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人家 第41章 新邻居

等到了家，太阳才缓缓拖着最后一丝光没入山里。

今日奔波了整整一天，大家都有些疲惫，云姝到厨房熬了些米粥，又抓了点榨菜用香油调了，炒了盘黄澄澄的鸡蛋，一家人用得也香。二丫在云姝做饭的时候就把蛋蛋的药熬了。吃过饭后月娘歇了一会儿，喝了药，又去喂蛋蛋吃奶。

蛋蛋今日是第一次外出，见了许多人，也瞧了许多未见的风景，除了上山时人太挤和树林子里被豹哥儿闹了，还有尿了饿了之外，就没有再哭过。后半日去码头到回家，他睡了一路，这会儿精神正好得不行。

过了明日书棋又要开始去学里了，他洗了脚正有些怏怏不乐，云姝对他道：“明日里也没什么事，咱们跟曹大哥二哥一起去山上找春山哥玩吧。”

书棋听了一下子振奋起精神：“春山哥上回还说山里的野葡萄熟了，咱们明儿一起去摘，还能找些蘑菇回来，上回你熬的汤可鲜了。”

也正是他运气好，当天晚上便下了一场大雨，后半夜却又渐渐的停了。

到了早晨，空气比以往更加清新，温度也下降了不少。云姝推开窗户，正对着围墙边上有一簇盛开的野菊花，她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二丫道：“姐，被哥哥说着了，今日指不定能找到好些新鲜的蘑菇呢。”

“那好呢，昨天看他说起来那样，馋得不行。”二丫抿嘴一笑，手脚麻利的穿了衣服起来。

两姐妹出了门，却正见书棋从外头回来，便问他一大早去哪儿了。书棋道：“我去找曹大哥和曹二，他们家忙呢，分了家娥婶婶他们要在咱们这边建房子，说的是今日喊了人过来打地基，怕是不得空跟我们去山上了。”

曹二他们不去，光他一个人带着两姐妹进山去，月娘肯定是不许的。

二丫回头看云姝：“那上山可不能了。”

云姝无所谓道：“后面林子里也能拾蘑菇，只是不如山上多罢了。”

书棋却有些失望，他本还想趁着去读书的最后一天到山上撒撒欢呢。去年吃的那野葡萄他也还没尝到味。

正说着，何石头也从外头回来了：“云云今日早些做饭，一会儿要帮你大旺叔家里建房子。估计要借我们的炤房使，你不必备中午的菜，等你娥婶子来了安排。”

云姝点头，跟二丫去厨房先做早饭，二丫顺便也将蛋蛋的药熬了。

果然吃过早饭不过一会儿，李娥便带着两个儿子，提着米面油等物过来要借炤房，云姝和二丫赶紧去帮忙。

李娥笑道：“云云上回做的那个盖浇的饭却不错，我想着也按这样子做几回。”村里人请人帮忙，包饭的时候便是有荤菜也不过是按着大锅菜的一锅里头煮了，滋味只比寻常，却没有云姝做的那样好吃。

云姝笑道：“这个其实也是极简单的，不过是油盐要重些。”

李娥点头，便是放多些作料，也不过多个几文十几文的，帮衬的人吃得高兴，做活儿才肯认真下力气呢。

月娘把蛋蛋收拾好了，哄着他又睡着才出来帮忙。好姐妹要跟自己做邻居她自然是喜笑颜开的。瞧得别家来帮忙的妇人打趣道：“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你家又起新房子了呢。”

云姝笑嘻嘻道：“婶子真会说笑话，我家要能再拿出点钱来，还不去买了地种着，修这么多房子有什么用处。”

村里人眼见着何石头一家日子起来了，孩子一个个的也不像以前面黄肌瘦，有那眼红妒忌的，便到处说嘴，说他家卖肉不知道赚了多少。大家听着心痒痒的，明里暗里的打探。可惜何家的孩子属蚌壳，嘴硬得撬不开。书棋是个摇头蚌，问到脸上了只是摇头，不知道、不清楚、不晓得。二丫是个闷壳蚌，别说这些事了，就是问她晚上吃了什么，也只抿着嘴对你笑，难得听她说句话。那何云云就更是泥鳅了，你问她，反倒被她把话套了去，笑眯眯的模样，一口一个婶子，一口一个大娘，今儿收成怎么样？鸡又下了几个蛋？哟，有十来个呢？前儿还见着婶子家里去镇上卖鸡蛋，看那一篮子攒得也有一百来个了吧？这么多挣得可不少呢。不像我们家，鸡也只得两三只，又没喂猪喂牛，就靠着那几块地的收成。婶子也晓得，我弟弟臭蛋生病吃着药呢，先前儿挣的那点子钱全搭进去了，唉。

这话一套套的，叫人怎么接？只得干笑着散开罢了。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了，何家这小女儿，不是个好惹的。有那知道事的听了不由得嗤笑，这不是废话么，没瞧见那夜叉婆娘何陈氏看见她都绕道走吗？

那妇人显是知道云姝的嘴皮子，笑了笑也没说话。月娘忙端了些煮花生来散给大家：“才地里挖的，新鲜。”

李娥不好意思道：“我的事，还劳你来帮我招待人。”

月娘嗔道：“娥儿姐你跟我见什么外，这些年我少得你帮衬了？真要算起来怕是还不清呢。”她知道李娥分了家，虽说自由些了，但是要添置的东西不少，分得的银钱也不多，家里又两个半大的小子，开头肯定是要艰难些。所以能帮的地方，月娘都尽量帮了。

她们这厢忙着，云姝背个小背篓想去挨着西边儿的一块地里挖些土豆。春山提着一个草篮子过来正遇着她。他把篮子递过去：“早起见出了许多蘑菇，屋旁边那片竹林子里头都是你爱吃的斗鸡菇，我捡了半篮子。下面是之前大郎念叨着要吃的野葡萄。”

云姝接过篮子一瞅，可不是么，半篮子新鲜可爱小伞一样的白色蘑菇，下面隐约可见黑紫色的葡萄。她笑道：“早上哥哥正念着要我们一起上山去呢。可惜娥婶子家要在外面旁边修房子，去不得，你就给送过来了。”

春山只是笑。云姝见他的袖口又磨得发白脱线了，便道：“春山哥，你这衣服该缝补得了，下午换了拿来我给你补补吧？我虽还不会做衣裳，但是寻常缝补是没问题的了。”

春山忙道：“不碍事，我自家也补得，最近进林子的时间长，我想着挨过这阵子再一块补就是。”

他既这样说了，云姝便不再强求。春山帮她把要的土豆都挖出来，理干净了多余的泥巴。云姝叫他家去吃饭，他摇头：“你刚说娥婶子家修房子，想必忙乱得很，我就不去添乱了。我记得你也爱吃这葡萄，我摘的那儿还有一株挂了半紫的，等到熟透了再给你摘了来。”

云姝高兴地点头，又问他：“你这几日忙什么呢？”

春山道：“前几日追着一窝兔子，瞧见了一个狐狸窝。镇上收皮子的店要这个，价钱还不错，我想着怎么把窝里两只老狐狸套出来。”说罢又有些懊悔，云云年纪小心肠软，听了这个只怕会觉得他残忍吧？

云姝倒没有多想，只是嘱咐他进林子里要多加小心，又道：“这斗鸡菇味道鲜美，若是有多的烂在地里倒也可惜，春山哥不如多摘些回来，晒干了拿去镇上卖试试，就算卖不出去，自家熬汤也是极好。”

春山道：“我原也这么打算的，院坝里已经晾了许多。这东西好卖，下午我还要去镇上卖些新鲜的。”

云姝跟他话别后，拎着小篮子回去。月娘一见这篮子便知是春山又拿东西来了，见了半篮子斗鸡菇道：“难为他什么都记得咱们家。这个后边儿竹林子里也有吧？”

云姝道：“有是有，不过也不多，哥哥早去寻了一上午也不过这一半的量。下头还有山葡萄呢，我跟哥哥都爱这个。”

曹家的房子修得热火朝天，云姝跟在李娥后边帮了不少的忙。转眼过了一月有余，眼见房子就要建好，曹大旺请了杨秀才翻黄历找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封顶挂梁。前两天这房子便先停工了，何石头又接到黑老三的口信，说是请好了两个短工做得都不错，码头的生意也渐渐稳定了下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带着孩子去玩。

何石头这才记起答应过黑老三好久的事情了。正好也到了蛋蛋要看大夫的时候，他们去镇上顺路也去保济堂，免了方大夫大老远的出诊一趟。

书棋还得上课，因为之前放了不短的秋收假，夫子不许再请假了。他只能错过这次，月娘把他拜托给了李娥。

黑老三租的房子不小，虽只有一进，但带一个小后院，院里有棵柿子树，现在正挂着红彤彤的柿子。看见这柿子，云姝便想到甜丝丝的柿饼，咕咚咽了口口水。秋娘在一边儿听个正着，闷笑两声：“丫头你喜欢这个，叫你干爹给你摘去。”

云姝笑嘻嘻的点头，跑去前面找黑老三了。月娘嗔怪她：“你就惯着她吧。”

秋娘一边拉了她进屋去，一边笑着跟她说话：“我这辈子也不知到底有没有那儿女缘了，现在只得这么个丫头，不疼她我疼谁去？疼你们家臭蛋蛋？可别，这小子刚来就赏我一泡黄金水，我可消受不起。”

月娘怀里的小臭蛋也不知听明白了没，张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又不屑的嗤了一声。秋娘惊奇道：“你瞧，他是在笑我不是？”

月娘低头看去，小臭蛋立马笑眯了眼，咿咿呀呀的跟她说话。惹得秋娘道，一个二个都是些小精怪。

黑家的房间多，单给云姝和二丫备了一个闺房，秋娘收拾得干净整洁，挂上了月白色绣海棠花的帐子，又对两姐妹道：“瞧着有不喜欢的地方只管自己改了，这原就是给你们两准备的，照着自己的喜好布置吧。”

云姝觉得没什么要改的地方，她挺喜好的，二丫更是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房间，且跟云姝的摆设虽不同，但精致程度不相上下，都是秋娘费了心思准备的。

在镇上住了两天，月娘惦记着家里，也担心书棋，何石头也想着地里还有点收尾的活儿没干。黑老三便再三跟他说了，猫冬的时间再阖家来住一段时间，才放他们回去。

回去后第二天正好是曹家挂梁的日子，忙了一整天才了事。等再过了一个月，曹大旺一家便搬了过来，正式成为了何家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