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刑侦】 第39章 Chapter38

恭喜你？

什么意思？

周乔捏着手机，目光停留在红白交错的页面上，拧眉深思，这通来自陌生人的简讯有些莫名，时机不对，内容也有些不明所以，深夜突然发来一句恭喜你，恭喜什么？有什么好恭喜的？

周乔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特意发来贺喜的，反而因为选择回国得到了不少你是糊涂了昏了头的评价和不断的劝告。

来自陌生人？

但SNB的信息传讯机制中，两个不相识的人发送消息必然会让用户多次确认ID号码，给人发错消息的概率实在有些低，若不是发错那又会是谁呢？

周乔点进对方的用户主页，一片空白，系统显示是三个月前创立的新账号，注册地址为港城。

又是港城。

周乔的社交圈基本上聚集在法大和加大的同事、同学，SNB为墙外通讯软件，大陆境内无法使用，港城人更是一个也不认识。

这段简讯说是恭喜，更像是警告提醒，就在他发现一张港城货运公司的名片不久，那不成两者有什么联系，又或者对方期待自己发现这张名片，是特意的提示？这个运货公司有问题？

“喵！喵！”

后门外传来挣扎的猫叫声，带着抗拒和凄厉，短促的几声又很快恢复正常，变换成了带着撒娇讨好意味的喵喵声。

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周乔急忙放下手机，快步走到后门，彻底推开，向四周望，屋外一片昏暗，星星点点的月光从树木枝叶的缝隙中漏出来，微弱的光只能起到装饰的作用，如果是单纯欣赏可能会觉得有意境唯美，但如果配合着那凄厉诡异的猫叫声，就从氛围美好的文艺片变成了下一秒就要蹦出不明生物的惊悚恐怖片了。

周乔借着屋内的灯光，能勉强看清是一堆树丛，长势喜人，挡住了前方的景象，只能看到张牙舞爪，肆意生长的枝叶，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显出模糊庞大的影子，像是个只在夜间出行的怪物，到处觅食寻找猎物。

门后全是树丛，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周乔打开手机灯光，在前方晃了晃，有些低矮的树丛被照亮，展露出全貌，地面上树丛的倒影与光界限分明，影子有一部分竟没有漏出一点光。

不对，那里怎么会不透光？

周乔屏气，风簌簌带起叶片，猫叫声戛然而止，树丛处没有看到其他东西，影子却凭空长出一截。

难道有东西？

树丛的影子不再变化。

周乔放缓呼吸，附近有一段较稀疏的树丛，估计是常用的通道，他小心避开树枝，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拨开树丛向外延伸生长，颇有些万物生竞自由的意思的茂密枝条，向前走。

虽然周乔已经足够小心注意，但还是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杂音，鞋踩在地面上自然掉落的叶片上，纤长的杂草拍打着裤腿。

“喵～喵～”低低的猫叫声再一次出现了，越来越近，灯光扫近前方树丛出口，是居民区里的石砖路。

“谁？谁在哪里？”清脆的童声高喊着，满是慌张和害怕。

大半夜怎么有个小孩藏在树丛后面？

周乔继续向前走，抬起手机在四周晃动，他想找到那个小孩躲在了哪里。

“小朋友...”周乔刚想开口打算先安抚住对方的情绪。

一个小小的身影逆着手机灯光往周乔面前跑，语气里满是惊喜和不可思议，“是你，漂亮哥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小孩在周乔面前站定歪着头，眨巴着圆眼询问道：“大晚上出来不好哦。”

周乔挑眉，摸了摸鼻尖，低头看向小孩的脸，在这个时间段里，似乎小孩出现在这个小树丛里更加不合理吧，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让周乔有一种被小辈说教的奇异感。

之前碰到的小孩，叫什么来着，周乔回忆着小孩的名字，他不是之前的装扮，只穿了个白色短袖，看着狼狈，头发有些乱，额前的小碎发汗津津贴在额前方，溜圆的眼睛，眼角泛着红，下睫毛软趴趴地塌在眼角下至，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这是哭过？

周乔抿抿嘴，蹲下身，一只手搭在小孩的肩膀上，与之平视道；“小雨怎么也在这里？“

周乔又摸摸小孩的头，笑道：“晚上不安全，要早点回家。”

小孩却有些难为情地低头，不与周乔的视线对上，小手不安分地相互摩挲着，像是要扣出点什么，踟蹰半天一言不发，满是委屈和可怜。

周乔看着他这个模样，多少有些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估计是和家里人吵架，临时起意离家出走之类的情况了。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虽然算不上是叛逆期，但是多少是会和父母产生一些矛盾，大多数还是依赖父母喜欢用撒泼打滚来使父母的态度软化，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面前这位估计是和父母谈崩了，一时气上头跑出家门，这样的孩子属于胆子大的类型。

至少比周乔他自己胆子大得多，他年少时也在脑海里设想过许多次离家出走的计划，但最终都是无疾而终，即使每一次失败的争吵过后都是气愤悲伤至极，最后也是自我调整，一切恢复原状，想法永远只停留在了想象这个阶段。

当了二十多年，听话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周乔也有些好奇，做出这样举动的孩子究竟有怎样的勇气。

他分开小孩搅在一起的手指，轻轻拉起，握住，小孩的手有些凉，周乔用手捂着想要给他点温暖。

“你有看到一只小猫吗？”周乔笑着轻声询问，他没有再继续问小孩半夜不回家的原因，他问了也未必能得到回答，且容易导致对方的情绪激动。

“有，我还喂她了，它叫小花。”小孩终于开口，还低着头，目光直直看着周乔握着的手，眼睛眨巴了一下，睫毛上的泪珠顺着眼角像脱线的珍珠一样滑落。

他的声音带着些鼻音，又小心翼翼瞥了眼身侧的树丛，嗫嚅道：“小花是不是又去偷东西了？”

“嗯？”周乔疑惑。

小花就是那只刚刚跑出去的三花猫吧，偷东西是怎么回事？那不成还是个惯犯。

“小花不是故意的，都怪我，之前妈妈都答应让我养它的，她说话不算话，大骗子，明明说好我得了第一名就让我养的...”

“哥哥你不要抓走小花，它不是不是故意的...”

小孩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倾泻出来，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哽咽着，他似乎误会了什么认为周乔是来带走那只三花猫的坏人，一个劲地解释，双手从周乔手中抽出，胡乱擦着脸上接连不断流出的泪，但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小孩努力撇着嘴，鼻子一抽一抽，想要控制住哭泣，但情绪管理失败，只能抽噎着，断断续续道：“不要抓走小花。”

周乔又凑近了点，轻轻拍着小孩的后背，这种情况他也有些不知所措，遇到小孩这种情绪多变的生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

“不是的，哥哥不是来抓走小花的。”

“我只是来看看它，没有没别的意思。不信你看，我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周乔说着还摆手，一只手上拿着手机，一只手空空如也，表示自己连工具都没有，真不是来抓猫的。

“真的吗？”小孩还是不信，但终于是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周乔的脸，满是探究。

周乔信誓旦旦道:“当然是真的，骗人是小狗。“

周乔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小孩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小孩的脸嫩，周乔没怎么用力，但小孩的脸还是被帕子搓红，圆鼓鼓的脸，亮晶晶的眼，情绪倒是平复下来了，没在继续掉眼泪。

“小狗，才不会骗人呢！”

小孩反驳周乔的话，满脸不服气，很是生动有趣。

周乔失笑，摸了把小孩的头发，接着问：“那小花现在哪里呢？哥哥也想看看它。”

小孩听话转头，指着一旁的小树丛，说：“小花藏在里面。”

周乔站起身靠近树丛，这一块没什么人走动，树丛生得很是茂密，他将手电筒转去，仔细观察着树丛里的情况，没发现三花猫踪迹，估计是躲起来了。

小孩见状，蹲下身，双手抱膝，张望着，大声喊道：“小花～，小花～“

“快出来，我给你带吃的了。”

他说着往身上的小挎包上翻找，拿出一根猫条，小心撕开，挤出一点往树丛里凑。

周乔这才发现小孩身上挎着个小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好小子，还是早有准备不是一时脑子一热啥也不带的离家出走，这做好了万全准备，家长有的找了。

周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些打趣地笑道：“准备了多久啊。”

小孩抿嘴，低下头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凑近树丛叫喊着。

“小花，小花…”

就在小孩的坚持不懈的呼喊之下，那只出现在后厨的三花猫迈着猫步，姗姗来迟，嘴里叼着一个圆盒罐头从树丛里钻出来，还从嗓子里发出“呼噜噜”声。

步伐缓缓，轻盈一跃，跳到小孩和周乔面前。

它直接忽略了周乔直接往小孩身上凑，将嘴里叼着的罐头松开，“哐当”清脆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罐头掉落在地面，左右打旋几下才彻底停下。

周乔低头看清，一个普通的猫罐头。

它是从哪里找来的？该不会这就是小孩口中说的偷东西吧……

三花猫还发着“咕噜噜”的声音，仰头用脖子蹭着小孩的腿，似乎是在撒娇，表现得很是亲昵。

居然不是被猫条吸引的吗？

周乔原以为三花猫靠近小孩是因为他手里的猫条，看来这一人一猫确实是相识已久，估计和小孩口中说的情况一致，确实是要带回家养的程度了。

“小花不吃猫条吗？”

小孩握着猫条往三花猫嘴边蹭，但三花猫像是被打扰了一样，收着爪子打开凑上前的手，撇头继续蹭着小孩的腿，看也不看一眼小孩手里握着的猫条一眼，神态表情更像是在说：铲屎的别打扰我。

小孩明显没懂，又拿起掉在一旁罐头，晃了晃，又摸着三花猫的脑袋，“你是想要我帮你开罐头吗？”

“这个罐头又是你从哪里叼来的？”

三花猫换了一边腿蹭，也不看向那个罐头，并不是想吃的意思。

周乔弯腰看着小孩手里的罐头，刚刚晃动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实在太轻了，如果是罐头就算是没有装满也不会发出敲击碰撞的声音，里面装的似乎不是罐头肉。

周乔伸手说：“让哥哥来开吧。”

小孩点头，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罐头交给周乔，“哥哥其实这样也不一定是小花偷的，前面那家店里的姐姐经常会给小花罐头吃。”他替三花猫解释着罐头的来历。

“好的，我知道。”周乔接过那个轻飘飘的罐头，外包装是鱼肉标识还是进口货。

“那个姐姐是不是经常穿白色衣服啊。“周乔想起吴梅，顺嘴一提。

小孩连连点头，“是啊，她总是喂小区里的小猫小狗，只是最近没有看见她了，换成了另一个姐姐。”

周乔拉动罐头拉环的手一顿，另一个姐姐？会是谁呢？

“另一个姐姐长什么样子啊？”

“嗯，就是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总是穿黑色衣服。”

小孩对于人的外貌形容过于笼统，周乔无法辨别究竟是不是林丽。

他继续问道：“那你有看到过那个姐姐前几天下午有去过亭子吗？就是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小孩摇头，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揉着三花猫Q弹的耳朵，“我也想看到呀，白天还要上课呢，早上奥数课，下午书法课和钢琴课，只有去上了妈妈才允许我去玩。”

“哥哥你小时候也这么累吗？我妈妈说大家都是这样的，如果假期不好好参加补习班的话，就会被远远落下，到时候小伙伴就不和我一起玩了。”

周乔无言，盯着自己勾着拉环的手指，他好像也是在这样高压的教育下长大的，小孩子的烦恼，周乔也没有办法解答。

他也总想着能够逃离，假想如果小时候不是这样有会怎么样？没有得到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长大成人总是难以释怀不断回想，人总是喜欢像推导公式一样，明明已知结果，还要往前一层层的递进，查询每一个步骤究竟是对是错，就好像这样人的生长方向就会改变一样，周乔曾经想了很多年，其中的爱恨，矛盾纠缠，他也说不清消耗人生仅有的短暂的童年时光，去学习知识技能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这些情绪体验也许只有自己明白。周乔现在不想高屋建瓴，居高临下地说教些什么，去告诉面前这个小孩，告诉他这个社会规避不了不了这些，家长的决定是正确的，你现在不开心，长大了也未必开心。高压窒息的过去就像是肺里扎进一根细小的针，平时感受不到，可当你需要深深呼吸一口时，就能感觉到那根针抵在肺里的哪一处，顿顿的尖不断磨伤，提醒着自己。

“当然不是这样的。”周乔接着开起罐头拉环，食指用力翘起，“咔”一声，打开了。

“哥哥你知道吗？人在撒谎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一些别的事做来掩饰自己。”

小孩双手支在下巴上，抬眼看着周乔。

周乔表情平淡，继续将罐头盖彻底拉开，转向对着小孩，“你看，里面没有东西。”

小孩的注意力立马转移，睁大眼睛，又仔细看了几眼，“怎么会没有东西，里面不应该有肉肉吗？”他吃惊的直接站起身来，夺过周乔手里的空罐头，又检查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三花猫还靠在小孩脚边，抬着头观察着两个人的举动，斜着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打开罐头却还不给它吃。

小花不是小偷，它立大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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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