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刑侦】 第46章 Chapter2

榕城警厅会议室，专案组人员围坐会议桌一圈，除了李榕，其他人的神色均是一派轻松解脱，毕竟转手了一个相当棘手的案子，少了不少精神压力。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做好专案组工作交接，后续的工作安排到时候会通知，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用更好的精神状态来迎接下来的工作。就说到这里，也不耽误大家时间，都忙去吧。"

刘局长结束发言，起身，理了理衣袖，推门离开。

众人也随着脚步处理案件交接事宜，李榕紧随刘局长，快出一步拉住刘局长的衣袖，“刘叔，那我上次申请的调派？”，李榕今天没戴眼镜，眼神锐利固执，一副我没有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做派。

刘局长扯了扯李榕死拽的手，没有拽动，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榕的脸。

“哎，你这孩子死犟。”

“这不是还没有讨论出结果吗？”

“再等等。”刘局长拍了拍李榕的手臂，李榕还是不松手。

“这个月底，行了吧。”刘局长无奈。

“行吧。”

李榕对于这个答案还是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林覃成功进入旧案组那就说明还有希望。

反正这次不行下次再申请，李榕有的是时间和毅力。

刘局长看着李榕这副有些勉为其难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轻哼一声，“臭小子，还不松手。”

刘局长甩了甩衣袖，“也不看看使多大劲，到时候清理费你出啊。”

李榕这才松开紧攥袖口的手，刘局长今天穿得正式，衬衣领带、袖扣勋章一个不差，制服袖口上赫然出现几道明显的折痕。

李榕一点也没有冒犯领导上级的心虚不安，理直气壮反驳道：“我这也是太着急，还不是您总是拖拉不告诉我结果。”

上一次他申请加入旧案组调查，刘局长压了整整五天才让他知道结果，他原想再去争取但又被直接调派到这个绑架案的侦查当中，实在是被这老狐狸摆了一道。

刘局长呵呵一声，有些欲盖弥彰地撇撇嘴，笑着道：“哎呦，到时候肯定会跟你说的。”

“快去忙你的吧。”刘局长拍拍李榕的肩膀，也不顾李榕还是满是猜测不满的眼神，转头快速离开会议室。

“滴滴滴”

李榕的手机连续震动。

有人发消息，头像是三只品种不同，体格不同的狗的怼脸合照。

Saionnji:[老妈叫你回趟家，急事。]

Saionnji:[她很生气]

Saionnji:[到时候别提我。（微笑）]

李榕开车回到东湖山庄，与平时不同，开着李珑的hello kitty痛车一路畅通无阻，他前年搬出东湖山庄，回得少，门口门卫似乎也有些脸盲，每回他都得做个登记。

回自己家还需要登记实在是有苦难言，李榕苦笑，拉下窗户，看向不远处还在观望这辆车的门卫，从中控里摸出一根烟，捻了捻滤嘴，又放了下来。

把车停在车库，不出李榕意外的又多了两辆花里胡哨有着特殊喷漆图案的库里南，他妹对于库里南和三丽鸥元素有着近乎狂热的热爱，每个月都要定期购入改装，尤其是在精神压力大的时候。李榕忍不住回想起他妹发来的消息，这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那为什么又不要扯上她呢？

李榕有些不好的预感，应该再问几句问清楚是啥事才对，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地回东湖山庄无异于羊入虎口，鸿门赴宴。

李榕拿起手机，给陈聃闵发送消息，【一个小时之后，我没回，打电话。】

陈聃闵：【OK】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已经到了也没有什么可以躲过去的了。

李榕推开门柜匣，大拇指按下指纹锁屏幕，“滴哩哩滴，该指纹不匹配，请重试。“

李榕挑眉，又换成食指，按下，“滴哩滴，指纹不匹配，请重试。”

什么情况？难不成他妈把他的指纹记录删除了。

李榕也有些拿不准李女士的想法，但按照她的性格做出这种事是极可能的。

李榕不再尝试指纹，按下门铃，“叮咚”。

响了两声，保姆开的门。

李榕一边换鞋，一边观察入户厅，问：“我妈呢？”

保姆关上门，从边上一小盒里翻了几下，递给李榕三根全绿浮暗纹的线香，笑道：“李女士在厨房呢，今天她亲自下厨，有好几道菜呢。”

李榕点点头接下线香，“您跟她说一声，我先去找我爸，待会儿再过去。”

说罢，他从会客厅圆几上顺了个打火机，往中庭走廊尽头走去。

午时阳光正好，透过中庭的木制镂空对称花窗，映在胡桃木荷叶状拼接的地板上，不需要开任何一盏灯也能看清木纹。

李榕推开一扇红木门，门上头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装饰雕刻，和整个屋子完美的融为一体，一点也没有半途修出的不和谐感。

屋里陈设简单，两圈椅一鼓凳，角落放个圆角柜下面铺着地毯，正中央竖着个黄花梨仙鹤鹿鸣游屏风掩住后面的景象。

李榕用打火机点燃线香，屡屡细烟缓缓升起，茉莉和檀木的香气生出，纯天然的植物香味夹杂着苦味。

还是记忆里的味道，李榕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对于父亲比起相处更多的是来自于各种书籍文娱作品里的形象，高大伟岸，是依靠也是支柱，显然这和他家的真实情况截然不同，母亲承担了更多，父亲像是隐形人一样，在李榕的生活中出现极少，一直两人离婚彻底分居，李榕对于父亲的印象也只是身上那股线香味。

屏风后是一黄花梨翘头案，就中间摆着用榆木包边的相框，顶上悬着个雕镂空如意龙纹的壁龛里面是个葡萄纹小香鼎。

李榕将线香插入香鼎之中，烟雾缭绕在壁龛上的孔洞，倒有些神仙幻境之感。

照片里的男人勾唇轻笑，眼角的皱纹汇聚成一条线，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满是幸福和满足。

李榕记得这张照片是在他和李珑的高中毕业成年礼上拍摄的，那时他还在纠结到底未来需要做什么，应该选择怎样的职业，与父亲的关系并不亲密，原本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来，僵硬地打了几声招呼，就撇下家人跟朋友拍照留念去了。

李榕左手右手合十叩式，拜了三拜。

泥金彩绘的漆器屏风反射着旖旎的光，不断闪动着，仙鹤扬翅，鹿衔灵芝。

李榕离开前往餐厅，他其实已经猜测到今天李女士大费周章的用意何在，无非就是关于伴侣的问题。

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就要耳提面命约见相亲对象了，李榕忍不住扶额，他自认为27岁并不算是需要着急考虑家庭婚姻的年纪，还没不惑，不需要想那么多，但显然李女士并不那么想，近年来常在他耳边提及的不是立业而是成家，磨得李榕耳朵起茧。

“哟，不孝子回来了。”

李女士正摆着餐盘，冲李榕毫不客气地瞥了眼，又往李榕身后看看，“你妹呢？她怎么没来？”

李榕挑眉，接过保姆从厨房端出来的菜碟，“怎么是叫我俩一起来啊？”

李女士翻了个白眼儿，在身上的围裙上掸了掸，“要不然呢，两双胞胎，年纪一样大，一样不省心，快三十的人了，对象全是没影的，让我怎么省心啊。”

李榕挽了挽衣袖，拍了拍李女士的肩膀，叹道：“不是，还没有三十呢，别算得那么早，您都还没有退休呢？“

“怎么你还想等到我退休在考虑这些事啊，那时候你都多大了，我还指望着抱孙子呢！”

“大半个月没回过家，我就不说你，前年自己一声不吭搬出去住，现在是打算我断绝关系了是吧，还得请你回来。”李女士气急，胸口起伏喘着气，瞪着李榕。

李榕见状连忙拉开椅子，让李女士坐下，安抚道：“哎，我没有这么想啊，你别瞎说，你看我不是老老实实回来了，李珑才是不听劝的主，您可别骂错人了。”

“您也别操心我了，操心操心李珑，每天都没个正形，读个商科进修也不去帮您打理生意，搞什么创业.….“

李女士来回摆着手，解着腰上围裙的活扣，“别提你妹那事，你外公被她气的不轻，又去检查了一通。”

“她又干嘛了？”

李榕惊诧，李珑从小到大做出不少离经叛道的混蛋事，家人对她的行为举动多是见怪不怪，不亚于小时候私闯厨房把成色上好的鱼胶毁个遍，上学时逃课追星半途脸摔个破相养了半年才见好，更遑论在日读本科时半夜飞回家偷户口本为了和那位谈了不到一个月的非主流视觉系男友闪婚，一直到父亲离世，因为李珑而鸡飞蛋打的生活才缓下来，现在的她在外人面前全然就是个精英模样。

李女士长叹一口气，将围裙递给保姆，示意李榕坐下，“她把你爸留下的股票全卖了。”

李榕一顿，捻起银筷，一用力不小心两根筷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

“那和外公有什么关系？记得老秦没有持股西园寺银行吧。”

“主要就是这个，小珑把股票全部置换成西园寺的股份了，前几天跟你外公要股份，现在她的持有量接近10%，算得上是银行第三话语人了。”

“那不是挺好的，还能帮衬点外公。”李榕笑眯眯夹起盘中一块晶莹剔透的茉莉冰糕，里头掺着白色花瓣和用花蜜渍过的荔枝果肉，入口清爽不甜腻，冰凉软弹，花香果香完美融合。

李榕放下筷，竖起大拇指点评道：“不愧是尚闽的当家人，厨艺不减当年，还是这么独树一帜，让人惊艳。”

“少在这里打哈哈，过几天给我去相亲。”李女士敲了两下桌面，显然这是不容更改的意思。

李榕也没多抗拒，每年都得来一回，属于是一回生二回熟了，相亲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困难，就当是去吃顿饭，成不成这种事情从来也都是看个人，没有这心思，父母那边多努力都不行。

李榕点点头，又捻起筷子，目标转向了最中间那盘白玉虾姑卷，慢慢挑着上头铺着的芽菜、鱼籽。

李女士看着儿子也有些无奈，除了职业方面比较敏感，李榕在婚恋市场上也算得上抢手货，皮相气质身高哪也挑不出错，可就是如此李女士每回组的相亲都是告吹结局。她还是不信邪，她看得出来那些姑娘对她儿子并非无意，趋之若鹜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怎么就没一个看对眼的呢？

“我待会儿把人家微信给你，年纪跟你差不多，做研究的书读得也多，家里开私立医院的……”

“周末人家应该有空，我听你们局长说了，你最近休息，别给我不去啊，到时候把你妹也叫上。”

“叫上她干嘛？“

“让她也和那位南丁格尔小姐相亲吗？“

“瞎胡闹，我也给他找了个相亲对象，这几年她是乖了不少，但也不知是戳了哪根筋学你打算单身一辈子。到时候你们商量看看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

“哦，让我看着她呗，放心那天就算我不成也会让她成的。”

李榕嘴里塞着一块虾姑卷，外壳金黄酥脆的咔吱作响，鲜甜饱满的虾姑肉混合马蹄洋葱，调味下得少，里头白笋混着料汁又多了层不一样的口感。

想起上次李珑相亲的闹剧，李榕幸灾乐祸道：”又是哪家的公子要遭这一罪啊。”

李榕感受到李女士不善的目光，连忙闭嘴，又摸了摸鼻尖，看着餐桌上的各色菜品寻找下一个目标。

“怎么说你妹妹的。”李女士超起勺子在圆盘上敲了一下，“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剩下这半年给你相亲排满，争取年前订婚。”

李女士作势还拿起手机像是要开始联系她那一堆姐妹介绍对象。

“哎，哎，不是，别啊，咱们小珑那叫一个天生丽质，学历高性格好，通情达理，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会成不了呢。”

李女士放下手机，视线终于离开电子屏幕，李榕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是真不想以后每周像例行会议一样，到餐厅里上演陌生人尬聊的滑稽场景。

他接着问：“人叫什么啊？我帮她打听打听。”

“就你之前玩得挺好的那个同学，最近回国了吧。”

“我上次路过外滩公馆的时候看到他妈了，还是那么好看年轻，你看看人家儿子多省心，操心的少老得就慢。”李女士说话总喜欢转移话题，尤其谈论到别人家小孩总爱说教几句。

“没，妈你现在看着也就三十出头，一点也不老。”李榕不为所动，舀了勺莲泥藕粉送入口中，莲泥掺了些茶粉，淡淡的苦味凝在舌尖。

李榕皱皱眉，在李女士眼里小时候和他玩的不错距今已经出现不下十个人，问就是小时候玩得好，时间太久了忘记了，圈子里的人出国留学是常态，他也想不出是谁来。

“别贫。”

李女士摆了下手，“后来我俩又在美容院遇到了，就聊了几句，她儿子条件是真的好，名校博士大学教授，在研究所工作再加上她自己那边医院的资源，未来的发展不错的。人性格也好沉稳，压得住小珑。我之前也见过人长得也好，是小珑喜欢的类型，也算得上是从小看大的，人品也好，家里相互认识也能帮衬得点，尤其是小珑这性子又出了卖股票的事情，她也需要找个能照顾她的……”

李女士像是相当满意，比着手指数着对方的优点每说一个就点个头。

李珑喜欢的类型？杀马特？

李榕对于自己双胞胎姊妹的交往对象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红毛脸上画着奇异妆容的瘦弱摇滚乐手。

好像不太对，他难以想象出这样形象的人在研究所工作，实在是太过于抽象，如果真有他可能需要感叹时代发展的太快，他快跟不上了。

在研究所工作怎么也得像是周乔那样的吧。

等一下，听这形容，李榕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妈，那人…，是周乔？”

程浩整理着电脑里的文件信息，叹气道：“哎，周顾问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多看看他几天呢。”

林静茉整理着办公桌上的个人用品，回答道：“他忙着考试呢，半路到专案组，要回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呗。”

“咦，他不是休假吗？“程浩疑惑，他还是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周顾问的，虽然只是临时聚在一起，但基本的道别礼貌还是需要有的，他原本准备好带周乔出去吃顿饭，不料今天的转组早会周乔就直接没来参加。

“没，我们上次去温岭村搜查的时候就见到周顾问了，他在那考驾照来着，估计这几天就要考了，和我们一起查案子，他那边估计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到时候我们工作调回市局他更是不方便。“

程浩眉飞色舞道：“哎，你说老大的那个案子破了没有啊，要是他那里还没有处理完，我们市局刑侦队不就群龙无首。“

程浩已经开始畅想接下来群龙无首的快活日子了，林覃可算不上是个随和能与同事下属相处融洽的上司，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是个不比李榕好多少的工作狂，程浩在他面前多有拘束不敢造次。

“不知道啊，说不定会调任其他单位的人来暂时接替吧。”林静茉不以为意，她并没有因为市刑侦队少了个严格的领头而感到高兴。

程浩撇撇嘴，表示扫兴。

林静茉见状，挑眉勾唇，道：“说不定会是李榕呢。“

“啊？别啊。”程浩忽然脸色一变，倏地站起身，对着林静茉哭喊道：“赶快说，呸呸呸。”

“千万不要是李榕啊。’”程浩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很是虔诚。

林静茉被他这过度的反应逗笑，继续补充自己的猜测，道：“我这可不是瞎说说的，你不觉得会是李榕吗？你看啊，现在市局里还有谁是职位空闲而且职级相当的呢，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李榕的可能非常大。“

程浩双手抱头，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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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你是？】

**：【Cyrus.】

乔：【你也回国了？】

**：【是，约个时间出来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