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大郎被打的事情,云姝第二天也不跟何石头去镇上了,反正该看的她也看了,余下的还得细细打算。原想着去镇上支个摊子卖小食,可是因为想养猪,云姝才意识到家里人太少了,若是要去镇上摆摊,就顾不上家里的地。总不能为了不知道能不能赚钱的小生意把家里本来的收入给断了,不说云姝不会这么傻,何石头也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云姝照常一早爬起来给何石头做了早饭,备好干粮,又挑了个大的野梨包在了干粮兜里。
何石头去了镇上,月娘闲来无事,便拆了云姝和大郎去年的夹袄重新缝补。大郎喂了黄花,将院子里的菜地浇了水,把地也扫了,回头见着云姝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噔噔噔的跑过去:“妹妹,你在做什么?”
云姝正在使劲的给这个草扣子打结呢。蒲草坚韧,昨日大郎去河边弄了不少回来,何石头说等闲下来编几个垫子。云姝早上瞟见了放在台阶边的干蒲草,她想了半夜如何报复陈氏,突然就冒出了主意。对那种什么便宜都想占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不让她占到便宜,而是让她占不到便宜反而丢块肉。
清晨凉爽,地里还有活儿的人家早早下了地,剩下妇人在家便是拾掇屋子,喂喂鸡鸭,拆洗衣物之类的活儿。何大家的二丫早早便被陈氏叫起来,饭也不给吃就赶上山去砍柴。她留在家里喂了鸡,叮嘱何胜看好家,便带着早饭急匆匆的去地里给何大送饭。
云姝带着大郎还有曹家兄弟两过来的时候,何胜早被曹大郎指使的小孩儿勾出去了。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坏事,曹家两兄弟心里还有些打鼓。反是何大郎,年纪小又眼见了娘被陈氏欺负,自己也被何胜欺负了,认定了他家不是好人,云姝一说这主意,他马上就应了,还拉了曹家兄弟入伙。
何大家的院子比云姝家大了一倍,早先是何家老爹留下来准备给两个儿子的。只他老人家未想到自己夫妻两个去得早,何大又会听了陈氏挑唆,把小儿子给赶了出去。
好在他家也没养狗,云姝盯着院子里那只悠闲散步的老母鸡,脑海里闪过无数种鸡肉做法,最后画面停留在香喷喷的烤鸡上。就是它了,云姝挥手,何大郎跟曹天两个跟在她身后摸进院子。曹地守在院子外把风。
云姝下好套子,用米粒引着那只鸡一步步走过来。那鸡也是被喂惯了,丝毫没察觉到危险临近,就这么踱进了云姝的陷井里。他们套住了鸡,用草绳困住翅膀塞进了曹天的背篓里,盖上杂草和大南瓜叶子就飞快撤退。那鸡也是被这无妄之灾吓傻了,叫也没叫一声就被放进了兜。大郎眼疾手快,在院子边的草垛中掏出了两个鸡蛋一块儿塞了进去。
四个人埋头跑了一阵,见前面远远来了人,放慢了脚步。来的却是下河村的村长,曹氏一族的族长又是这附近几个村的里正,曹有德。他见着何大郎便道:“正巧了,省了我的脚程,何家大郎,你回家时告诉你父亲一声,后日无事。到时我便去了结你家的事情,叫他莫去外头,只在家等着。”
原来当日何石头说要与他大哥家分族,转头便去了里正家告知此事,请他到时候做个见证主持。曹里正应了他,但是家里事情繁忙,推后了几日。
何大郎听说是此事,忙一脸严肃的点头,又向里正道谢,偷鸡遇人的忐忑倒被他甩到了一边。
里正见他记下了,便就要走,忽又想起来似的一问:“娃儿几个是要去做什么?”
何大郎吓得脖子一哽,没回出话来,曹氏两兄弟你看我,我看你愣住了。云姝只得站出来答道:“里正爷爷,我娘在家养身子,我同哥哥想去山脚拾点柴火,曹家哥哥要去打猪草,我们便约好了同路。”
里正见她长得粉嫩可爱,对答又十分清晰明了,留神看了一眼,点点头便去了。
他走得远了,四个孩子松了口气,曹地拍拍胸口:“吓煞我,就怕哥哥背篓里的鸡蹦跶出来。”
云姝也心有余悸,那鸡捆得结实,倒不是怕它跑出来,只是闹出点动静被发现了可就不妙了。不过她也没对里正说谎,他们是要去后山的。
后山并不是很远,因为遇着人他们害怕便加快了步伐,倒是没过一刻钟就到了山脚下。
“我们真要进山去么?”大郎还有些犹豫,他记得月娘的警告,不许带妹妹胡乱跑。
“嗨呀,你怕什么,我们去过好几次了,又不走远了,只找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曹天在四人中年纪最长处事要更周虑一点。
“必须得去的,山脚常有人来砍柴打草,万一被发现可不好了。”云姝也如是道。
四人便上了山。虽说山路难走,但他们也并未走得太远,找了个大石头挡住的略平缓的坡地就停了下来。
曹家两兄弟去砍柴,何大郎去打水,后山脚下左边就有一条小溪沟,云姝留下来处理鸡肉。等他们一走,她拿出背篓里的鸡,突然傻眼了,长这么大她还没杀过鸡呢!
这可怎么好,她跟那只被绑了翅膀的鸡互相瞪着眼。许是察觉到自己即将命赴黄泉,那只母鸡开始挣扎起来。云姝慌里慌张的摁住它,不敢动刀,拿起一块石头闭着眼朝它砸去。这一下没砸到鸡,反而差点砸了手,鸡也挣扎着跑了出去。
她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力气不大,根本对付不了,况且这好歹是条活蹦乱跳的命,她鼓足了勇气砸了一次,这第二次再也下不了手,只把它抓了回来,又摁进了背篓。
她左右看了一眼,埋头挖好坑,用石块搭起灶头,三个男孩子还没回来。云姝又看了一眼装鸡的背篓,决定去找曹家大郎回来杀鸡。
她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走了半刻钟左右也没见到人,怕自己走丢找不到路,她又只好回来。等回到原地时却发现了不对劲,有人动过背篓?地上看不出什么痕迹,可是她明明记得之前背篓边有朵开得正艳的小黄花,如今却被背篓压住了。
云姝警惕的四望,入秋的山野是深深浅浅的金黄和些许倔傲不肯褪去的墨绿色,秋风拂过,层林沙沙作响,纵是一野枯黄的草地也让人觉得生机勃勃。她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她觉得自己多想了,过去揭开背篓上盖的大叶子,只见那只母鸡一动不动倒在里面,已经没了生息。云姝戳了一下,还有点暖呼呼的,没死多久,她拨弄了两下,没发现伤口和血迹。这是,吓死了还是闷死了?
她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这鸡大约是闷死了,脑袋扎在翅膀下面,约莫是临死的时候挣扎了几下,把背篓给移动了。
既然鸡死了,那事情就好解决。她先拿刀给鸡放了血,没有热水烫,褪毛太困难了,她拔了大部分羽毛,大郎带着水罐回来,没等一会儿,曹家兄弟也带来木柴回来。
云姝特意叮嘱他们找些干透的,实心的且烧起来烟小的木头。就在他们准备点火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不能这样点。”
云姝吓得手一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背对他们站着,逆着光,仿佛知道自己正被注视着,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又迫使自己停下来,低声道:“你们要挖个圈。烧了荒地和山上要不得。”
这是谁?云姝疑惑的看向大郎。大郎也正担忧的看着她,小声道:“妹妹,别怕,春山哥不是坏人。”
云姝恍然大悟,这便是那个害她掉水里的孩子了。她和大郎并没有听到何石头说春山是自己贵人的话,但她记得大郎说过是他把自己从河里救上来的。她好像听说他父母早逝,被兄嫂赶了独自一个住在山上?
“喂,莫春山,你不会说出去吧!”曹天大着胆子问道。
“说什么?”莫春山疑惑的问道。
“就是,就是,这个,这鸡......”大郎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关我的事。”莫春山口气有点冷淡。
云姝感激他救了自己,也挺同情他的遭遇,她也并不是个五六岁的小娃,自然是不怕他脸上有疤的,遂软声软气道:“春山哥哥,谢谢你上回救了我。”
大郎和曹家兄弟惊讶的看着她,要知道,早之前何云一直是最怕莫春山的。
莫春山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话,吃了一惊,脚下不安的动了动,像是马上想要逃跑似的。但是他好歹是稳住了,磕磕绊绊道:“没、没、没什么,我,是我,我先吓到你了。”
云姝听他说话,想他怕是脸都憋红了,不由得起了狭促心思,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步跑到他面前仰头一看。
听大郎说起他好像与曹天同岁,今年应该才十一二三,可看他的身量却比他们高出一截,比那天田道上看见的公子哥还高半个头。云姝有些吃惊,莫春山以为自己又吓到她了,不安的撇过了头。她细看两眼,发现莫春山虽然长得高大,但是穿得却是破破烂烂,他手长脚大,一身破烂衣服虽说看起来有些局促,但也算干净。浓眉大眼,略微有点国字脸,算不上丑,也称不上英俊。只是左边眼角一条狰狞的长疤往太阳穴上扬,大约一寸左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悍的匪气。若是真的五六岁小女孩,应该是会被吓到的。
云姝往前一步,他便往后一步,如此两三次,她忍不住笑道:“春山哥哥,你怕我呢?”
莫春山大窘,复又有些想点头,他实是有些害怕这个小女娃的,何家婶子对他很好,他心里也想亲近他们家,可是何云怕他,每次见着他就嚎啕大哭,哄都哄不住。时间一久,他也不敢往她面前凑了,今天出来想打点猎物,瞧见云姝一个人对着只鸡发愁,趁她离开顺手帮她扭断了鸡脖子,若不是担心他们几个孩子不懂事引起山火,他也不会出声提醒。只是如今看来,落水之后她,似乎也不那么怕自己了?
“你莫怕,我不欺负你。”莫春山听见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安慰自己,他眨了眨眼,缓缓的侧过头看她。小小的女孩儿,一头乌压压的黑发挽成两个小髻,捆着泛黄的旧头绳,巴掌大的脸蛋白嫩嫩的,像刚出炉的小包子,让人总忍不住想咬一口。她正微微歪着脑袋盯着自己,黑漆漆的眼睛,比山葡萄还大,又圆又亮。小小的,圆润的鼻头下面是一张泛着粉色的菱唇,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她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呢!莫春山觉得有些惊奇,他也远远见过女娃儿的笑容,确实是可爱,但这笑脸却从未对着他过。
云姝伸手去拉他衣角,她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再不担心被人家发现偷鸡吃了。
抱歉,估算错误,烤鸡君没能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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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只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