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池千询问更多其他细节的时候,洛城里来了一个穿着打扮皆是特别奇怪的人。
那人一身黑,有着巨大兜帽的斗篷从上到下把人全部裹住,就连脸上也带了一个形状奇特的黑色面具。
往来的行人皆是避让,径直注视着对方远去,才有胆大的人小声交谈起来。
“那人怎么像是往城主府去的?该不会是去找麻烦的吧?”
“你们没认出来吗?那不就是几个月前找城主夫人卜卦的人吗,听说城主夫人一病不起就是因为给他卜了卦。”
“那还真是晦气,这种人就不该帮他。”
那人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走到城主府门口还没进去便被拦了下来,门口的护卫皆是一脸防备谨慎地盯着他,不敢上前却也没有后退。
池千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来自魔修的气息,与这城主府里的同出一源,当即便起身顺着魔气来源找了出来。
洛城离青霖派不远,在区域划分中隶属青霖派庇护,他倒是想看看是哪里来的魔修胆子这么大。
“高人,我夫人她......”城主见池千出来,立马焦急地询问。
池千一边走,一边取出补身丸递了过去:“她没事,好好补补就行,这两粒药你收好,有需要让她自己看着吃。”
他对那城主夫人倒是挺有信心,虽说不是正统的修真人士,但那点子功夫也够用了。
此次下山,池千的心里总是不大安稳,也许...他真的要加快速度了。
几乎是在池千踏出城主府的那一刻,门口站立着的那人便突然抬头望了他一眼,眨眼消失在原地,紧接着池千也赶紧提气追了上去。
那人看不清面容,却每隔一会便稍稍放慢速度等池千跟上。
在追了几个来回以后,双方才在一处无人的地方停下,隔着距离面对面站着。
“魔修?”池千看着对方身上几乎溢出来的魔气,又道:“三月前你算的那一卦害得普通人魔气入体,不知阁下现在还意欲何为?”
池千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见到此等对普通人造成了影响的行为还是格外不耻,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此次下山没有带任何兵器,池千扫了眼四周,正在思考等会用什么当做武器,眼前的那位魔修便突然取下了头上面具。
“师尊,许久不见都认不出徒儿了吗?”透着几分邪气的声音响起,来人长相妖异,脸上布满了血色纹路,双眼异常漆黑。
池千看清对方的面容,当即怔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是故人。
魔尊萧可,也是...他曾经收的第一位弟子。
那一年池千才入主无为峰不久,正在各地寻摸着有什么好东西搬回去给无为峰添砖加瓦,也刚巧是在这个关头,让他碰上了半魔半人的萧可。
对方当时远没有后来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架势,整个就一典型的小可怜,娘去世得早,爹又不见踪影,顶着脸上时不时浮现的魔修纹路吃了不少苦。
也不知道池千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上去收一个魔修为徒。
那段时间池千也曾做过一段极负责任的师尊,萧可身为魔修不能在青霖派久待,他便直接在魔界抢了个洞府住下,弄了不少心法秘籍给人挑着用。
可池千却忘了,魔修之所以是魔修,是因为他们本身的修行方式便带着血腥,不管是谁都不会有例外。
不过是回无为峰多住了几日,再返回魔界时,洞府的门口早已血流成河,尸体几乎堆成了小山。
“他们这些魔修看师尊走了便以为能趁机欺辱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师尊上回给我找的功法真厉害,我弄死他们只需动动手指头就成,往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也不会有人敢对师尊你不敬了。”
遥遥望着浑身魔气站立在那堆尸体前,还有空冲他笑的弟子,池千现在想起来都遍体生寒。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池千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太不自量力,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半吊子,居然还想去教导别人如何为人处世。
他才是真正痴人说梦的那一个。
自那以后,池千便不愿再做萧可的师父,不管对方如何挽留认错,他都不为所动,只说他们可以偶尔见面叙旧,当普通朋友来相处。
至于师徒...还是算了吧。
池千那次早已看清了自己,他不适合教人,也不适合做人师父,后来每回收了徒弟却任其自由发展的理由也是如此。
当年萧可因为这还曾经闹上过青霖派,奈何池千意志坚定,见面聊天可以,当师徒不行。
次数多了以后,萧可大概是逐渐接受了这件事,转而以好友的名义邀请池千相聚,即使萧可对他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不同,池千每每也敢孤身赴约。
池千修真界的好友虽然不少,但都没有真正交过心,他是真的把萧可当朋友来看待。
血玉的事情只有池千自己一人知晓,之所以把找人这件事托付给萧可来办,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有足够实力,并且愿意不问原因就帮他这个忙的人。
修真界的正派人士大张旗鼓地搜罗小孩子是一件相当诡异的事情,可这事要是放在魔修身上,则再正常不过。
那个时候的萧可已经成长了许多,甚至还登上了魔尊的宝座,脾气虽然依旧不大好,但对于池千说的话交代的事却极其认真。
在大战开始之前,萧可也曾偷偷摸摸跑上无为峰找了池千一回,他们两人那天聊了很多,从当今局势聊到那些不合常理的奇怪之处。
萧可的修炼速度很快,放在当时也只是低了池千那么一步,以至于池千能感知到的问题,对方也能有所感应。
只是魔修到底和正道人士的修行方式不同,大多都只信自己,不把头上的天道放在眼里,那些事说到底跟他们关系并不算大。
池千此次苏醒以后没有可以去了解当年大战后续的事情,可有关魔尊在大战中突然疯魔失去意识这一点,他却是知道得清楚,到现在都有不少人在谈论这事。
从收到骨笛传信的那一刻,池千就明白萧可早已恢复清楚,他这次下山的目的之一也是跟人见一面。
“早就告诉你不要再喊我师尊,我如今都已经完全变了样,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池千放下戒备,开口问道。
“虽然你不肯承认,但在我心里却从未变过,你永远都是我师尊。”萧可朝池千这边走了几步,语调上扬:“既然是师徒,自当心连心,我能认出你也不奇怪。”
池千没说话,就这样直视着对方,在他的视线注视下,萧可停下脚步,笑了笑道:“两年前你进阶的动静太大,整个修真界都传遍了,雷劫降而天雷不落,除了我的师尊你,还能有谁呢?”
“修真界传遍就算了,魔界又是怎么得知的?难不成在青霖派里插了眼线?”
萧可越走越近,与池千只隔了一步左右的距离,轻飘飘道:“我在青霖派里的眼线难道不正是师尊你吗,至于旁的,你可知两年前不止无为峰聚了雷云,须弥山顶也是如此?”
池千神色一凝,猛地扭头望向西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须弥山地处正魔交界附近,正正好就在西边。
是寒光...
能跟他同享这等待遇的,只有他许久没有感应到的佩剑。
萧可一看便明白池千在想什么,索性直接回答了他:“你没猜错,寒光剑现今就在须弥山。”
池千收回视线,在得知佩剑下落以后,他突然就没那么着急过去了,只是心里的那股子不安感却始终未散。
“师尊心里在想什么?百年不见,你都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想不想你吗?”萧可的性情从某些层面来讲,和幽精差不了多少。
特别是说话的语调以及内容...池千差点就以为幽精从自己脑子里跑出来了。
“你三月前为什么会出现在洛城找普通人卜卦?那一卦差点夺了她的命。”池千没有搭理萧可的话,反问道。
“那些魔气不会真的伤她根本,就算师尊今天没有前去帮她一把,我也会过来取走那些魔气。”萧可取下头上兜帽,露出一头白发,又道:“你今天进去她房里待了那么久,就没问过她姓什么吗?”
池千:“什么意思?”
“她叫池云绣,祖籍安禾,也算是你的后人,你们俩同出一脉,用你的血卜卦是不会反噬的。”萧可说着还用手指勾了勾自己露出来的发丝。
从普通人开始修真的人大多亲缘淡薄,池千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跟池云绣之间可差了将近一千多岁,最多也就是感叹一下自己居然还有后人,别的再没有了。
比起池云绣,池千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上哪儿拿的我血卜卦?”
记忆中,他好像从来都没给过萧可血吧,他连伤都没受过几回。
“这是秘密,除非你承认我这个徒弟,不然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萧可说着突然凑近几分,脸上玩味又认真地询问:“倒是你,我听说你拜了白静秋为师?你当年让我去找人,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找个师祖吧?”
“......”
完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暴露了,拜个小辈为师果然好丢脸......
偏偏这事还被人当面说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池千现在就想找个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