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277章 第178章 旧忆·醉年关

不过，已经知悉了后世的我们，自然能窥见这段历史的一隅。洛魂为奏作了一整套十二式的剑法，尚未命名，也并未悉数教予奏，便魂断恶魔 岛了。这套剑法，奏也只是学了六式，便失传于世。

很可惜的错过，但所幸于二百多年后补全。

此时云雾暂歇，苍蓝冷月再度露出了其孤僻之姿。而洛魂为奏写的第一式，正在月下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着。

这剑法虽是洛魂为奏而写，但本质上依然属于他洛式剑法的范畴，有着他一贯的风格特点。依是凌厉卓绝的攻势，依是缭乱连绵的出剑，似乎只在云挨上月、将掩未掩的刹那，一整个流程的攻势便结束了。

而这是为奏而写，也便在某些方面有了些许不同。最显著的一点便是，这一式居然有了些许守招，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仅仅是护住脖颈心脉等要害处的小动作，且往往出现在攻势转换之际。但若与高手对弈，很多时刻便就是在这种交接处容易被人截断，故而，这般小动作也能成为救命的关键。

他不是不会守，只是不想守。

“你起名字了吗？”

又循回了一遍剑式，奏才想到了这个问题，便问了一声。

“尚未。”

“那……”奏四处张望，找寻着命名的灵感，恰巧余光瞥见有轻淡的云飘去了月边，便道，“不妨名之‘云遮月’？”

洛魂也抬首看向高穹，所见，是云与月的缠绵。“不若换作‘云归月’。”他道。

奏偏着头想了想，笑便从那脸颊上漫了出来：“也可，意境更好些，那这一式剑招，便就叫做‘云归月’。”

洛魂见她笑，心中愈发安和。那可令天下不知多少女子妒恨的容颜，沾染了修剑之后的汗珠，也依然是那样的娇媚无限。夜晚的风里，那愈发馥郁的茉莉香气，也随风远去。

练了一阵子之后，奏便要与洛魂以剑对上一场。洛魂应了，这一回却没有成心让她，而是三招五式的便把她的剑都给打掉了。然后，再对面色渐差的她道，修剑须得认真以待，莫以玩闹心态应对。

再然后，洛魂把月华交还于她手，又喂了她几招，这才让这差点炸毛的小姑娘安顺下来。

奏觉得洛魂幼稚，但在洛魂眼里，她又何尝不是呢？

夜里，二人共乘晚风，打道回府。

只不过，这一路，却发生了个小插曲。

他们去的，是村外的空地，所居的屋子也并非村庄边缘，而今回返自然是会路过别人家的屋子。而就当他们在某个拐角转弯时，却忽然听见了有些不合时宜的哼声。

奏还以为是有人遭难，立刻驻足聆听，想辨别声响来自何处，细听之下，那断断续续的轻吟是来自一旁的屋子。奏握紧了月华剑，眼里亮着光，跃跃欲试。可不料刚靠近两步，传出的私语词句让她忽的怔住，接下来便是丢剑、跳起、捂住洛魂的耳朵，一气呵成。

她是正面迎上的，此时踮着脚尖捂着洛魂的双耳，脸颊是淡淡月光也掩盖不下的绯色，将那娇媚染回了少女的青涩。是了，她的年岁也不过三五有余，本就不大，何来那么多妩媚动人之感？

“我听见了。”洛魂淡淡说了声，平静地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奏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多有不妥，像是触电一般迅速收回了手。但她依然不解那无名的火气，瞪着洛魂，在他脚上重重踩了一下，这才捡起剑怒气冲冲地拽走了洛魂。

“你听见了你为何不说？”少女充满火气的质问声。

“我知晓不比你早。”

“你怎么能让我听见这种声音？护卫护卫，你便是如此护卫的么？”少女依然强势地胡搅蛮缠。

“从声音来辨，是有两位女子，最初并未如此想。”

“好哇，你竟听得这般细致……等等，你说，是两位女子？”

“是。”

“难怪不曾听见男……咳咳，看什么看！没见过仙子脸红吗？不许看！”

“好。”

今夜，折腾着，胡闹着，也便过去了。

翌日，除夕之日。

洛魂起早，把新桃换上，之前备好的字联也贴在了门边。联是昨夜写的，那小姑娘非得捣乱，挥毫恰似舞着判官笔，勾勒出一个个同她秘法符文似的文字，煞了不少红纸。洛魂只好等她睡下，再写了些，用于除夕日张贴之用。虽说他也不善于书画，但好歹字还是足够端正的。

虽是身处异乡，房屋也是当地村民的旧宅，但生活，总归是要有些仪式感支撑的。奏说过她往年是如何过年关的，现而，也该让她瞧瞧，常人是如何过年关的。

洛魂贴字联之时，奏就端着小马扎在门外坐着，顺手从雪地里捏出了个雪球，一面嘲笑洛魂的字不如自己，一面拿雪球到处扔着玩，倒也没有刻意搞破坏丢方贴上的新物。

村民路过，皆是笑谈年轻甚好，如这新婚夫妻充满对明日的向往。恰是一年冬尽春来，如若不见倒春寒，倒也是前景无限。

奏却似乎只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关键词，不免越想越气，抓起雪球去砸洛魂。

洛魂偏头看她，见她耳尖通红，一言不发去了屋里，在奏微恼的注视中，取了一条针织围巾给她耳尖捂上。

于是，已经瞧不见的耳尖，却是更红了几分。

奏扔出手上最后一颗雪球砸在洛魂身上，便回了屋内，倒在自己的床铺上，抱着被褥便是从床这头滚去那头，又从那头滚回这头。说出去谁能相信，魔域的圣女殿下，竟还会有如此少女心泛滥的一面。

洛魂换去侧门继续贴字联。

卫生已经打扫过了，洛魂在贴联完成之后，便去了屋内，见奏的房门关着，便继续忙活着该有的流程。

昨日买的红烛，如今倒是可以供奉于台上。点燃了红烛，却隐约在火光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抿上唇，目光忽的有些涣散了起来。

直到，奏打开房门，洛魂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回过头去看她。“今日何如？”他问道，依然是平淡地似乎方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由你。”奏竟也学着洛魂，用那平静的语调说着话。她还裹着围巾，只不过并不似洛魂方才围得那么粗犷随性，和着肩上的白绒，便也有了几分臃肿的可爱之感。

洛魂轻轻颔首：“那便修行罢。”

“除夕日修行？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很可惜，奏佯装的淡漠终归是不如洛魂那般自始至终的沉静，这一番话，还是没能让她继续保持平静，转而用某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洛魂。

“修行不论昼夜，无事修行，便就不浪费时日。”洛魂道。

“那你陪我出门转转。”

“好。”

奏总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在诓自己，以便让自己做决定。但转念想想，又觉得他当不会这般拐弯抹角。

可是……

奏又狐疑地瞧了洛魂一番。

现而的他，当真不会如此么？

除夕日，虽然少有摊贩，但热闹程度比起昨日也毫不逊色。主要原因便是，有部分村民的亲友返乡，共度良宵，一时鞭炮锣鼓齐鸣。虽然吵闹，虽然烟尘四起，但也正因这些，才便有了人间的烟火气，这些往日里个个仙踪难觅的仙阁弟子，也在今日，成了朴素的农家之人。

“我想师父了。”奏忽而道，总是轻快上扬的语调，现而却是尽显低落。是了，离开魔域，已有四五个月之久，她也便有四五个月不曾见过她的师父了。

“我同你回圣临。”洛魂道，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正被魔域通缉的事实。虽然说无尽海域暂未见他的通缉令，但伴随着魔域弟子逐步踏入无尽海域搜寻洛魂，他样貌如何，迟早变成人尽皆知的。

“可别，你同我，怕是刚上岸便被我圣临抓获了。”奏对此自然是清楚的很，“我想我师父，不代表我而今打算回门见她。这一回去，再想出门便是大麻烦了。”

洛魂不言。

但奏倒是能很快把心态调整回来，她松了松围巾，露出一抹明艳的笑，道：“走吧，再看看这无名岛屿的繁华。”

“好。”

……

冬日白昼短，总是天暗得很早，还没到吃晚膳的时间，村落当中的灯盏便亮了起来，让夜里也如白日亮堂。若是再盛大些，便可谓“火树银花不夜天”之景，足见盛世繁华。

此时回程，倒也能见得家家户户的新色红符，以及象征着各种美好愿景的字联。平安喜乐，事事顺遂，便再好不过了。

二人踏着灯火微影回返居所，把那条养在桶里的游鱼给开了膛破了肚，制成了饭桌上的菜肴。洛魂更是取出了那坛杨梅酒，面无表情地对奏说，你不许饮酒。

而奏反骨当场便立了起来，似乎把自己曾说过的忘了个干净，提杯便与洛魂豪气地干了，结果自然是第二杯未尽便倒在桌上，所幸倒是没再说什么惹人发笑的胡话。

洛魂把她抱回了房，便又独自一人在厅中望月静坐。直到子时过去，新日来临，他开门点了鞭炮，点了红烛，饮下杯中酒，倒在了桌上。

奏倚在房门背后，眼神清明，哪儿还有喝醉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