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地放下报纸,桌上是退回来的稿子,旁边夹带着编辑的评语,措辞委婉,说我的文章颇有文采,有建安风骨,建议另投他处。
实则……大抵是我写得太过无趣了。
每个读书人,恐怕都很难抗拒文章登报的诱惑,尤其是,今文坛欣欣向荣,连学生都开始在校创报,请讲师写序。
但我从来没被邀请过。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有棱有角,国字脸,胡子齐整……总之,因为太过古板严肃,被学生敬而远之。
这是同事们的说法,可要我笑脸相迎,总感觉有些怪异。
我试图挤出一抹微笑,脸上的肉却像石头般动弹不得。
我忍不住叹气,其实也跟我写的东西平波无澜有关吧。
或许,是时候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按理说,身处文学气息浓厚的时代,即便是腐朽的枯木,也免不了被热烈如火的声势点燃,生出倾诉的**,加入到这无可抵挡的浪潮之中。
可我恐怕是不开窍的顽石,任由如何灸烤,也只会发烫开裂,无知无觉。
我倒也想像文学大家那样针砭时政。看报纸时我也确实热血沸腾,恨不得金戈铁马,兵戎一生。
可当我提起笔……
不提也罢。
我将废稿扔到篓子里,里边是满篓子揉皱的废纸,半晌,我又把它们捡了起来,一张张摊开。
天冷了还能糊窗。
到了吃饭的时间,饭菜的香气弥漫,院子热闹了起来,但我屋里还是冷清,隔壁屋也是,新搬来的邻居早出晚归,独身,安静,在照相馆工作,有时候会折腾那架时髦的相机。
我疑心他是否还兼职了报社的工作,姿势瞧着倒是像模像样。
我是大学讲师,偶尔给学生上课,其余的时间就在住处,冥思苦想,想着怎么创作。
事实证明,文章不是想就能出来的,得看天赋。
因此,我和邻居们都不太熟悉。
尤其是隔壁的邻居,遇见的时候倒也并不多,就那一次,往后每次遇见,我都会远远地躲开,生怕他又和我聊一些时兴的玩意儿。
虽然我身处大学,教过几年书,但对外面的世界还是一知半解,只懂得眼前的三亩地。因而,我时常觉得自己能力有限,面对学生们的提问,更是自惭行愧。
要问我才疏学浅,为何还能待在学校,因为学校它,欠薪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