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人家 第94章 95.求助

云姝被他问得眼睛一红，定了定神，扶墙站起来道：“没事，蛋蛋，能走吗？咱们离开这儿。”

蛋蛋想站起来，却发现腿没力，云姝再缓了缓，扶着他起来，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小巷。

云姝找了间无主的房子，背着蛋蛋进去。这小院儿里也有水淹过的痕迹，不过他们运气倒好，一间靠南边的房间有张床被立了起来靠着打开的窗户，云姝把它放下来一看，经过这几日风吹已经干透了。

她把蛋蛋放在床上，简单收拾了一下房屋，等停下来时，蛋蛋已经累得睡着了。从昨天到现在他们滴水未进，云姝决定出去找点吃的。

她把蛋蛋摇醒，嘱咐道：“我出去看能不能找点吃的，蛋蛋你乖乖呆在这里别乱跑。”

蛋蛋似乎睡得有点迷糊了，摇摇头含糊道：“不出去......危险。”话没说完，人又睡了过去，云姝想他这几日定也是没有休息好，如今是困倦极了，所以见他睡去，也没细想，把自己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脸上也糊了些泥巴灰尘便出了门。

此时已经正午时分，街上人比早上要多些，不过都是一脸木然的行色匆匆。云姝含胸驼背的低头挨着街边走，那把匕首一直被她用右手攥紧藏在袖子里。

一群乞丐围着一户富贵人家乞讨，云姝站在远处瞧，只见高高的石阶之上是朱漆大门，上头两个鎏铜兽首，门额上高悬着牌匾，上书陈府二字。不一会儿那户人家出来个下人，往外头撒了些炒豆子和冷馒头之类的，乞丐轰然而散，趴在地上四处捡起来。

云姝见那下人嘴里啧啧几声，摇摇头反身回去把门关紧了，她想了想，绕到了这户人家的后门。

这户人家的后门紧闭，巷子里也静悄悄的，云姝上前去敲了敲门，没有声响，她又敲了一次，约莫半刻钟，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胖乎乎的妇人探出头来：“谁呀？”

云姝走了出来，那妇人见是个脏兮兮的乞丐，眉头紧皱就要关门，云姝忙一只脚挤了过去：“大娘，等一等。”

是个女孩子？那胖妇人顿了一下，抬眼细瞧，确实是个姑娘。她脸色缓和了些，问道：“你有什么事？”

云姝见她和气，一时改了原来的主意，问道：“大娘，你们这儿可招厨娘，我会很多菜式。”

那妇人上下打量她一遍，摇头道：“我们自有厨子，不招人。再说，你这样不干不净的，做了菜，家里老爷夫人们也不敢吃。”

她说得直白，云姝有些窘迫，但很快调整了心态道：“大娘，我原也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只是逃难到了这儿，跟爹娘失散了。我一个姑娘，若不弄得邋遢些，只怕......”

妇人闻言倒有些同情，只仍摇头道：“咱们家不缺下人。”

云姝叹了口气，只得按照原先的打算，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镯子递过去：“大娘，求您行行好，给我换点吃的，我还有个弟弟，已经饿了几日，着实有些熬不住了。”

妇人见着那两只镯子，目光一闪，又把云姝看了一眼，问道：“这是哪里来的？”他们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可不能沾上贼赃。

知道她是动心了，云姝想了想，挽起袖子给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大娘，实不相瞒，我家里是广和镇一处小山村的农户，家中有良田，吃穿并不愁，日子过得不错，爹娘也疼我，这是我娘为我打的。”

胖妇人瞧她肌肤还算白嫩细腻，想来平日里也是不怎么做活儿，家中娇养的姑娘，又见她双目澄清，神态也诚恳，心里已有七八分信了她。考虑了片刻，她叫云姝略等一等，关上了门。

云姝靠着墙呼出一口气，捏着手里的镯子开始考虑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又是半刻钟左右，云姝听见门开的声音，她回神看去。妇人手里拎了个小袋子，对她道：“这是半斤杂面粉。”又递给她一个油纸包：“喏，这是今天老爷们吃剩下的葱油饼，还有两个。你也别嫌少，如今这世道，有钱也难买粮食去，我是见你可怜才肯接济你。”

云姝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感激的接过，把镯子递了过去，连声道谢。妇人见她识得好，心里也满意，收了镯子又指点她道：“我们老爷约莫就要走了，但之后会派人连续在南城门那边施粥七日，你到时候可以去那儿领。”

云姝得了这消息，心中欢喜，又说了好些感激的话，那妇人摆手关了门，她才把油饼放进怀里，抱着小半袋面粉沿着墙边往外走。

刚出了巷子口她就后悔了，她手里拿着这半袋面粉......无疑是幼儿捧金招摇过市啊。所以她很快又退回了巷子。

退回巷子里却又有些为难，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全的把这点面粉带回去。巷子也不能久待，云姝狠心咬牙，把袋子塞进衣服里，用手捧着腹部，尽量弯下腰冲出去就往他们暂时栖身的地方跑去。

她跑得快，姿势虽有些怪异，但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倒也没人多分点注意力给这小乞丐。

跑回了房子，云姝关上大门，用石头和破烂家具把门抵上，这才大口喘起气来。她略歇了一会儿，进屋去看蛋蛋，却见他仍未醒来，脸上却烧得有些发红。

云姝心中一惊，把面粉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探他额头，烫人得很。泡了几天的水，又受了惊吓，蛋蛋发热了。

蛋蛋自小就体弱多病，云姝想法子赚钱那头几年，银子大半都花在了救他的命上头，还是后来他满六岁，身子好些了，家中才渐渐攒了些银钱。他现在虽好了，但到底是比不过一般庄户人家孩子的身子骨强，犯风寒咳嗽的次数也比一般孩子多些。云姝一向看顾他的身子，这回却连累了他又生病了。她心里自责不已，待想要去买药，又想起城里铺子都关着门，无奈之下，只得先找木柴生了火，从院里的井中打了些水烧开喂他喝下去。

蛋蛋喝了热水，出了一头汗，瞧着要好些了，云姝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一些。知道他生病不能吃油腻的，自己把半个葱油饼吃了，又就着烧开的热水给蛋蛋冲了一碗面糊糊。

她半哄着把那小碗面糊糊给他喂尽，到了半夜时，蛋蛋起来吐了两次，又烧了起来，嘴里也开始说起了胡话。云姝急得汗珠泪珠一块儿落，抱着蛋蛋头一次觉得自己走投无路。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蛋蛋的烧仍旧没退下去，云姝知道有些孩子烧得太过说不定就烧成傻子了。她心里又急又怕，拼命的打着自己的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姐......冷。”蛋蛋打了个哆嗦，云姝见他不再说胡话了，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哄：“乖蛋蛋，好蛋蛋，快点好起来，姐姐给你做好吃的。”说着说着，好不容易停了的眼泪又跟着一起滚落下来。她真恨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傻，身子反应比脑子快，没思考就把蛋蛋给一块带进山洪之中了。

“别哭......”蛋蛋靠在她怀里，闻着姐姐身上的味道，胀得发晕的脑袋感觉好受了些。

云姝擦干了眼泪，她是不能哭，光哭有什么用，若是蛋蛋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一辈子都恨自己。云姝伸手去摸蛋蛋的脸，还是烫的，她把能找到的衣服都堆在了蛋蛋身上，低声对他道：“姐姐出去给你找大夫，蛋蛋乖乖待在这里，若是难受就喝点水。”说完，她把放凉的白开水放在床头，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又出门去了。

云姝凭着记忆找到昨天那户人家，她从怀里拿出个东西，重重的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子，门吱呀一声打开，昨日那个胖妇人又探出头来，见着她，眉头一皱：“你又来作甚？”

云姝猛地给她跪下：“大娘，你行行好，能不能给我找个大夫，我弟弟烧得人都糊涂了！”说着便给她磕了几个响头。

胖妇人吓了一跳，忙去扶她：“你起来，好好说话。我去哪里给你找大夫，这城里都要空了！”若不是老爷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他们早也该走了。

云姝知道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里一般都养着大夫，她也不求能让大夫去看看，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她：“大娘，求你跟府上的大夫讨两副治风寒发热的药，我只有这点东西了，求大娘行行好。”

胖妇人往她手里看了一眼，目光顿住了，狐疑道：“这东西，你是哪儿来的？”

云姝以为她不信这是自己所有，赶紧解释道：“我以前跟干爹干娘在码头摆摊子卖些吃食，这是路过一位女客所赐。”

胖妇人拿过那对耳环细瞧了两眼，又看了看云姝，嘀咕道：“还真是巧了，说不定你弟弟今日有救，你且等着。”

原来云姝之前在码头做香柚饮，恰巧给一艘船上陈家少爷身前的大丫鬟解了晕船之症，那大丫鬟赏赐给她的。而这位胖妇人也正好是那丫鬟的姨母。大丫鬟春娟如今已是少爷身边开了脸的姨娘，因为少奶奶入门六年未孕，卧病在床，免了她的避子汤，她今年刚生下陈少爷的第一个儿子，也是陈府三代单传的长孙。

春娟如今在府里是风头无两，但她为人一向和善低调，也不爱出风头。正是因此，少夫人和少爷也高看她一眼。她生了儿子，虽然抱在夫人膝下，陈少夫人并不禁止她亲近孩子。

云姝手里的耳环胖妇人见春娟戴过几次，所以很眼熟，问明了原由便进去府里给春姨娘说了此事。

春姨娘本早就不记得云姝这号人物，后来胖妇人提到了香柚饮她才记起来，毕竟这东西今年盛夏难捱，厨房里的丫头们还做了来给她解腻过，连少夫人也赞了几次。

她想了想道：“倒也有几分缘分，但若要请秦大夫出去，还得劳动少爷，他正在待客，这些个小事还是不要惊扰他了。你去问秦大夫跟前的小童，能不能去一趟，若是可救人一命，也算是给骧哥儿积点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