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两是吧?诺,收好。”
小贩被这个价格砸得晕乎乎的,一时竟忘了去接。
青枝将手往前递了递,小贩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接过银子,呆愣地看着它。听到庭爻说话才回过神。
“拿了钱,便能给家里人治病了吧?你雕得很好,但也不必夙夜挑灯雕琢,望以后还能买到你的贝雕。”
说罢庭爻将帏帽一遮,继续沿着集市向前走。
青枝亦步亦趋地跟着庭爻,像庭爻小时候养过的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主子,你是怎么看出他家中有人生病的?”
虽然集市吵闹,可青枝依然能听清庭爻说的每一个字。
“虽然这边海风咸腥的味道很重,但是他身上有人参和何首乌的味道,身弱气虚之人才需服用,我观他面色红润,吆喝起来中气十足,不像气虚之人,可身上的中药味一闻便知是长期浸染上的,就算不是家中之人,想必也是重要的人。”
青枝听完嘿嘿地笑道:“我家殿下可真好,当然,猜出殿下心思的我也很好。”
庭爻哑然失笑。
上次没带青枝去符城,这次青枝无论如何也要跟着来四季港,不过,庭爻解走马灯的时候不打算带着她。
青枝干活时一丝不苟,平日里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她的十二个暗卫,只会在她和彼此之间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菖蒲有自保的能力,庭爻曾让青枝尝试学武,可是青枝不是今天腰疼,便是后天上火,非说是练武练的。时间久了,庭爻也就断了让她学武的心思,只吩咐她做一些不费体力的活,譬如……查户籍。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海浮石拍卖场。
高大的门楼俯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是用什么香木做的,散发着阵阵幽香,只是路过便觉得神清气爽。
海浮石拍卖场六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笔锋一直延到匾额外,入木三分,牌匾悬在高处,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庭爻走进拍卖场的第一层,第一层没什么出入的限制,因而客人是九层中最多的。
整座建筑中间镂空做拍卖台,每一层的大厅都层层环绕着拍卖台,升降木梯在其中穿梭,以筹备今晚的拍卖会。
到了第二层,便要核验身份,无名无姓无证的不可进。
第三层,验资产。
第六层,验官爵。
第九层,至今没开放过,只有第九层是包厢,有着单独的房间。
庭爻上到第八层时被旁边的伙计提醒:“客官,第九层对外是不开放的,您止步于此即可,能到第八层已是极限。”
庭爻知她无恶意,将包中玉佩拿出,摊于掌心,说:“是有人邀我来此,可以麻烦你通报一声吗?”
那女子看到玉佩,神色未变,只有多眨的两次眼睛暴露了她的惊讶。她迅速反应了过来,展现出惊人的业务能力:“好的,客官请稍等,我去请示楼主拿钥匙。”
随即屈身告退,步履匆匆地下了楼。
庭爻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玉佩,想从上面找出来点瑕疵。
这玉触手即温,带在身上倒真有几分玉养人的意思,这才发觉近日那噩梦确实少做了。
墙角的灯光不够亮,庭爻刚想去离烛火近的地方,便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殿下,今儿怎么得空来我这了?”
鹿衔歪着头靠在扶手处长吁短叹:“明明这才过去两日,我却感觉仿佛过了两年。殿下若是不来找我,只怕我是真的要等上好些年了。”
庭爻也笑了,说:“好好的一个人,要是哑巴就完美了。”
鹿衔作出伤心状,说道:“殿下真的舍得让我变成哑巴?”
庭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是话多的人,每次遇到鹿衔都讲了好多平日里不曾说的话。
鹿衔也不再多言,将门锁打开后,就跟在庭爻的身后为她介绍。
庭爻走动过程中摸了一下走廊的扶手,光滑细腻,不染一丝尘埃。
庭爻问:“不是说这里从不对外开放吗?”
鹿衔随意地回到:“不知你哪日会来,从把玉佩给你的那一天开始,这里每日都有人打扫。”
惆怅的海风每日吹过,带来了无数的尘埃,所幸,终于将你带到了我面前。
“到了。”
鹿衔将庭爻领至视野最佳的厢房,这里的窗户材质特殊,外面无法看到屋内的景象。
鹿衔贴心地问道:“还有半个时辰拍卖会才开始,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庭爻逛了半天集市,眼下肚子也空了,便点了点头。
拍卖场的菜肴十分丰盛,庭爻惊讶地看着鱼贯而入的侍从将一盘盘精致的饭菜端到她面前。
她原以为只是些点心类的吃食,没想到都是正餐。毕竟这些菜都需要不少的时辰才能完工,而她是临时起意才来的。
白灼鲍鱼、碧涧羹、蟹酿橙、酿鱼、蒜蓉扇贝,水晶肴肉……
青枝自小在宫廷,鲜少出远门,这几道菜有些是当地特色。庭爻看青枝尝菜时眼睛一亮又一亮,心中有些惭愧,暗暗决定以后要多带她们出来转转。
庭爻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鹿衔在一旁时不时地吃上几口,虽已许久未动筷,却也一直未放下,等到庭爻吃完才搁置在一旁。
拍卖开始。
一身黑衣的拍卖师款款走上高台,用声情并茂的语调开场:“欢迎来自各地的客官前来捧场今日的拍卖会,我是本场的拍卖师小乘,下面我宣布,海浮石拍卖场第一百六十一次拍卖,正式开始!”
“想必大家都知道本次拍卖的重头戏,我就不多做赘述了,不知道的朋友,先容我在这里卖个关子。”
第一件展品被揭开,是一对双耳玉壶,透亮的青色,把柄连接处颜色稍重,将展台底部的灯光全部笼在自己这一方内,令人眼前一亮。
“第一件展品,极听阁双耳透青色镂空玉壶一件,起拍价五十两银子。”
海浮石拍卖场之所以扬名在外,就是因为其起拍价比其他的稍低,且没钱也能来第一层观看拍卖。
小乘话音刚落就有人接上:“一百两。”
一个壮男举牌子喊道:“两百两。”
第一个人接着加:“五百两。”
一个红衣女子优雅地举了牌子:“一千五百两。”
壮男咬了咬牙,说:“一千六百两,姑娘你就让让我吧,再高就不值了,家中妻子爱玉壶,主要是想做生辰礼物的。”
这话惹得红衣女子咯咯一笑,她说:“两千两。那可真是不巧,我买这个也是要送给内人的,不过,我的内人可就一个,不像某些人……”
那壮男自知理亏,怕那红衣女子说出些什么不能说的,只得就此作罢。
“两千两一次。”
“两千两二次。”
“两千两三次!”
小乘一锤定音:“成交!”
“让我们恭喜这位客官拍得这对极听阁双耳透青色镂空玉壶,您的物品拍卖结束后会有人专程送给您,再次感谢选择海浮石拍卖场,我们拍卖继续!”
“第二件展品——岭南灵溪酒,起拍价三十两银子!……”
“第六件展品——双鱼戏珠雕花黛蓝琉璃盏,起拍价一百两银子!”
拍卖台随着升降梯到达每一层的中央,以便每一层的客人都能看清展品。
庭爻看着这樽琉璃盏的拍卖价像是竹节一样,一节节升高。最终升降梯在第七层停下。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八千两!”
众人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琉璃盏能拍上如此高的价格。
海浮石拍卖场进场时可以选择是否佩戴面具,经历了上一次的走马灯,庭爻短期内不想再看见面具。
说话的人戴着面具,不过庭爻记性不错,她记得这说话之人是礼部侍郎张大人的独子。
锦国普通百姓每年做工得的钱,除去苛捐杂税,能到手三十来两。
在锦国,一千文是一贯,一贯换一两白银,十两白银换一两黄金。
庭爻再次确认了她没认错人,此行倒是有意外收获。
“第十七件展品为本场的最后一件展品——《沧海潮信图》。”
拍卖台上方安放着一支卷轴,用金丝固定其中部。
“出于对此物的保护,不对外展示。此展品为前朝遗物,作画者未知,想必大家都是为了传说而来,拥有此画者会获得一个大机遇。”
“沧海潮信图,起拍价一千两!”
拍卖的氛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一时间叫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千五百两!”
“五千两!”
米迦勒终于出了声:“无论花多少钱,拍下它。”
于是庭爻开了口:“五万两”
此言一出,嘈杂的拍卖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五万两一次。”
“五万两两次。”
“五万两三……”
一道懒散的声音截断了小乘的话:“十万两。”
小乘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些结巴地开口:“十,十万两一次。”
庭爻面不改色:“三十万两。”
那男子也戴着一个黑金面具,笑吟吟地继续加价:“五十万两。”
众人彻底没了声,就呆呆地看着他们这样竞价。这时他们才发现声音是从顶楼响起的。
安静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顶楼不是从不开放吗?”
“应该是场主的朋友吧?”
“这下有好戏看了。”
庭爻倒是不担心加到多少钱,她母后家境殷实,平日里给的不少,庭爻不是奢靡浪费的性子,虽平日里散财散了不少,这些年还是有一些积蓄的。
她啜了一口梨花白,道:“一百万两。”
那黑衣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楼上,向座椅后方一靠,没了动静。
小乘多精明啊,看到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