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黑暗向导 第6章 打猎

两辆车一路开出城外，第一天的日程仅仅是赶路。洛辞一个人窝在房车里，除了路途有些颠簸，感觉和家里也没什么不同。

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四周是茫茫的旷野，风一层层地吹过，吹得野草一浪浪地倒伏，青翠地招摇着。因为离城不远，他们脚下还有公路，路边还有村庄，偶尔也能看见牧场、工厂、采矿场，和零星的军事设施。

这里的信号也还不错，还可以上上网看看视频。然而一旦深入野外，人类的痕迹将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些非人之物——鬼魂。

由于鬼魂的存在，电磁信号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只有军事基地之间才能通过信号塔传递较为完整的信息，其他地方则会与人类世界失联。

越野车内，学生们本来就是互相熟识，此刻已经叽叽喳喳地聊开了：

“哎，你们觉得新导师怎么样？”

“的确很好看。埃莫尔森老师上次见了他一面，回来就得了相思病，在校报上写了一整版的情诗……现在我可以理解她了。”

“但我觉得他像是有些不靠谱，而且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他真的击败了塔主升上了S级？”

“汉森老师在他面前总是显得很紧张，他或许背景很深……今年居然会请这样一个导师，我本来还指望安泽少将来呢。”

“你怎么看，莫里？听说你之前还在他那里做过治疗？”

莫里端正地坐着，目视前方：“在背后议论人是不好的。”

他的心中则在咆哮：洛先生是好得不得了与完美，你们懂个屁！什么安泽少将，根本比不上导师的一根猫毛，你们根本不懂得欣赏，品味真是太差了！

下午四点，洛辞打开内部通讯，通知学生们下车，准备扎营造饭。通讯仪那头传来一阵解脱的欢呼，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在车里憋了大半天，早就坐不住了。雪点一直坐在车顶上，乱蓬蓬的头发已经被吹出了造型，他轻轻一纵便从车顶跳了下来，就着草地打了个滚。

开车的是金发的艾德里安，揉着额头说屁股痛，过了一会儿又揉着屁股说脑袋疼。紧接着下来的是北辰和天星两兄弟，因为一直枕在戎北辰的大腿上睡觉，所以戎天星的半边脸上是皱巴巴的红印，揉着惺忪的睡眼，至于戎北辰——由于依然浑身武装并且寡言少语，洛辞看他仍像一团谜。

最后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是莫里，他长久地晕车，因此脸色不太好，看到洛辞后，一个甜蜜的笑才忙不迭地赶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携带的干粮是不够他们吃一个月的，再说放着几个精力旺盛的哨兵，也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洛辞大手一挥：“给你们一个小时出去捕猎，不要离开通讯范围，空手回来的没饭吃。”

哨兵们举双手欢呼，撒开脚丫子就跑远了。比他们身形更快的，是精神体们，雪点的精神体是一只雪豹，毛茸茸的一大只，嘴里叼着长长的尾巴，撒欢儿在地上滚了一圈，很有主人的神韵。

戎北辰和戎天星的精神体蹿得太快，简直如同两道利箭，转瞬间就瞄准了远处的一只野兔，默契地分头包抄过去。洛辞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一只是狼，另一只是边牧，狼的尾巴是垂下去的，边牧的尾巴却摇得很欢快。

莫里召唤出猎鹰，让它蹲在自己的肩上，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轻狙，默默地填入子弹。

“第一次出行，”洛辞走到他身边，“感觉还好吧？”

莫里没有回答，也并没有什么瞄准的姿势，抬枪便射，百八十米外一只刚冒头的地鼠，就成了枪下的冤魂。他没法依靠精神体作战，但猎鹰赋予了他绝佳的视力，让他的射击技术出神入化。

仍冒着烟气的枪管被抗在肩上，莫里对着洛辞一扬下巴，“保护你绰绰有余。”

洛辞觉得他孔雀开屏的样子也很可爱，每次看到莫里，他的心情都会莫名变好。

转头却看到一个站没站相的家伙，正躲在越野车后悠闲地抽着烟，正是那个万年老二艾德里安。

“怎么，你不出去打猎吗？”洛辞问。

“抽完这支。”艾德里安说着，蹲下来换了个更松散的姿势。

“为什么不叫出精神体？”

“我的精神体，”艾德里安话说一半，又细细地抽了一口，蓝眸隐隐绰绰地藏在烟雾后，“不大方便。”

洛辞仿佛捉到了本次小队中最大的刺头，于是也蹲下来，靠近了问：“如果我叫你现在去呢？”

他一下子靠得太近，是很有压迫感的姿势。而艾德里安的眼睛微微睁大，情不自禁地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并不觉得这夸张的反应丢脸，反而没脸没皮地发了感慨：“哎，导师，您真好看。”

洛辞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别贫嘴，快去。”

艾德里安脑袋一晃，金发也跟着潇洒一甩，果然利利索索地跳起来，嬉皮笑脸地说：“遵命！”

然而他也没有召唤精神体，只是从车里拿了一把枪，就这么端着走远了。洛辞很怀疑他是要找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偷懒，跟着走了一段，却见他稳稳地端枪射击，击中了一只急速奔跑中的羚羊。

羚羊后面跟着一只雪豹，可以说是立刻就能追上了，雪点好不容易把猎物赶回来，却被艾德里安抢了先，气得遥遥地嗷呜大吼一声。

艾德里安潇洒地比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

雪点快气死了，拍了拍雪豹的背，叫嚷道：“豹豹，去咬死他！”

哨兵的耳朵何其灵敏，艾德里安见势不妙，揣着枪拔腿就跑。

洛辞目睹了全过程，不由感慨年轻真好，活力无限。他捡了几块大小适中的石头，观察风向后便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垒起石头搭成了一个简易炉灶。莫里一直像个衷心的骑士一般在他身边晃悠，洛辞就支使他去不远处的林子里收集点木柴回来。

一个小时后，洛辞升起炉子里的火，用通讯器叫道：“吃饭了，回来吧。”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那群出了栏的精神体各个撒欢疯跑，快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洛辞放弃了通讯器，改用精神力，再次重复：“回家吃饭！”

他的精神力如水波一样扩散，在捕捉到对象后，就变成了小锥子，在小崽子们的神经上刺了一下。哨兵们不敢造次，这才一阵风地跑回来，各自都带了猎物：兄弟俩捉到了好几只肥美的野兔，莫里打下来一只大雁，艾德里安打中了羚羊，雪豹叼回了艾德里安。

除了艾德里安不能吃，其他都是不错的食材。洛辞麻利地开始料理猎物，熟练地操起刀，剥皮放血。哨兵们毕竟刚从学校出来，猎物可能杀过不少，料理却是第一回，看着那副血腥的画面，眼睛都有些发直。

洛辞的手很漂亮，十指纤长，手掌很薄。因为过于白皙，薄薄一层皮肤下透出青筋的脉络，骨节处则泛着健康的粉色。就是这样一双手，正麻利地划开野兔的肚腹，掏出热气腾腾的内脏，血顺着指尖嘀嗒滑落，给他们的眼球一种别样的刺激。

“以后如果你们从军，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生存技巧。学会打猎能保证你们饿不死，学点厨艺能决定你们的生存质量。”洛辞熟练地给处理好的肉抹上一层腌料，“今天第一顿饭，我来做，之后你们轮流来。”

哨兵们整齐划一地点了点头，天星忽然主动蹲下来，开始帮他拔雁毛，其他人都反应过来，有样学样地开始处理肉块，处理完后再用铁签一块块地串起来，拿到火上烤。

肉熟了，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哨兵们谨记学院里受到的教育，请向导先吃。洛辞随便选了几串，又用开水泡了一杯速食鲜蔬汤，开了个黄桃罐头和一袋坚果，坐在石头上且吃且喝起来。

待到众人吃饱喝足，天色已是渐渐暗淡，洛辞望了望晚霞，断定明天一定是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

他选了一块不错的扎营地，是个三面环丘的地形。他自己可以睡房车，哨兵们却需要就地扎营，此时正值夏季，夜晚也不会太冷，只是风大，会吹得帐篷毕波作响，折磨这群可怜的哨兵一整夜——必要的痛苦，他们必须学会在恶劣环境中休息——洛辞毫不同情地想。

天星和北辰两兄弟合力支起帐篷杆，套上外帐，然后一边一个拉着绳子打地钉，他们的身形仿佛，做起事来也有着出奇的默契，仿佛是镜面的两边一般。

莫里的帐篷非常高科技，只见他拎着一个小盒子放在地上，不知按了什么按钮，小盒子砰地弹开，自发组成了一个豪华圆顶帐篷。他将根据地选在房车门口，光明正大地做起了看门犬，堵得洛辞简直没地方走路，恨不得一脚先把帐篷踢翻，然后踩着莫里的屁股下车。想到莫里的屁股，洛辞的思维很有跳跃性，紧接着就幻想了一种紧翘结实的触感，脚趾还真的痒了一下。

那边艾德里安舒舒服服地往车后座一躺，将换洗衣物卷成枕头垫在脑后，“我在车里对付一夜就成。”

只有雪点茫茫然地站着，咬着一只手指，像是春游没带背包的小孩，迷怔着看着同伴们忙碌。洛辞看不过，先是走过去把他的手指头拽出来，然后问：“你的帐篷呢？”

雪点睁着无辜的圆眼睛，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那你晚上睡哪里？”

雪点摇晃着脑袋看了一圈，指向一处草丛：“那里。”

洛辞跟着望过去，总觉得那更像个野兽的栖息地，他瞧着这孩子白净可爱，脑筋却像是一捆柴，斑鸠拿来筑巢都嫌简陋。

莫里这时候钻出他的豪华顶配帐篷，呈现出一种带有展览性质的大方：“雪点你过来，和我睡，我有备用睡袋。”

雪点在草丛和豪华帐篷之间看来看去，仿佛消耗了很大的分辨力，才分出个好歹来。他一言不发地向草丛走去，斜地里莫里忽然伸出手，不由分说把他拽进了帐篷里，“给我进来。”

“嗷呜——”

莫里又探出头来，露出一天中最好的笑容作为收尾：“导师也早点休息吧！”

篝火没有熄灭，哨兵们将轮流守夜，每个人两个小时，守第一棒是天星。临睡前洛辞挑起帘子看了看，看到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端坐在石头上，眼睛睁得铜铃一样，边牧伏在他的脚边，警惕地竖着耳朵。洛辞便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凌晨三点，轮到莫里守夜。他实在困得厉害，蔫蔫地坐在火边，用吃剩的罐头盒子给自己煮咖啡，猎鹰蹲在他肩头，威风凛凛地四处巡视。

他们对付的，并非是人，而是人死后的鬼魂。一般人死后，鬼魂并不会马上消亡，大概要过个六七天，才会慢慢消逝在天地间。

一般来说，普通的鬼魂对人类是无害的，它们大多无知无觉，或者说哪怕对人类有恶念，也无法造成威胁。但正如人分好坏一样，鬼中也会诞生煞气极强的恶鬼，它们拥有强烈的攻击性，对生者抱有本能的仇恨，并且还会带动其他鬼魂一起攻击。

普通人无法看到鬼魂，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唯有他们哨兵，能够将精神力附着在身体或武器上，对鬼魂造成直接的伤害。这份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五感超绝因而必须忍耐信息过载的痛苦，他们身体素质强悍偏偏精神又十分脆弱。

而数量仅为哨兵三分之一的向导，就像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有限的救赎。

莫里的思绪便又情不自禁地跳到了洛辞的身上，多么神奇，洛先生成了他的导师，谁敢相信呢……

忽然，猎鹰敏锐的目光仿佛捕捉到了什么：那是隐隐出现在小土坡上方的一抹惨白细长的影子，从破烂的衣服里溢出一簇簇白色的毛发，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煞气。莫里猛地抬起头，发现那东西行动极快，上一秒仿佛还在小土坡后面，下一秒就逼近了眼前——

一只恶鬼！

九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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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