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169章 第70章 凡心司落

是夜，浓云蔽月，星河无边。

在诺德尔撒的这些日子，苏璃几乎没见过苍蓝冷月与猩红时月同时被云雾掩盖。而今日两轮月亮恰都被掩盖了，刚巧星汉灿烂，星河却是逃脱了云雾的魔爪，在看不见月辉的天穹上熠熠生辉。

苏、颜二人相伴而立在高层的客舱外，这一片区域是并不算宽敞的走道，但高层并没有水手，干事也很少来此，二人便就在此处观赏星河。

繁星聚，疏云迷。天穹之上的银河，恰似一条绚烂璀璨的幻彩缎带，在疏离的浅色云雾里浮动。而那些被天外尘埃染色的浅色云雾，点缀其间，如梦似幻。

“夜空瑰奇如梦。”

“夜色真美啊！”

颜霜与苏璃几乎同时感慨了一句，旋即二人相视而笑，苏璃还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吗？

“尚不及你一分。”颜霜轻声道。

“更不及你一毫。”苏璃嬉笑道。

颜霜浅笑，眉眼里尽是面前的可人儿。

苏璃已是沉醉，醉于她那如繁星落予的眼底，眼波流转，一瞬永恒。

“霜儿。”

“我在。”

“不论未来如何……”

“我都会在你身边。”

夜深了，二人依然长身而立，望着繁星，诉着你我，似那无问西东的信任，似那无谓对错的执着。

照星无眠，云遮月；

凡心司落，华满天。

翌日。

苏璃醒来，才发觉自己躺在了客舱里的软榻上。稍微想了想，才记起来昨夜的最后她自己并未回房，而是在外边过道上，躺着与霜儿看星星聊天，结果不知怎的就忽然睡过去了。

或许是太安逸了吧，有霜儿在身边，便什么都不用多想了。哪怕是睡在了地上，也能知道会有人把她带起，免去烦忧。

苏璃的嘴角轻轻勾起，随后起身理容。

在她洗漱的时候，舷窗外的橘色太阳正挂在水面上，倒映海面上的影子，似乎正好与那半个太阳组成了完整的圆。波光粼粼，有如被海浪打碎的鎏金，在无垠的海面上尽情地晃荡，无谓来路，无谓归处。自由，便是其最心安的归处，“此心安处是吾乡”。

唔，原来现在还这么早啊。

苏璃洗漱完，倚在窗前，心竟是莫名地静了下来。

不如，趁着这气清好时，修行一番。

于是，闭眼落座修行，不带丝毫拖沓。

门外，刚欲敲门的颜霜纤手顿在了半空，她嘴角浅浅一弯，悄悄退去，即使——舱房的门上并没有可供查看里面的窗户。

修行不知年岁。

等苏璃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玄气修为又精进了许多。或许再来几场有足够压力的战斗，便能突破到下一层次了。如此神速的修炼，不仅仅与她的天赋有关，也不仅仅是修行的勤奋认真，当初李锦钰在她笄礼上代鸿元商会赠予的那枚珍珠，同样起了不小的作用。玄元境内提升百分之十的修行速度，这提升绝不可谓是不高了。

舒缓地伸了个懒腰，苏璃打开了舱房，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门外，可以直接看见遥远的天边，橘黄色的巨大火球显得温暖而又明亮，离那远方的海面，不过咫尺之距。

在景王朝这样东大陆的北方地区，即便是八月中旬，黄昏时分的天气已经不算太过燥热。所以哪怕直视着太阳，也会觉得它万分可爱了起来。

苏璃的心情也随之更好了几分。

她去了隔壁屋寻颜霜，但颜霜并不在舱房，于是她倚在这边过道上的围栏处，看向下一层的舱房过道。昨日她们便是在这一层楼下的舱室里用膳，而今似乎差不多也到了晚膳时分，霜儿该会在那里吧。

果不其然，一位使者端来了餐盘，敲开了房门。颜霜身着如莲的菡萏粉白衣裙，道谢之后，接过了那装有几碟菜的餐盘。她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微微仰起脖颈，见到了围栏上，那迎着晚霞的探头探脑的娇俏可人儿。

这小家伙，还真是……在人心尖上跳舞啊。

“下来用膳了。”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进了舱房，也许只是怕菜肴在房外落了灰尘，而非为了掩盖鬓发间那逐渐飘红的耳尖。

颜霜的语气总是那般轻轻淡淡的，像是清风飘过耳畔，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太过重视。但苏璃清楚，她这般说话时，心情反是尚佳的。若她沉下声来，把每个读音都完全落在实处，那才是惹她不喜了。

或许人大抵多是如此，对自己所熟悉的人或事，处事才会更为轻松随意。

“来啦！”苏璃欢快地跑下楼，这绝不是她太迫切想靠近霜儿，只是因为一天未曾用膳肚子饿了罢了。唔，一定是这样的！

一顿晚膳，虽然并不如在外时丰盛，但也足够二人享用了。在海上航行，食物本就比较单调，她们也清楚这一档子事，况且二人也不是什么挑嘴的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饭毕，二人简单拾掇了一下，便又出门来到高层的外过道，吹起了习习凉风。

颜霜说，李锦钰白日与她谈过，顺利的话，后日便可抵达珏山，届时会停靠休整一日。当然，她说这话时语气有些重，显然的，虽然她理解李锦钰的行为，但这并不妨碍她不喜欢。

女孩们有时就是这样，人家并非不辩是非不懂对错，她们可能只是单纯的讨厌罢了。所以男孩们有时不要太在意与女孩争执孰对孰错的问题，这些往往都不是争执起因的核心，不妨试试从她的角度看看问题。如果她明明错了，争执的话语也没有道理逻辑，硬是胡搅蛮缠，那……亲亲这边建议您考虑一下未来再随机应变、自行决断哦！

苏璃倒也没与颜霜多说这方面的事，她清楚霜儿知晓这些弯弯绕绕的便好，反驳她不是，顺应她也不好，干脆另寻话题。比如——

“霜儿，如今你的玄气修为到了何种境界？”苏璃好奇地问道。那日醒来，与霜儿以《奏魂》剑法切磋的时候，知晓她破入了云魂境界。可如她这般天赋选手，又极为勤勉，像小说主角那样开挂飞升也不过分吧？

“云魂。”颜霜答道。

“具体些呢？”

“云魂初期。近些时日有所懈怠，而今在船上若是无事，倒可用来修行。”

“炼神至云魂会卡很久吗？我哥他似乎已经停留炼神巅峰许久，而再过段时日，唔，或许需要些对战的刺激，我也能踏入炼神巅峰了。”

——当然，此时的苏璃还不知苏霖弦已经破入了云魂。

“每个阶段的突破，或多或少都会存在瓶颈。苏公子之所以迟迟未能破入云魂，想来多是他的剑道还未能定型。修行之事，环环相扣，即便玄元境内三阶与道表面无关，但道的影响丝丝缕缕，未能坚定不移走自己寻求的道，自是容易产生瓶颈。”颜霜与苏璃对视了一眼，认真道，“此外，对于阿璃你来说，你如今的修行速度远超常人，待你臻入云魂莫要有失落感才是。云魂作为玄元的第三阶，破境的难度并不仅仅在于道，所需的海量玄气同样令人望而生畏。”

“也就是说，待抵达云魂，修行速度会慢下来许多？”

“的确如此。”颜霜轻轻颔首，“你我破入新阶段的时间相仿，尽管你已能窥得下一阶段的来临，我依然未能预见任何突破。”

“那还是得好好修行呢，咱们可是约定了的，一齐行于高远无穷之未来。”苏璃笑道。

“那还不快些回房修行。”颜霜轻声道，眉眼却带上了点点笑意，“可别像昨日，说要想看双月破云，看到睡去了也未能等到，还不妨做些更有意义的。”

“可我感觉，与你一起便是最大的意义。”苏璃认真道。

“我先回房了。”颜霜的声音依然很轻，但苏璃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见了一丝颤音。不过，有一点苏璃可以确定，霜儿脸红了，她偏过头转身掩饰的时候，她的耳尖便已如同透明的一般，晶莹剔透，面色更是如霞绝美，清冷不再，温柔更甚。

颜霜已回房，苏璃看了看天色，也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嘴角弯弯。

又一日过去了。

翌日。

今日小雨。

商船人行处拉起了船蓬，倒不是为了给人遮雨，毕竟大部分船员水手都是浇着海浪长大的，谁在乎这点雨水。而商会干事，大多还是跑外勤的，行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会太在意这些。这些船蓬，更多的还是防止雨水溅入舱体内部，万一渗水浸湿货物问题就大了。

正常，货物比人重要的情况比比皆是。

听着雨水啪嗒啪嗒打在舷窗上的声音，干净清澈，苏璃倚在墙边，视线微微有些迷蒙。怔怔地出了神。

倒不是因为今日下雨，她没那么讨厌雨天。只是，昨夜做梦了，梦中，又是莫名其妙的洛魂与奏。

苏璃是洛魂。

她几乎都快要接受这个自己给自己脑补的设定了。但这一次，她又梦到了些新的……

比如说，她看见了梦里奏的容颜，娇媚无限。但明明就是那样一张脸，为什么会和颜霜那清冷疏离的表情，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