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观昙见彻底没有了正事,向文太守点头致意,起身端走了桌上的金子。
“今日打扰了,太守大人。我们随时来汇报状况。”凤观昙将金子带走,乐无缺自然立刻起身去跟着他。
一边走出门又一面回头看看文太守,生怕他反悔。
“等等。”文太守忽叫住凤观昙。
“我就知道!”乐无缺像是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转头等文太守对那盘金银下最后的判法。
凤观昙回头,文太守悠悠道:“城东桃树下那户人家不姓陈,姓李,城西第二户姓吕不姓王,第三户倒是姓王,而且你说的陈二娘子,你来时应该路过她家门前了,她就住城北……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让我重视而编造了一部分内容,下次不要编了。”
他身为一方太守,着实上心。凤观昙听后没有遮掩,大方承认。
“好。”
就这样,辟邪神殿的二人将酒卖了一千两,带着借来的帮手走气势汹汹出府衙大门。
临走之前凤观昙和乐无缺查阅了一遍附近有威胁的邪灵,那册子很陈旧,上面只有薄薄几页。
但多半名字被涂黑,已经处理掉了。
仅剩下的三个蛰伏的邪灵,当中第一个是一只蝎子,有一些居民提供的不详的伤人记录,在一百年前,伤人内容是这家伙似乎在同行的人中毫无规律地选一个人蜇伤,然后等对方完全失去神志后,诱骗对方到自己的洞穴。
只是报上来的几例根本都没有成功,他们发现巢穴错综复杂,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处理。且蝎子习性昼伏夜出,又是在冬日里记录的,根本没见到这个邪灵的影儿,被认为很胆小。
且这百年间蝎子也悄无声息,或许已经死在那复杂的巢穴里也未可知。
第二个是两只银色乌猿,杀人过百。本来应该优先处理,但是去他们巢穴寻找时,他们又消失了。
他们生性凶暴,法力高强,又有同伙,很可能不是散修的邪灵。重明神殿十分重视,可最近一直没有消息。
这次着火却无人流血伤亡,不像他们狂放的作为。
第三个,是一只翠鹿,柔顺的鹿,却有碧绿色的皮毛。
没有任何在附近的伤人记录,但是在当年遭遇时,它伤了神殿的修者,被发现角上有剧毒。
是它的可能性比较大,它就在附近,巢穴的位置也记载得很清楚。
可若是直接去查探,他与乐无缺似乎根本不够,主要是实力不够。
乐无缺正在受伤恢复中,凤观昙却还根本发挥不出什么力量。
“这二十人,是副主事的水平还是……”
“是你的水平。”乐无缺摇头道。
“我没有水平。”
“你知道修炼很难,同僚越多,越困难。”乐无缺欲言又止。
原来这些人并不强,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将挨个探查邪灵巢穴放在最后,先出去看看。
两人迈出院门,乐无缺还一个劲儿感叹着像做梦一样。
凤观昙也觉得,有些蹊跷。但文太守若真有问题,那也表现得太过无懈可击,跟这个放肆的掏空赌坊的家伙的性情,似乎相去甚远。
可若邪灵搞出这么大动静,多半是打算干完就走。他们得快点了。
他抬脚要走,想起身边还有人。乐无缺一个大祭司,现在手里统率着二十人,脸上竟然洋溢出一股万贯家财的幸福。
凤观昙问起,还被他瞪了一眼。他告诉凤观昙,文太守从不公然帮辟邪神殿处理洛阙的事务,之前他缺人时,常常只能用文太守给的银两雇佣,才免于耽误。
“人等多相当于省钱啊,省钱!人越多,钱越多。”
……怪不得喝剩下一半的酒都敢拿来推销,原来是文太守故意给你的。
还说没交情,这可是直接发钱,都算是情深似海了吧。
凤观昙感叹,不过“文太守身为重明神殿祭司,为什么不能直接处理洛阙的异事?之前不是说重明神殿格外公正,莫非明面上也和辟邪神殿关系不好。”
“怎么会!谁会不喜欢辟邪神殿,只是……规矩是这样的。”
乐无缺澄清道,接着给他讲述了四神殿的规矩。
说来简单,就是不可有神殿专司一片区域:发生大范围或是较严重的奇事异事时,要上报主神殿,再由当值的四祭司随机抽取,选择交由附近其他神殿处理。
这是为避免“助人”这种修炼之法的弊病,防止有修者走歪门邪道,在自己的领地引发灾难,人为制造一些助人契机,再亲自去援手。
“可我们不就在处理洛阙城城内之事?”凤观昙略一思索,疑惑道。
“他不是派了二十个人和我们互相盯着嘛。我们走后,那家伙一定也会报上去,安心。”乐无缺说出这句“安心”时,神情倒是意外地凝重。
凤观昙绝不会退出,将妹妹的性命交到旁人手里的,看来乐无缺也是一样。
“不过真可惜。原来是随机抽取,不然直接叫银祭司回来不是更快?”凤观昙想着,随口说了出来。
“真是全都被你安排完了,干脆你来管理十二神殿好不好啊!快走吧。”
“那也不错。”
乐无缺走在前面,带来的两匹马吃上府衙里的草料,怎么拉都不走。
便将他们丢在了文太守的马厩。所幸他们去查看的两户人家离这里很近,用脚走很快。
那是分派到的最后两户人家。
乐无缺原本打算每隔五户,花五文钱收集消息,凤观昙闻所未闻。他平日竟然都是这样去向路人买消息的,像一条散财的蛇。
乐无缺根本对调查一窍不通,或者说完全不放在心上,毕竟用赚钱和花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凤观昙想到那片延迟处理的花田,提议他既然用这种广撒网办法,不如顺便也找那些许过愿的人买消息,助人为乐。
乐无缺竟是完全没想过,大喜过望。顺便一拍脑袋,将二十个人的指挥分配也塞给凤观昙。
凤观昙分派这二十人去打探消息、核对灵位上写的人名,从他们那里展开调查。还有最近家中有好赌者消失的几户人家,都要查探。
凤观昙和乐无缺去的事最后两户,其中第一户就是城北陈二娘子家。
“唉,才第一天你就已经开始修炼入门了。还能考虑怎么助人,你这家伙还挺精打细算的嘛。”人都走光了,乐无缺对他刚才的意见表扬道。
还不是你们辟邪神殿本就物尽其用。入门吗?凤观昙的眼眸暗了暗,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修炼,但凤观昙知道。
可比起这些,他更在意乐无缺的那片花海。
他观察过几次,都不能确定那法宝本体究竟是乐无缺身上的哪一样物品。
如果说修炼就是助人,而掌握那片花海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祈愿,精准地帮助到别人。
也难怪乐无缺提升得如此迅速,年纪轻轻就登阶数级,将外表稳定在这风华正茂的年纪。
可是,它处理的明明是辟邪神殿的事务,至少得乐无缺是在神殿有一定位置后才能掌握,这顺序又颠倒了。
莫非,只要进入神殿,大多数人都有机会凭借这法宝修炼?
若真是人人可用,这么多机会摆在眼前,还里还有什么心术不正的修者要防。
显然只有乐无缺可以用,那么这是成为大祭司后才能得到的宝物?
应该还要更晚,至少在乐无缺已经习惯自己撒钱的调查方法后,才出现。
凤观昙但还是觉得不对,不像是修者的法宝,倒像是——神君的宝物。
他总觉得这东西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出来。多少跟神殿有关。
银祭司与他同职位,若银祭司同时拥有可这宝物与神骨,居然还无法斗败乐无缺的话,不太可能。只可能银祭司根本就没有。
别的神殿大祭司没有,偏偏这个神殿大祭司有…可能吗?
凤观昙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当然可以了。别的神殿的神全都好好的醒着,根本不需要有人代行,但是辟邪神君沉睡着啊。
他手里是辟邪神君的法宝?
想到这里。凤观昙旁敲侧击问乐无缺,“我们找的对吧?那位陈二娘子真的向辟邪神君祈祷了吗?”
“当然,刚才你不是看到了吗?”
“刚才的花海,是神君回应信徒的地方吗?”
乐无缺一愣,“果然没人能不惦记啊,早知道你这么聪明,就不带你进去了。”
他话虽如此,脸上却完全没有懊恼之色,“不是一个地方,是神器创造出来的境界。我只是在这里运用神器之能。辟邪神正在沉睡,神殿三大祭司各负责一部分神器保护。”
凤观昙总感觉听过,“这东西原本在神殿封印底下吧。”
“记性真好,人太少,灵力不够,大阵已经守不住了,我把它放在了我的身体里。不过你放心,除非我死。不然只有辟邪神醒来融合,才能把它拿出来。”
乐无缺和盘托出,“神殿在你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就像对待妹妹那样,千万不要抛弃我们呀。”
“你……说的是什么话?”凤观昙对突然认真起来的乐无缺有些无措,转开了话头:“你有这东西,旁的祭司不是眼红的要死。”
“所以是秘密。你说些好话,让我拿出来给你修炼啊。既然你问起来,就是想要这个吧?”
乐无缺笑的时候眯起眼睛,唇梢高高扬起,有那么一瞬凤观昙觉得他疯得厉害。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你这个人真见外,咱们都坦诚相见了,我怎么还图你东西呢。”
“你还有东西是免费的?”
“我多少也该有点自己的目的吧。我想要夏鸟之骨,帮我凑齐夏鸟之骨,我要你帮我让辟邪神君苏醒过来……咳咳……”他说得太激动,扯痛了伤口,不得不捂住肋侧弯下腰。
夏鸟之骨,无人不为这力量心动,但他只是想要辟邪神复苏。
要帮他找么?刚好自己也需要,况且凤观昙发觉自己只要接触一下它,就可以回忆起一些过往记忆,凤观昙猜想这应该是夏鸟之骨本来蕴藏的能力,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合作。
“悠着点,我看你现在还打得过谁?”凤观昙去扶着他,“还不如把我交给别人,到时候你来坐收渔翁之利。”
“真够缺德的,别对自己也那么缺德好不好……”
“是实话实说。我尽量帮你,现在,先进去吧。”
“一言为定。”乐无缺紧握住凤观昙的手。
凤观昙挣脱开了,他摇摇头:“先找到他们再说。”
当务之急还是找人,他俩也不可能现在就碰到夏鸟之骨。
说话间他们来到巷口,陈二娘子家在巷子尽头,巷外人来人往,往里才渐渐安静,两侧院墙年久失修有些歪斜,让人担心他会在走近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朝着两人塌下来。院中种了一棵树,从墙头冒出来,将入冬,叶子也掉光了凤观昙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树。
是陈二娘子家,没错。
凤观昙本要敲一敲门,发现这扇门虚掩着。回忆走来的这一路,并没有哪户人家门开着,凤观昙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接着他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从门缝中飘出来。
两人再不多犹豫,推门而入。
院内空无一人,只有笼中的鸡再咕咕咕叫着。
凤观昙循着院子搜寻无果,在灶台找到焦糊气味的来源。
锅里烧着黑漆漆的东西,他连忙将盖子盖上,用灰土将火灭掉。
一旁的乐无缺走来,见火已灭,大着胆子将锅里的东西拿起来,掰了一块儿往嘴里塞。
凤观昙愣愣看着他,思绪乱飘,这能吃?他这不是什么中了屋中什么邪术吧。
屋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乐无缺中了邪灵的控制,自己基本上也无路求生了。
“是豇豆和饼子。”
“啊?”
“我说锅里烧的,是这两样。如果没烧糊应该挺好吃的。”乐无缺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