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拾梦 第34章 生疑

虽早打算某一日闯回烛阴，可这突然出现的旧识却令何昭月不知如何是好，细细想来仅凭一己之力无非是豁上一条命，解药也不一定能够寻到，倒不如将计就计。

偏偏自那次在镇上遇到那人后江翎便愈发寡言，也或许是身体不适，何昭月不清楚，她不通医术，也看不透江翎内心所想，又不敢胡乱猜测，便时常陪着她在窗边发呆。

这一日春雨骤来，江翎倚靠在窗边，睡意昏沉，又现出几分初见时的忧愁消瘦。

“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为自己理想抱负而活，而不是日日守着一个将死不死的人……”

“别说了，江翎，我不走。”

“可你越是守在这里，我越觉得自己无能，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何昭月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苍白无力，说到底，是烛阴害她至此，或许她们之间犹隔鸿沟，再难交心。

本是去溪边散心，却不知那日镇上遇到的人，竟寻到了这里。

何昭月转身便要离开，那人却快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到底要做什么？”

“少主！自您失踪，教主每日都在寻找您，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您的踪迹，若您不想那个女孩再出什么意外，便跟我回去吧。”

说着，那人抖了抖自己手中的药粉。

原来那一日他就悄悄找到自己的住处，显然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可是就算能够安然带江翎离开这里，她的毒也不能解开，倒不如……

何昭月思虑再三，缓缓点头，“若你不能保证她安好，我便是拼死也要带她一起离开。”

那人点了点头，转眼便消失。

烛阴的人到底都修习些什么诡异功法，甚至看不到施展轻功的痕迹便消失了。

有人引路回烛阴，心里终归轻松几分，但若江翎知道她要回烛阴，又会怎么想呢，先瞒住她吧，若能找到解药就下山来寻她，若不能……不，一定能！

“你决定离开了？”

听着何昭月的决定，江翎有几分惊措，毕竟前几日还那么执着说要守在她身边，怎么突然松口要离开。

望着她眸底神色，似乎猜出一二，没再追问。

“也好，这样你我都会轻松些。”

何昭月不问不答，只是静静看着江翎，果然还是看不透。

“路上小心些，若你决定了的事情，我自是全力支持。”

何昭月点头，不再猜想江翎心思，不如先做自己要做之事，若是能有机会为她解开毒，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

待何昭月离开一段时间后，镇上遇到那人却出现在了江翎面前。

“你是来找她的吗，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不，我就是来找你的。”

江翎神色微怔望向那人，“找我？”

“少主自然是要同我回去，你这病秧子不如早些离开她，免得误了她的前程。”

“和你回去？”

那人点头，“当然！”

“我不会再去找她，若她真跟你回去……”

江翎没再说下去，摇了摇头，“若再相逢，只是陌路。”

那人轻笑，转瞬又消失。

若何昭月真回了烛阴，又如何同那魔头较量，就算修得了各位前辈传授的功法，她心思纯粹，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老谋深算的烛阴教主。

若真到那时候，何昭月被烛阴教主逼迫，做了些伤人伤己的事情，又该如何自处。

江翎暗自叹息，此一行，只怕隔阂愈深，心结难化。

放她走吧，自己又有几日可活，这样孱弱的身子甚至不足远行，无论是去做什么冲动之下决定的事，自己不在她身边都是最好的。

总觉得心中空虚，若是师父仍在身边会好过些吧，这世间仅有的亲人也被烛阴毒害，自己却又这般无能为力。

如此生来便拖累身边人……摇了摇头，反正也无多少时日，再看一看江湖如何，死在哪儿便葬在哪儿吧。

师父若是知道她这般自暴自弃的心思，该责怪她吧，只是，师父也不在。

何昭月自离开小屋，不敢回头，只得加快步子，眼角湿润，也不知是何时落的泪。

可是没有办法，若还是装作无事，过着平常日子，于两人而言都是折磨。

攥了攥拳，若有机会，是否能斩杀魔头，复又自嘲轻笑，只是回想起那些被鞭打的过往都会止不住身体发颤，妄想与之抗衡便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条路，她们之间总该有人要去走的，她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江翎日渐消瘦，毫无希望地等着毒发那一天。

那人不知是何时跟在身后的，或许是心中悲戚才叫自己反应迟钝几分，那人倒是步伐轻快，似是心情愉悦。

何昭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快步跟上，俯身行礼，“您叫我阿泽就行。”

“阿泽？”

“是。”

“是他让你下山寻人，还是你自己下山。”

“当年教主不知所踪，本以为凶多吉少，却不想他不仅安然而归，还自山下掳来一位大夫为夫人续命，知晓您失踪后大发雷霆，便命弟子下山来寻，我们下山寻不到您，也不敢回去。”

“所以，你们也很多年没回去了？”

阿泽点头，“教主只给我们三个月期限，若找不到您，回或不回都是死路一条。”

何昭月眼瞳微颤，是了，烛阴派众向来视人命如草芥，这个阿泽看着似是天真无害，可他能从三月挣扎活到近十年，不知残害多少人命。

原来，是要投入那般嗜血地狱去啊，这许多年太过轻松，都快要忘了烛阴生活的日子。

何昭月扯出一抹笑，“所以与你一同下山那些弟子……”

“二十一人，全都败在我手下。”阿泽语气满是得意，似是对于残害同门一事不以为然。

原来，同门之谊，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才会有。

阿泽眼巴巴望着何昭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压下心中不适，“嗯，确实身手不错。”

明明做过那么多残忍的事，却仍能笑得如孩童那般澄澈，何昭月望着那张脸，只觉脊背发凉。

“还好找到了您，我从那些弟子身上夺来保命丹，已经用光，若再找不到您，我也只得等死。”

烛阴向来有入派服毒的规定，只是当年魔头怕毒药影响她修练，才没有叫她服下，那所谓保命丹，也不过是缓解一时毒发，没有人去寻求真正的解药，烛阴弟子早已认为受毒药所牵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