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错了。”男人淡淡回道。
剑身随手腕一转,交叉向前挥去,打出一道漂亮的剑花来。
秦娘子侧身躲过,提剑相迎。
二人扭打在一处,一来一回,招招致命。秦娘子剑招如毒蝎,一步一刺,隐约间,祁渊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抬剑拦下剑招,手腕加了巧劲,将攻防双方对转,祁渊挥剑的力道极重,似有千斤巨石砸下,秦娘子每回都被震了一震,右手开始发抖,差点没法握剑。
“花月楼隶属妖界,妖主还未下令,天界倒是先多管闲事了!”祁渊步步紧逼,秦娘子不敌,一句咒语低吟,整个庙宇随之震动,墙上有密密麻麻的咒文显现,泛着诡异的死气。
只听哐当一声,剑招汹涌地炸破了这个密闭的庙宇,诡异咒文于弹指间化作尘埃散去,金色长剑直立于地,强大的灵力结成了一道屏障,正保护着地上昏迷的生灵。长剑静默,无声的印证着他的答案。
“花月楼勾结魔族,当诛。”
秦娘子的剑被震碎了,倒趴在地,吐出来的鲜血和脸上的面纱粘在一起,看上去已然不省人事。
忽然,他听见地上的人忽然发疯似的哈哈大笑,“还没结束!你给我等着!”
祁渊向她看去,将那疯狂的笑容收进眼底,心中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大概是自己想多了罢。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外边应时地传来一道稚朗的声音,“仙君,我来迟了!”
少年从天而降,恭恭敬敬地对祁渊行了礼,“请仙君恕罪。”
闻言,秦娘子笑得更大声了,“仙君?他骗你的吧!”
少年立马催动锁妖链将疯癫的秦娘子五花大绑后,再次行了个礼,“我立马将这疯子带回天界处置!另外,我方才正看见妖界使者带人往这边赶,看上去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少年名为百前胡,是个勤奋的小仙人,前些时候刚通过天界的考试,成为一名可以当差的小仙。
他被天帝派来协助祁渊,在他眼里,祁渊只是官阶高他几段的老神仙,不是仙君是何人?总不能是上神吧?
祁渊收剑,走下祭坛,一步步走出这座黑暗的神庙。
最后一步,他停了下来。
一只猫妖正顽强的撑着意识,死死地盯住他的脸。
神仙临世,定是怜悯苍生,不忍苍生受苦。
一瞬之后,祁渊离开。只余那猫妖美好的幻想。
秦娘子被抓走后,挂满花灯的长街慢慢消散,回归到普通法器空间的一片黑暗的场景里。
阿离还在等他。
自花灯失效的一瞬起,阿离脑海里的混沌逐渐消失,她的头微微仰着,眸子里闪过一道又一道如红日般的金光,那上边附着的神息叫她绷直着身体,脖颈上,妖艳的妖纹爬满全身。
神的光辉,纯洁而神圣,妖怪像是世间的污垢,在神面前,无所遁形。
阿离对神,并无半点敬畏之心。
与世人相反,她仇恨这些虚伪的神邸。
周遭昏暗,而神光又过于刺眼,眼睛猛然闭上的时候,世界像突然泛起了白光,她挣扎着去看,发现周遭忽明忽暗,像定格在头顶的烟花。
她好久没好好看一次烟花了。
脚步踉踉跄跄地,正往方才神息出现的方向走去,长街毁去,空间便恢复了原状,路程遂而也减少了许多。
那座庙宇里,她远远的看见了拿着神剑,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那时剑上神息未隐,无比直白的告知她真相,原是如此……
阿离终于支撑不住地软下身子,半跪于地。
半梦半醒间,阿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掉回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里。
***
那日道长救了她一命,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竟然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过一句话。
道长是因为不爱说话,阿离,可能是因为掉了面子。
她今日出门去猎了野味,回去立马就生了火。山里夜雨多,阿离回来的时候难免湿了衣裙。
这几天虽说吃喝不愁,但这位道长和和尚一样只会吃素,阿离跟着他,真是吃了不少苦。
所谓自立更生……
“试试!”
阿离烤肉时道长一直在旁围观,冷峻的眉眼一直盯着她——的手,和手里的肉,看上去像偷师学艺的街痞子。
好在长得好看,普通的痞子比不上。
等肉烤好了,阿离迫不及待地将其一抬,未灭的火星子蹦出来,差点就害了道长。
道长将烤肉接过,闻了闻。然后眉头一皱。
“我们一连吃了几日的果子,换换口味嘛,快试试!”阿离满眼期待的凑到他的面前。
“你,确定?”
“这些黑色的,可以吃吗?”
……
这确实是个失败的菜!
阿离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难吃的!
她好嫌弃!
“啊啊啊啊,可是我真的很想吃肉!”
“简单。”
阿离对他投以希望的目光,“道长有什么好办法!”
“你下山去,往西二十里,就有一个镇子。别赖在这儿了,走吧。”
“你在,赶我走吗?”妖怪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对方一个摇头。
“可我没有家,无处可去,也不知道去哪。”
“道长你的法力高强,你就让我跟你,好不?”
“我可以给你做饭!”
“我,我,我可以……”
“不可以,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妖精。等雨停了,下山去吧。”
这话无疑是噩梦,阿离听完只觉天塌了,身子一抖,竟被吓醒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一人背着,双脚离地,又是莫大的恐惧。于是加重了圈住对方脖颈的力气,不争气地将自己往对方的脊背和脖颈上贴紧。
她这一动,像是在考验某人的定力。
“醒了?”
“嗯。”
二人语气轻轻,像是害怕打扰了已然进入睡梦的人家。
他们行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一切明了无比。
“不是说好在原地等我吗?怎么乱跑,叫人担心。”
阿离想起那漫天神光,还有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嗓音喃喃道:“我是怕你打不过,丢脸,”
闻言,祁渊倒是抑制不住似的笑了笑,紧接着,他问了她一个问题,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激动,“你去的时候,可看见了什么?”
阿离知道他是在掩饰和说谎,她也是。
“我不是晕了吗?能看见什么?还不是担心你!”
“莫非是秦娘子逃走了?”
祁渊摇了摇头,“是神仙,那日,神仙出手,抓走了秦娘子。”
“那神仙长什么样?”
“没看清。”
“没看清便没看清罢,有些凡人终其一生都见不到神仙的,现今你也算见了神仙的半个影子,知足吧。”
她颇有些讲道理的模样,一字一句间,像是替他遗憾。
“若,我有一天成了神仙……”
“好事啊!”
耳畔边响起她的话音,分明是高兴的语气,他却怔了又怔。
“凡人修炼,不就是为了当神仙吗,你若是有这个机缘,我,那我便祝福你吧。”
静了半瞬,他回过神,答:“好。”
另一边,花月楼顶层阁门大开,萱宁正领头将一众受害人带回安置,在这之前,她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妖都尊使涂山泽,一封来历不明,却与妖都来信的内容大同小异。
二者都言明了花月楼叛变之事,顶头上司给她解释这其中缘由,她不得不听,不得不信,而第二封信对比第一封信,只多了具体位置和需要带多少人前来支援的建议。
值得一提的是,萱宁在前来的途中又一次遇见了姜满。他手执三枚铜钱,抛至半空又落回掌心,一对眉紧紧皱起,差点连成了线。
凡人术士,似乎有算卦之说。
姜满见了她,忍不住提了口气,听了她的解释后,才又将气松了。
“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姜满摇头叹气,却是含着笑的。
萱宁直觉他在说其他,便告了辞,执行公务去了。
一方覆手遮天的花月楼,竟能在一夜间落下帷幕,萱宁并未过多探究其中因由,只知是有人将证据一一理好,呈给了尊使。
她这人惯有底线,不该问的事自然不问。
不过,一夜之间,她与昔日敌人竟突然变成了上下级。
出于礼貌,她得去关心一下她的下属。
——那个狡诈的狐狸精。
面对萱宁找上门的事儿,阿离只觉头痛。有些像在官场拼搏怕见皇帝,因为摸不准对方心情如何,自己的这颗项上人头是否松动。
总之,萱宁长得的确有那么几分威严。
这番动静倒是在几人面前闹了笑话。
“不奉承上司,你是怎么当上绿衣使者的?单靠殴打考官么?”
男子倚靠在门边,侧着脸,屋外的阳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像重峦叠嶂的山影。
“也不一定。”她悄声咕哝。
“趁考官睡着,我就可以趁虚而入,这时候我一定可以打赢他们,然后他们为了面子,就会让我通过。”察觉到祁渊的目光,阿离顺着他的话,虚虚实实地补充了一大堆考试通关秘诀。
原来她是这么当上妖界使者的。
“不过不过,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这个行为,这和考察功课有什么区别!?”
闲坐旁观的杜月忍不住吐槽:“你一个绿衣使者,怎的还挑上紫衣使者的刺来了?难不成,管你的紫衣使者官阶很大?”
“不过,我听闻紫衣使者里,萱宁大人已是顶级,再往上,就是玄衣使者了。”
妖界使者以妖力划分等级职位,绿衣为最低一阶,由此往上,依次是紫衣、玄衣和红衣,当今妖界只有一位红衣使者,行踪诡秘,不为一般人所见闻。
“说起红衣……”杜月狐疑地上下打量起阿离。
“不管了不管了,我豁出去了!”阿离全然未留意到杜月话语中的不对,大喝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的一下,飞了出去。
阿离:终于有人怀疑我了(嘻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不谋而合(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