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疑惑道:“像什么?”
庭爻把头埋进膝盖,说:“像我梦里的一个人,他也爱唠叨。不过自三年前就再也没梦到过了。”
变成了另一个噩梦。
米迦勒随意地应声道:“爱唠叨的人想必是不怎么好看的,吐槽的人多了面相都变了。”
庭爻反驳道:“那可未必。”
米迦勒:“看样子你还挺满意那个人长相的。”
庭爻仔细想了想,开口说:“没有,我没看清过他长什么样子,不过就算没看清我也知道,他肯定是个俊俏的人。就像你们那边说的,天塌下来,有XX的脸顶着。”
米迦勒真是被逗笑了:“幸亏这边没有网络,不然你怕是要日夜颠倒地钻研这个了。”
和米迦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过得也算快。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庭爻和鹿衔即刻起身出门。
走在昨日的同一条街道上,街道已被新雪覆盖,墙头瓦片晃人眼,“碰巧”路过昨日那家客栈,庭爻大步流星地往街头走去,被一条灰褐色的手臂截住了去路。
“客官请留步,”小二依旧咧着嘴笑问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庭爻,流涎也浑然不觉,“客官,您昨夜没回客栈住,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客栈只订不住会多收费哦。”
言罢也不等庭爻的回答,便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斧头高高举起,对准了庭爻的右臂狠狠一砍!
“啪!”
斧头从小二的手中飞了出去,镶嵌在了客栈的门楼处。
小二连忙跑上前去拔斧头。
庭爻拿着醒木鞭目光冰冷,懒散地回答道:“说谁昨夜没住客栈呢?”
小二愣住了,呆滞在半空,刚想反驳,便被庭爻挥手打断。
“你昨日与我说的是客栈不住要多收费,又没说一定是要人住,不是吗?”
小二听出了话里的漏洞,反驳道:“那照客官您说的意思,我们小店还开不开了?那行囊包袱留在房内也算住宿咯?怎么也得留个活物吧?”
庭爻笑眯眯地往前躬身走了两步,说:“对啊,我无赖,所以以己度人,自然不会留这种话柄给你们抓咯。”庭爻在小二怨毒的眼神中直起身,“活物我早就留下,若不信,你便自己上去查看一番。”
隐约听见了楼上的开门声,步履匆匆夹杂着几句咒骂。
小二的额间沁出细汗,愤恨转身离去。
鹿衔跟着庭爻进了那间昨夜并未光临的房间,看着桌上的孤独小草,笑得前仰后合:“这便是你留下的活物?哈哈哈哈哈,娘子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庭爻白了他一眼,演起戏来倒是挺敬业。
庭爻抱着草和鹿衔下楼时又看见了那位小二,这回倒是庭爻拦住了他的去路:“我说,你知道陈香香在哪吗?”
小二闻言嗤笑了一声,用力地挣开庭爻的桎梏。
庭爻:“你若是想一辈子留在这儿,那就不说吧。”
店内所有人都瞬间抬头看着庭爻,慢慢地围成一个圈,将庭爻和鹿衔困在中间。
小二的声音发着颤:“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庭爻:“是你给我留的信,现在倒问起我来了?”
包围圈停滞了一瞬,小二立即上前逼问:“那你倒是说说,信中都写了什么?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号人物。”
庭爻似笑非笑:“我也没确定你是怎么一回事呢,避而不答,看来你在这儿过得挺舒坦,怕是早忘了自己为何而来了吧?陈登。”
小二明显不信,用怀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庭爻:“走马灯内已过了一百多年,你才收到信吗?要是换了普通的身躯,早就死了,又谈什么出去?”
庭爻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这个地方叫作‘走马灯’?可是外面明明才过去三个月啊?”
小二闻言有些失态:“我知道了,你们随我来。”
一行人作鸟兽散,庭爻和鹿衔跟着陈登,三人坐在一辆马车内,陈登一进马车就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冰晶融化形成一张淡蓝色的结界。
陈登忙活完长舒一口气,说:“好了,这下没人能听见我们谈论的内容了。”
庭爻抱臂等着陈登开口,陈登亦然。一时间车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别人不知道庭爻在想什么,米迦勒知道,他正苦苦劝导;“殿下,我这里真的没有这个道具,您别为难我了……您要是实在想要,杀了陈登,没准会随机掉落呢?”
庭爻顿了一下,说:“这是第一次,你让我杀一个人。他跟你有什么过节吗?”
米迦勒:“殿下说笑了,我就是一串代码,能有什么过节,总不至于是删除过我的程序。”
庭爻:“你不想说没关系,你的记性可比人的记忆力强多了,走马灯想彻底解掉,必须把七个异能者斩草除根,何故多提醒我这一遍。”
米迦勒彻底没了动静。
对面的陈登却有了动静,他焦急地抓了抓头发:“我说,这个是有时效的,总共可以维持一炷香,我也就剩这一个了……”
庭爻:“你怎么跟你上司说话呢?”
陈登的满腹牢骚化为震惊。
是了,庭爻一开始就没打算装作七个异能者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彼此知根知底,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
庭爻正因找不到菖蒲心烦,冷冷的眼神一瞥,看得陈登心里七上八下。
“我本想着先救你们出去,不愿追究你们办事不力。”
庭爻装作为难的样子:“可是你们真是把异能者培训中心的脸都丢尽了!”
陈登听这训斥的语气,终于知道这是谁了。忙不迭地下跪:“陈登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让百叶部长您这么生气,能……亲自前来……”
“我再不来,还不知道你们要捅多大的篓子给我!”
庭爻忍着怒火呛声:“才把你们送过去几分钟,就一个接一个地失去生命体征,让我怎么跟界外调查组解释?我来这儿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套话术是米迦勒教的,明明米迦勒可以早些跟她说那个世界的事情,偏偏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肯透露一点点。总说什么没到时候,庭爻不喜欢一无所知地依靠他人。
陈登闻言猛地抬起头:“是随闻,是随闻,几月前,我突然发现梦核没有了,凭空消失了,是他……一定是他。”
陈登跪爬着去抱庭爻的大腿,被鹿衔一脚踢开,痛哭流涕道:“部长,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我们没了梦核是真的会死啊。”
庭爻一言不发,看着陈登哭。哭了好一会,陈登看庭爻没有反应,刚打算继续哀嚎,庭爻听得心烦,直接也给了他一脚。
庭爻:“我只问你一句,陈香香在哪?我没问你对她做过什么,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陈登心虚地低下头:“我……我也不知道。”
“砰!”又是一脚。
“不知道还不快去找,等着我去找吗?你在这里一百多年干什么吃的?!”
陈登被训得像只鹌鹑,只得连连应声,屁滚尿流地滚下了马车。
鹿衔见状轻笑道:“殿下好生威风。”
庭爻向米迦勒确认了这个冰晶不是个人物品,所以陈登在踏出这个马车后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这才放心开口:“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吗?”
鹿衔突然凑近到庭爻肩膀处,看着庭爻骤然抬起的双眼,那里面有警告、提防、探究,独独没有恐惧。
庭爻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手臂横在二人中间,平淡却不容置疑地开口道:“放肆。”
鹿衔丝毫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坐回去,倚在坐垫上像在自言自语:“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路见不平想做好事时,便不管不顾地定要护人平安。遇到恶心人恶心事也绝不心慈手软。”
说罢冲着庭爻笑了笑:“面冷心热总归比面热心冷好,当然,我在说我自己呢。”
庭爻嘲讽地嗤笑了一声:“别试图揣摩我的心思,有些东西,远远看着就好,凑近了看,谁都经不起您这句夸赞。”
鹿衔知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索性闭了嘴。
在一炷香快要结束时,鹿衔问了庭爻最后一个问题:“等会出去还演吗?”
庭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鹿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俩最初是演给谁看?如今有了新的身份,自然是不必再演。”
鹿衔默认了这个说法,过了会还是不死心地问:“那不用演给陈香香看吗?”
庭爻:“她现在估计以为我们和陈登是一伙的呢,从这个马车中走出来,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信了。可是没办法,只能这样引她出来。”
鹿衔认可地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那窥探感依旧存在,怕是陈登心中还留有疑问。
下了车,周围植被果真如鹿衔所说,长得姿态可怖。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马车已走了这么远。
庭爻;“米迦勒,我想用那个A级道具‘骰子’。”
米迦勒;“当然可以。殿下到时候如果开出来不好用的东西别怪罪到我头上就行。”
庭爻:“开吧……总比没有好。”
米迦勒:【恭喜宿主获得A级道具——“魈面”,戴上此面具,A级以下异能者及普通人只能看到面具的形象并深信不疑。面具形象由使用者决定,每次使用前校准,每次确定形象后不可更改,面具效果持续三小时,中途摘下即失效,冷却时间为六小时。】
伴随着米迦勒播报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尖利的笑声:“哼哼哈哈哈哈哈,好多年没有活人进来了,姑奶奶我今天作东道主,可得把这几位招待好了。”
“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几位多担待,啊?哈哈哈哈。”
庭爻看着眼前的植被像剪纸一样碎掉,齑粉堆积在地上,再抬头,只能通过相同的建筑分辨出这是白日的街道。
红月高悬于天际,店铺前林立着各色的面具,红光打在一张张脸面上,正直的人物形象看着竟也瘆人。庭爻看过傩舞,知道大多数都是历史上的人物,只不过被画得凶神恶煞。
庭爻和鹿衔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不是因为面具看着可怖,而是被攘攘的“人群”挤得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