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 第11章 第四章

“你想去见他而已，为什么还要我陪着？”

不知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素阡出来时虽然还是一副难过模样，但眼里总算有了点光彩。

听到我的回答，素阡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在周围设了结界，我进不去。”

“哦？”我冷笑一声，声音也不自觉的冷了下来，“他是怕你去害他？”

素阡转过头去，声音低沉：“或许是吧。”

“他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不要我杀他？”我疑惑不解，“他可是杀害了你族人的人。”

沉默了许久，素阡答道：“我不想杀他。”

声音痛苦而又无奈。

素阡实在是超出我认知的一个女子。

我不得不说，她身上所带有的情绪很复杂。即便是我，即便在这十三月铺子里，像她一样怀有这么强烈的感情的人也很少。

她的情感太细腻，比别人更容易欢喜，比别人更容易满足，也比别人更容易受伤。

悔恨，自责，绝望，哀伤，失望…那么多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

可是在这复杂交织的情绪里我唯独没有看到恨意，也找不到一点对于温笙世的杀意。

“即便他欺骗你，把你当做他成仙的一颗棋子，把你的族人当做他成仙的踏板，你也不后悔你的所作所为，你也不杀他？”我盯着她的眼，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的流露。

“我不想杀他。”素阡皱起眉，干涸的眼睛里却露出悔意，“可是我很后悔我的所作所为。”

我顿时被勾起了兴趣，“这么说，若是重来一次你就不会再救他喽？”

她却是笑了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虽是在笑，却只让人感到难过。

她说：“我会救。”

她的回答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倒茶的手一顿，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竟是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

还不等我开口又听见她接着道：“他醒过来的时候对我说，说我救了他，而他却没有什么能用来报答我的，问我他以身相许好不好？”

她嘴角的笑容更加苦涩，“如果那时我答了不好，又怎么会有今天这幅惨景。”

火光照映着英俊少年郎，娇俏女儿家。

那个山洞里，温笙世醒来对她说：“姑娘救了我，我却没有什么东西能用来报答姑娘，不如在下以身相许，姑娘说好不好？”

山洞外寒风呼啸，山洞里温暖如春。

那应该是素阡最美好的记忆，然而温笙世却让它变成了素阡最不愿触及的，也是最痛苦的记忆。

她一眼就沦陷在温笙世那副漂亮的黑眸里，也正是这一眼，让她万劫不复。

正是这一眼，毁了她的所有。

温笙世是素阡跨不过去的劫。

然而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之后，她却依旧善良如初。

她还是只想回到雪山她救了他之后，英俊的少年郎问她他以身相许好不好的时候。

然后她一定会说：“不好。”

她不后悔自己救了他，只是后悔自己随他下山，与他成亲。

她原谅所有人，然后再把所有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自责之后更加自责，自己背负着所有。

在这个被利欲充斥满了的世间，依旧有素阡这么一个人，单纯且美好。

而她越是美好，就越显得这世间肮脏。

她像是一面镜子，用自身的美好折射出他人的所有不堪。

“这应该算是你的第二个愿望。”我坐在桌子上轻晃着腿，想逗一逗她，“这两个愿望的报酬就是你的真身，我要你的雪莲真身。怎么样？”

“好。”她点头答应，“十三姑娘帮了我这么多，素阡感激不尽。”

我有被小小的噎了一下，她那淡泊的求生欲让我惊讶，同时也让我疑惑。

是什么支撑着她，非要让她再见温笙世一面？

我实在搞不懂那些所谓的情爱，素阡心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情感？

我一直以为，没有了心的人就应该像我一样，只有淡泊的细微的情感。

可是素阡，她不一样。

就算没有了心，她依旧怀有复杂而强烈的情感。说实话，我很羡慕她。

纵然痛苦，却坚定不移的坚持那些情感，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可就是这么温柔的一个姑娘，温笙世却亲手把她给毁了。

如果见了他，我很是想替素阡问一句：弄丢了她，你后悔吗？

茶水的热气袅袅，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下慢慢舒展开，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我会帮你实现第二个愿望，我也不需要你的真身，对我来说那没什么用处。”我把茶水在她面前放下，“但作为回报，你得告诉我，情，是什么？”

她惊讶的看我，然后很认真思考我的问题。

等了半天，她却抬头愧疚的看我：“我说不出来。十三姑娘，你若是想知道情是什么，必须要自己去亲自体会才行。”

“罢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好奇这害人不浅的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在她对面坐下，倒也没有多失望，“曾经有个人告诉我情是毒酒，所以我半点也不想沾染。”

她却只是目光温柔的看着我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