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衔草 第32章 牧羊人之心（一）

“江南海北的每一滴水，都会重逢；当海风吹过你面颊时，也许在一月前它还是山风，逝去的事物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逝者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庭爻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鹿衔拥在怀中，可她却不想再推开了。

我审视着自己的内心，我确切地相信，爱会复苏。

未来不是平铺直叙地展开，当下即未来。

也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在走马灯内她尚能做到冷静，出来后，反倒心绪杂乱。

一炷香后。

庭爻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一下子没把握好力道，一头撞到马车的窗角上。

“嘶……”庭爻被撞得眼前一黑，一摸额角，摸到了鲜血。

庭爻：“……”

车内没有铜镜，庭爻一时也不知伤口多大，刚想试一下伤口的范围，被鹿衔拦在半空中。

“手脏。”

庭爻的手确实不太干净，进走马灯前，她已经奔波了一整日，还没来得及收拾。

于是便不动了，她也乐得清闲。

鹿衔先让车夫停车，下车去了附近的药铺买了些草药敷料麻布绷带等，先清理创口，所幸创口不大，按压止血。

马车车程过半，庭爻额角的伤口才止住血。

抬眼便能看到鹿衔微皱的眉头，庭爻有些心虚地躲闪着他的目光，所幸，鹿衔没问什么，只是朝上涂了些膏体，一圈圈地缠着绷带。

米迦勒说：“检测到你的血小板数为49×10^9/L，已为你使用重组人血小板生成素，近期走马灯外避免剧烈活动及外伤，以防颅内出血。”

下面为您结算本次走马灯的奖励：

【恭喜宿主获得S级道具——“墨卷”，由“澄心堂纸”转变而成，在背面画一条直线，可用来指引生门，限使用十次。】

【恭喜宿主获得“宇宙美味桑叶”一吨，压缩收于盒内，使用时记得找个空旷地带。】

庭爻：“？？？？？？”

多少？一吨？如果庭爻没算错的话，那就是两千斤！

下个走马灯内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

米迦勒忽略庭爻的吐槽，继续说道：

【恭喜宿主获得S级道具——“刻刀”，可在任何物体上刻字，譬如水，非固态物品可停留3个月，固体物品非外力破坏可永久保存，使被刻物体延缓其损毁程度。】

【恭喜宿主获得S级异能——如影随形（异化方向：物理A类。可以隐匿于任何有阴影的地方，长期有效，静止状态下，S级以下异能者及普通人无法发现。可控制影子的形态。）】

【恭喜宿主获得S级异能——侦察夜（异化方向：物理A类。拥有猫头鹰般敏锐的视力，名副其实的移动红外线摄像头。）】

【恭喜宿主获得S级异能——茧（异化方向：精神S类。死亡后五秒内使用可回溯，一天内只可使用三次，每次重生的存档点会随着使用次数增加而推迟。）】

“以上为本次所有的奖励。”

庭爻扶着没受伤的额头，说：“最后一个异能让我很不安啊……”

米迦勒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道：“只要你不想着救不该救的人，便永远用不上这个异能。”

又来了……

“诺——”一个胭脂盒端坐于鹿衔的手心，他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祛疤的，一日两次。”

庭爻从他手中接过，盒子小巧圆润，不过一块牡丹酥的重量。

庭爻笑问道：“用了便能不留疤么？”

鹿衔将她的手合拢，却没移开，说：“只要殿下相信它有用，它便是有此等奇效。”

只要你相信我存在，我便从未离去。

蕲都城内。

庭爻将鹿衔安排在蜀乡景住下，这是蕲都城内最豪华奢侈的客栈，门楼高大，连店内的桌子都是沉香木制成。

自古商人的话最不可信，鹿衔说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便是给她的祛疤药。

庭爻没戳穿他一眼假的谎言，只是不明白鹿衔为何这么执着于花她的银子……

安顿好他，庭爻终于可以放心回宫。阔别几日，十分想念东宫舒适的床榻。仿佛看到它们在对她这个主人招手。

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庭爻一进宫门便被钦天监的监正孔大人“请”走了。

孔南藤不过而立之年，能稳坐此位置必然是有些真本事。他一路上板着张脸，庭爻自然不会上赶着问候。

一路走至观星台，他终于停下了脚步，从头到脚审视了庭爻一番，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殿下近日有接触过邪祟吗？或者其他异常的事？”

坏了，还真的有两把刷子，一下就问到关键点上了。

庭爻心道：“那可多了去了，从几月前开始，她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变得像脱缰野马，她想收紧缰绳，却发现那缰绳套在自个儿脖上。”

“没有。”庭爻面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殿下的事我无权干预，我只要保证锦国的安危即可……”孔南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国无大碍，只是……”

“只是我有问题，对吗？”庭爻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

孔南藤没想到庭爻早已知晓，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孔大人，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我为何是我，是我本就如此吗？还是外界将我教成如此？”

庭爻也不在乎地上留有下过雨的积水，盘腿坐下，说：“我记得我幼时的性格同现在很不一样，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害怕苛责，害怕犯错，逃避一切责任。”

“我的反抗很隐蔽，我的怨言藏在最深处，以至于我自己都忘了。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故人都是刻刀，让我……趋于最初的自己。”

她看到孔南藤隐蔽地抹了一下眼睛，庭爻释怀地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好了，现在我没有怨了，我知道了自己的归途，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孔南藤袖中的拳头攥了又松：“陛下那边……”

“麻烦孔大人了。”

“好。”

孔南藤顿时生出悔意，他似乎又做错了选择。

庭爻回到东宫内，早已没了困意，她写了很多张纸，却都落个丢弃烧尽的下场。

青枝和菖蒲坐在院前的台阶上，看屋内的灯亮了一宿，

“殿下最近好像有心事。”青枝托着腮说道。

“慎言，莫让殿下在东宫内都要伪装。”

次日，鹿衔在一片敲锣打鼓中醒来。

这里好是好，就是太热闹了些，他不知庭爻是如何想的，大概同他一样，处于热闹外围吧。

他有些怀念深海的寂静，在泉先国的夜晚，可以拥着轻微的水流声入眠。

可以闲来无事去海面游荡，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知道故友望潮如今怎样？他们那一族寿命极短，也许那真的是最后一面。

鹿衔又忽然想起来昨日庭爻自己撞破的脑袋，她也有许多心事吧。

“笃笃笃——”

房门如期被扣响，鹿衔理了理衣袖，前去开门，来人却不是庭爻。

司亭倚着门框，冲他打着招呼：“早上好啊！”

“砰！”

关门的声响引得其它住户纷纷侧目，眼中的八卦之意十分明显。

门距离司亭的鼻尖只有半指距离，再靠近些，以方才的力道足以让他鼻骨重塑。

司亭也不恼，他一直是这样，好像很少有能让他生气的事情，除了起床的时候。

“这么不待见我啊？”司亭半倚着门，冲着门缝说道，“我来可是有要事同你说的。”

门内毫无动静。

“关于……太子殿……”

门忽然被打开，司亭一时没站稳，踉跄着跌进屋内。

优雅地转了个身，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说：“我就知道你会开门。”

庭爻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二人坐于桌子两侧，中间却隔了半个屋子。

庭爻退出去看了一眼牌号，是昨天定的没错。

进来后关好门，边放食盒边问司亭：“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司亭闻言有些不满：“都是共患难的朋友，你怎么不请我用饭？”

庭爻无奈道：“你平日里神出鬼没，我上哪去找你？”

司亭畅快地答道：“于我而言，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能见到。李姑娘这次带了什么好吃的？”

庭爻将食盒打开，说：“自家厨子做的一些寻常吃食罢了。”

椰汁雪蛤、螃蟹清羹、清炖肥鸭、桂花灯笼油条、龙舟鳜鱼、糯米凉糕、清汤雪耳、四喜丸子、鸳鸯翡翠鸡等。

大大小小二十几盘，占满了整个桌子。

司亭活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庭爻：“你家厨子可以分一个给我吗？”

庭爻：“……”

庭爻说：“你若是爱吃，松月阁四楼最尽头的房间，我每日让人送去那。”

司亭嘟囔了一句，庭爻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司亭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蟹黄，满足地说：“果然最美味的当属海错。”

鹿衔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不发表评价。

司亭倒不遵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好吃当然要当着主人面夸，连着庭爻一晚上低沉的心情也好些了。

“对了，”鹿衔搁下筷子，面向庭爻，“刚刚听见楼下一阵喧哗，原来是城西有一户人家出殡，被蜀乡景的人赶去另一条街了。”

“我看见她妻子怀中的画像，有些面熟，是在阿嫣的走马灯内见过的那个屠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