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刑侦】 第37章 Chapter36

林静茉话音一落，另一边审讯室大门打开了，陈聃闵板着张脸，双眼微垂，抿着有些发白的嘴唇，周身散发着冻人的冷气，一副谁也别来靠近我的模样。

林静茉与陈聃闵在专案组共事的几日里，从来没有见过陈聃闵拉下脸，他总是和李榕一起扮演着红脸白脸的角色，也让专案组没有因为林覃的退出而失了秩序，反而能有条不紊地追查案件，这是第一次在陈聃闵脸上看到没有任何掩饰的，不再插科打诨逗趣的模样。

明显是不想有人打扰，林静茉识相地没有继续说话。

李榕可没有这种自觉，他与陈聃闵认识多年，有那种看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坏事的默契，加之本就心情不顺看到陈聃闵这副模样，开口就是损，“怎么一副死人脸，真够难看的。”

陈聃闵也不恼，侧头，指了指耳朵。

李榕眯眼，他知道陈聃闵的耳朵在一次事故中受到伤害，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不过一般情况下只要声音分贝在正常值就不会产生耳鸣现象，看他现在的模样，八成是出了些状况，犯病了。

李榕降低声音，问：“听得到吗？“，说着侧头，将食指附在右耳边，转了几圈，用动作再说明了一遍。

陈聃闵皱眉，又深深叹了口气，说：“还没聋。”

“我再缓一会儿，老太太嗓门有够大的。“陈聃闵说着背靠着门框，左脚斜压在右脚上，双手抱胸，闭上双眼。

待陈聃闵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抱胸的双手放下撇在身侧，睁眼道：“张钦说是从随身带的布袋子里发现的，纸原本就是折起的，她也奇怪本来要扔掉，习惯性打开看一眼。“

李榕挑眉，问： “老太太识字啊？”

“那张纸条上的基本上全认识，她说是看到两百万，就以为是黄津写的纸条，就留下来了。”

李榕撇嘴，上回胡小天他爸还说家里老人不识字，可见那时就是也为了掩饰，老太太估计认识不少字，要不然也不会有看一眼要扔掉纸上字的习惯。

“那黄津怎么说？”

“黄津也说不知道，认为是吴梅放的，带走胡小天那天晚上吴明是这么跟他说的。”

陈聃闵换了姿势，不再靠着门框，反将一只手抵在墙上，另一只插兜，接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是吴梅放置的绑架信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如果是她来放绝对不会放到一个布袋子里，这样做的风险太高了，如果没有被人发现，那就只能另寻方法了。”

“有可能是张钦外出的时候，被塞进去的，不过就她在阳台跳广场舞那事，整个小区估计都知道她是谁，范围太大了。”

李榕点头表示赞同，现在可以集中在可以接触吴梅直接拿到她写的绑架信的人身上。林琪说不认识张钦，那林丽呢？她也是可以直接拿到吴梅绑架信的一员，她认不认识张钦？

会议室

程浩站在会议桌前，投影屏幕上展示着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医院监控录像只能复原到这个程度了，之前直接被医院一天的监控覆盖。不过能够看清，在凌晨4点07分有一名女子潜入，面部画着浓妆像素比较低，只能大致判断出相貌长相，与林琪相似度极高，能确定就是林琪。”

李榕抬了抬眼镜，凑近看屏幕，问：“有发现灯光变化吗？“

“哦，有。“

程浩加速监控录像，林琪从医院住院部7层的逃生通道进入走廊，她似乎在等待指示，脚步缓慢，在通道口晃来晃去。

播放了几分钟后，程浩恢复监控视频速度，就见监控画面里灯光快速地全部熄灭，而后就只有吴明病房门口的灯光亮起，转而走廊全部灯光亮起，整个过程不超过5秒钟，想来背后操控灯光的人对此是极为熟悉，且提前得知了吴明病房的房间号，才能如此精确无误地“指路“。

监控画面还在继续，林琪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吴明病房门口，中途没有出现任何人，她打开了病房门进入。随后4点27分，林琪离开病房，原路消失在逃生通道中。

“因为走廊监控被做了手脚，所以技术部还检查了吴明病房的监控做了复原。”

程浩低头再次更换视频文件，“早晨监控画面里确实出现林琪取窗户限位器的画面，和走廊的监控能对上。”

“晚上的视频监控没有发现异常。“

程浩将监控直接跳到晚上，画面里病房的两张病床，分别躺着黄涛、吴明。几秒钟后，吴明突然苏醒，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起身，开始环绕病房行走，打开窗户，搬椅子，爬窗，动作没有一点迟疑，从监控画面来看吴明精神状态良好，并没有瘾君子一般的癫狂痴傻模样，反而更像是早有准备的行动，不需过多思考。

吴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身影快速地消失在窗沿。

“砰”一声，两名警员和值班护士冲进病房，病房门口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场面一度混乱。

李榕将细框眼镜往上拉，眼镜架固定在耳后，露出原本被遮挡的锐利恣意的眼，原本柔和无害的眼型在李榕的神态和气势下，显得极具攻击性，他手指指着监控屏幕道：“把画面转到吴明前苏醒的时段，速度放慢两倍。”

程浩点头，照做，监控画面里，病房里开得夜光灯，昏暗模糊走廊的白炽灯光透过门窗照射进室内，俩人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纯白色的床单，统一的医院条纹蓝白色病号服，俩人双眼紧闭，双手交叉放在床单上。

李榕紧盯着屏幕，眼睛里反射着监控画面，偌大的病房缩小至眼大，在瞳孔里闪动，小人挣扎起身，站立，四处行走，跳窗。

“再放慢一倍，回放到原来的位置。”

程浩再一次降速，病房画面缓慢变化，病房的灯光随着画面闪动。

李榕站起身走上前，这时监控画面里吴明已经起身，他没有指出吴明行为上的异常，而是看向了黄涛。

“停。”

李榕食指指着黄涛的手，“这里放大，往前再退3秒。”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黄涛，屏气凝神，整个会议室里只能听到程浩使用鼠标控制投屏画面的嘀嘀声。

“这里黄涛是不是已经清醒了。”李榕断言，指着画面里黄涛翘起又快速放下的小拇指，幅度极小，小拇指僵直转动了第一节指节。

陈聃闵点头附和道，“没错，这里黄涛是动了。”他身子往后靠着椅背，“但这也不能直接判定那个时候黄涛是醒着，说不定是躯体无意识的抽搐，这不好说。”

李榕也不否认，重新摘下眼镜戴上，“他没有受伤，医院只给他做了基本检查，他的体内还有药粉，什么时候清醒谁也拿不准。”

李榕转头对林静茉嘱咐道：“明天把黄涛调去市区的医院，一清醒就直接通知专案组。“

林静茉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好的。“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还再反复播放着，众人专注地看向黄涛，想要看清黄涛的动作。李榕揉了揉眉心，他这才发现会议室里少了个人，那个时不时给出些新点子的周顾问不在。

李榕问：“周乔呢？“

程浩抬起头，撇嘴道：“周顾问出去了，应该是回去休息了吧，毕竟跟着我们专案组整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

程浩的语气哀怨，配合着他连续加班两天产生的淡青色的黑眼圈，站起身开始对着办公室里的一众人痛斥，“还有你们这几个压根不休息的，学韩国人不睡觉啊，我知道这个案件急，你们这也太急了，赶着去投胎啊。”

程浩的目光环视着会议室的众人，像是一道X射线，将每个人都看着清清楚楚，由表及里，最终犀利地投射在李榕身上，目不转睛，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也几乎是直接了，他的眼睛聚着一团火，不断地燃烧，怨气十足，就差说出：尤其是你李榕了。

虽然他不敢。

李榕顶了一下鼻尖，无奈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找麻烦也不要来找我的表情，良心上没有丝毫过意不去，反而还点点头表示程浩说得对。

程浩郁结，正想鼓起勇气开口，只听一声“嗡嗡“，有人的电话响起。

李榕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凝视着上面的号码，久久不言，他眉头轻皱，淡淡道：“我也先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先休息，别加班了，案子迟早都会破的，不用那么紧张焦虑。“

李榕说罢，熄灭手机，直接站起身，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陈聃闵听到李榕的发言，反应了好一会儿，“什么情况，突然转性了？“他低头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发着消息，对方似乎回复他了，陈聃闵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睛，又很快掩藏住那份与众不同的情绪。

“不知道，不过案子确实查得差不多了。”程浩关闭着投影屏的开光，“反正我是要去歇着了，本来以为就是个普通的绑架案，就是舆论上闹大了点，结果扯出怎么多事，累人啊。”

“其实要结案的话，都查出来了，绑架案是多人作案，车祸案是吴梅主使，多简单啊，可惜了怎么还跟那个旧案扯上关系，更加麻烦了。“

程浩一边抱怨一边将电脑关机，拔出u盘，放到物证袋中，又抖了抖披在椅背上的外套，放到肩上，行云流水做完这一套，又环视了一圈会议室，犹豫道：“你们不走吗？“

会议室里几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陈聃闵还抱着手机滴滴答答打着字，柯敏还盯着手上的资料分析着，林静茉也不为所动坐在桌前，两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情况？

程浩有些拿不准，这几人是加班上瘾了？不会吧？受虐狂啊。程浩有些崩溃的想，但他还是出声提醒道：“那个不走吗？我要光灯了哟。“说着还指了指门口的灯光按钮。

“李榕今天好奇怪啊，拼命三郎居然不留下来加班了。”林静茉终于放下托腮的手，开始收拾桌面。

“是呀，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所以走了。”柯敏放下资料，起身，站在林静茉身后等待她收拾完。玉津镇警方把他们安排在了附近的酒店住宿，环境中规中矩，设施比较老旧，胜在靠近警局通勤方便，柯敏和林静茉住在同一间房间，俩人常常一同回去。

程浩耸肩，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颤颤巍巍道：“他这个样子我觉得瘆得慌。“

李榕本想寻个清静地，逛了一圈全是居民住宅区，最终放弃，选择在车里回拨了电话。

“刘局，这么晚您是有什么事找我？”

李榕连接上蓝牙耳机，将手机卡在固定器上，双手交叉搭着在方向盘上，语气疲惫而又带着些好整以暇，又道：“柳姨没管你吗？”

李榕低头瞥了眼控制器上的时间，“凌晨1点钟，你不睡觉，来找我这个小辈干什么。“

刘局噎住，气急败坏道：“臭小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别提你柳姨，她早睡了，要不是有事要通知你，你觉得我会去找你啊。”

“可别跟我说又有新案子，我现在只想去‘相申‘专案组，我上次的申请您老人家还没有正式给我答复呢。“

李榕直起身子，右手拨动着车钥匙扣上的金色圆球，低头看着金球表面不规则的凹凸线条，指腹轻轻摩挲着锁扣上的小字，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

“你怎么知道叫‘相申‘？”刘局长疑惑，这个专门负责七年前旧案的专案组更名成’相申‘不超过24个小时，李榕作为回避人员是怎么知道的？

“您猜？“

“哼，我管你怎么知道的，你上次的申请结果没有通过，其实你自己也猜到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把你调到这个专案组。“

“我找你是来通知你，这个案子也不需要你继续查下去了，有别的专案组来负责交接，你和小陈可以先回刑侦局了，这段时间可堆了不少案子…”刘局自顾自说着。

“是‘相申‘来接手？”

刘局表现实在太过明显，几乎是自爆家门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再加上’相申‘专案组最新增加了林覃这个家伙。

李榕心中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滋味，就像原本有一个跟你一起成绩垫底的人，突然有一天他告诉你他进步了，还考了全班第一，那种被背叛不甘的感觉，着实是让李榕有些烦闷不解。

“不知道啊。”刘局否定道，看来他不想在李榕面前透露过多。

“这些跟你没有关系，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李榕听到刘局这一句，嗤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跟我没关系？”

“刘局，您觉得是跟我没有关系的案子吗？”

“您觉得这件案子的真相对我来说还不够重要吗？“

李榕的语气不善一点也没有顾及对方是自己的直属上级而有所收敛，一连三个问句让电话那头的刘局沉默，这是触到了李榕的雷点。

李榕自己也想不通想不明白，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得到一些当年案件的线索，现在却被半路拦截，实在是有些失落和无可奈何。

刘局叹了口气，说：“哎，李榕，这么多年，你也是我看着过来的，当年那个案子的性质有多恶劣，上面有多关注，你不会不知道，你叔也就再劝劝你不要那么执着，但如果你还要继续坚持下去，我也不阻拦，我的本意也是为了你好。”

刘局安抚着李榕，好言好气给李榕递了个台阶，他也不想看到李榕这个好苗子因为这些事情对他产生怨怼。

“这些我都明白，刘叔。”

还是要少加班，能不加班就不加班，养成不加班的好习惯。（对我自己说的，也希望大家能不加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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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