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286章 第187章 旧忆·溯南边

那夜的故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了。洛魂绝口不谈，奏也终是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他不愿说，那便罢了。

事实上，他有许多事都不曾向奏透露过。如他的出身，他的师承，他所持断情剑的来历，他对那诡谲紫黑力量的了解，等等诸如此类他在遇见奏之前的经历，于她而言，都是不见四方的迷雾。

不过，都是小问题。只消知道，他不会害自己便好。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吧。也许某一天，他愿意向自己袒露过往，届时才意味着他那心结的解开吧。

然，世事无常，直到洛魂于恶魔 岛身死，奏也没等到他的坦诚相待。

但至少现而他们还是在一起的，一同开拓着那如诗的绘卷。

由北境渡海，他们二度前去无尽海域，体会那波澜壮阔的修者世界。虽说对洛魂的追杀并未停止，但他们也并非踏在原地止步不前，战斗，才是提升自我的捷径。

奏的秘典虽说再一次被圣临宗主的纹印禁锢，但她对于古法的纯熟理解运用，已是再上一台阶，她的剑，同样一日千里。

而洛魂的成长，一直都是谜一样的速度，即便是奏这般大宗最核心的子弟，天之骄子，也无法在修为上拉开他太多。

虽说奏比洛魂还小上五度春秋，但二人从小所得的资源可并非一个量级的，洛魂这修行速度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按奏的猜测，约莫是吃过什么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极大程度上加速了他的修行，否则这等年纪的成就，莫说散修，便是在大宗当中也是极其惊人的存在。

果然，但凡是活着的散修，必有一出众之处，否则真的很难在这步步惊险的江湖上生存。

如他们一路，除去躲避来自圣临宗的追杀以及因悬赏“慕名而来”的修者，其余所遇，皆数算不得什么善茬。奏对这江湖的认识，也在逐步加深。

譬如，何谓绿林好汉？说到底不过是些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的人罢了。这个词，向来不一定便是褒义，或有行得正之人劫富济贫，但更多的，只是劫财自用罢了。

而上升到修者层面，同样见不得多少善类。大宗子弟还有不少稍稍讲点规矩，如若不是什么背景深厚之人，门规戒罚可不是仅仅装点门面用的。散修剑走偏锋的可就多了，藏身暗处，说得好听些那是审时度势，说白了便是见风使舵，能有捞得好处的机会便绝不会坐视不理。最凶厉的人，往往也是这些。

毕竟，这世道，什么邪修外道，大多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里，只余下些许只鳞片爪的邪典，还藏在部分世家宗门的高阁当中。而魔域，自然被普遍认为是收录邪典最多的宗门，毕竟这位在千年之前可是盛产魔头的巨擘，有上许多邪性残忍的秘法，一点也不会让人惊讶。但魔域正往正道上走，虽说数百年间还无法让世人改观，但总比千年之前的风评要好上许多。

故而，而今江湖上，最邪性的反倒是一些散修。或是为了自保，或是为了逐强，能存活至今的他们往往狡诈而残忍，实力或许并不多高，但其心性的坚忍总是一等一的。甚至，还有不少便伪称是魔域之人，以此作掩，魔域难以风评好转的原因，或多或少也有一部分来源于次。

由此，奏还质问洛魂，你这散修，多也是奸恶之人，竟敢掳走圣临圣女，所图为何？

洛魂由着她闹，便道，意图胁圣女以令六堂，东踏通天，西平英灵，南荡无尽，北取无疆，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奏驳他，怎得少了南疆？

他道，南疆是灵妖国度，如今环境多雨林，蚊虫肆虐，湿热难捱，不适于人。不若留个面子予灵妖，共促人妖平和。

奏倒是好奇了起来，南疆果真如此丰奇？

洛魂也不曾去往南疆，便言世人皆说如此。奏自然想踏足每一处地方，便拉着他，意图速通无尽，直往灵妖国度而去。

故而，无尽海域再起传言，洛魂携奏江湖再起，二人行色匆忙，直往南走。也不知是有所目的，抑或是逃避追杀。但无论如何，他们在往南走倒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由此，对他们二人感兴趣的，对洛魂身上挂着的赏金感兴趣的，对魔域圣女感兴趣的，倒有人跟着也往南走。

去往的人多了，也难免爆发些冲突，倒不一定是与那二人的，也许是这些碰巧撞见的江湖人本就有所恩怨，才有了流血事件。但江湖传言难免失真，这些江湖人的新仇旧恨，却总有不少最后会算在他们头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就是江湖，因利因仇因爱因恨而打打杀杀的地方，是少年时向往中年时厌倦暮年时又追忆的地方。它让人爱的，让人恨的，让人挂念的，皆是江湖里形形色色的人，与那些被尘埃所掩的往事。

但在江湖，所有的少年还未长大心便先一步老去，热血与愤慨只是一时意气，孤独与死别才是永恒旋律。只愿一心踏向江湖之人，在许多年之后的余生，还能无悔于昨日的决定。

于奏而言，她所接触的人尚少，熟识的也大多是亲善之人。身为魔域圣女，往日不出山门，所接触的外人大多也有些身份势力，自然不怎么见识过宗外众生百态。而今游历四海，方知识人交友之难。也所幸，还有洛魂这么一个老江湖领着路。

从无尽海域北部，一路向南，从靠西北方向绕过无尽海域深处那禁忌之地，再直挺挺地往南远去。二人的路途尽可能短的同时，也要保证一定的安全性，若是不曾陷入危急情况，还是需要避开安全航线之外的区域。

海灵妖的可怕，绝非能够简简单单用言语描述的。虽说与寻常灵妖一般皆以妖力为力量基础，在称谓上只是多了一个“海”字，但实际上，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这并非是陆生或淡水生与海生的区别，而应分属两种不同的类群，其间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海灵妖灵智底下，但实力强得可怕，越一阶对敌对它们而言都不算是什么难事。而安全航线之外，鬼知道究竟纠集了多少这种鬼东西。

即便是航线之内，也不可能保证绝对安全，时有海灵妖纠缠上来，等阶差些的还能将之祭天，但若是遇见入圣级别的便棘手了。尤其是还曾撞见过领域级别的海灵妖，洛魂制住了意图解封纹印的奏，掷出断情，由剑灵与那庞然巨兽纠缠了几招。而二人趁此机会远遁而去，剑灵自也驭剑回返，完成了使命。

由此，奏不由得思考起了洛魂的转变。若是他以前，只会一头莽上去想要把这个拦路的家伙干掉而丝毫不顾及二者之间的差距吧。

不过，这也挺好。

一路向南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关乎魔域追杀。魔域虽说在东洲、西土与无尽海域皆有所属势力，但目前追杀的十数队伍，皆来自宗门本部。即便奏被域主寻回宗门，也不曾停下要将洛魂拿下的步调。这些修者受长老指令，散于各地，但总体还是偏北之地。如今洛魂再次携圣女奔走，目标向南，追杀队伍也便往南而去，这样便极大程度上减小了在前路撞见这些队伍的可能性。

不过，也避免不了撞见魔域所属的其他势力。无尽海域，入圣者便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人物了，甚至圣域修者也大有人在，其间差距千远万远，难以望其项背。不过，能有圣域修为的，多是些几百上千岁的人物，这些人物往往也是自持身份，不会轻易出手，这才让洛魂与奏有可趁之机，不至于陷入绝地。

再者，即便真的出现危机，大抵还会有魔域域主来兜底。她的强大，与对奏的疼爱一般皆是显而易见的，奏能再度出离宗门，定是有她的默许，而保护措施必然是到位的。

洛魂虽未见过司无琰出手，但仅凭在松桥镇那次，听越传越玄乎的传言便可见一斑了。更何况还有后续她独闯妙法宗，一人将整个宗门的脸打得啪啪响，而妙法宗至今没有后续讨债行为，足以见得其威慑力。

不过，说是如此，但洛魂并不事事指望司无琰。他有预感，若是司无琰再度出现替他们解决危机，那他大抵是再也见不到奏了。方法有很多种，但最简单的，莫过于把他送去黄泉，一了百了。他与司无琰不过一面之缘，虽说她曾邀他入宗，但若是这位域主认为是他让奏遭了难，这等杀伐果决之人，将之毙命也绝不会有丝毫手软。

所以，就在这一路中，磨砺自己的剑。

所对之敌，大多还是形形色色的江湖人，或是偷偷摸摸的欲图浑水摸鱼拿赏金的，或是光明正大因名前来挑战的，或是单纯地因为磕磕碰碰而爆发冲突的，还包括想要见一见奏这位魔域圣女的。

总之，一路打过去，把声名打了出来，也把剑，给磨成更锋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