宗的大师兄,却顶着小师妹的名讳,不知道说是多此一举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今日晌午,时云头上也顶着字,是他的名字,前面还加了一个恶毒反派。
当时他想时云怪有自知之明。
他不知时云要搞什么花样,但不管是什么,总是要让他求死不得。
“你要做什么尽管做,不用跟我这么装。”宗九紧握着自己的手,身体呈现防御姿态,“你不杀我,日后我一定会杀你。”
时云刚从系统那得了肯定的答案,又被宗九最后一句吓得不明,这话怎么那么像是回答时云那句话。
但系统没有骗他的必要,而且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几个弟子,也没人说他是时云。
应该是宗九警惕心太重,看来要温暖宗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时云在大脑中思考着,心想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撒个娇总可以吧。
原著里宗九很怜香惜玉,虽然是个大魔头但心思细腻富有魅力,也是如此拿下了拥有天下第一高手名号的女主。
芊芊玉手抚上宗九的肩头,头摆了个做作的弧度靠了上去,哗啦啦的眼泪哭了出来,“宗师兄,我好担心你,今天时师兄打你的时候,我好害怕师兄会撑不住。”
时云认定了宗九不会反感,这个时候的宗九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对男女之事很害羞,不可能会粗鲁。
宗九确实没推开自己,他在发抖,抖得很厉害,抖得时云都觉得他癫痫犯了。
“师兄,你冷吗?怎么在抖?”
宗九没有回话,而是抖得越来越厉害。
“师兄?”
时云怕他抖出毛病来了,连忙抱紧他,“我来给师兄暖和暖和。”
……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柴房都震了三下,差点倒塌。
里面传来了一声响彻云霄的羞愤之言。
“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