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终于互相表明心迹,收获了最真挚最纯粹的爱情,瞬间豁然开朗,仿佛前途一片明朗。
沉默了许久,言初景说:“我最近准备写一封信,写给十年后的自己。”
“写给二十七岁的你?”穆月面露诧色。
“嗯嗯。上学的时候就想写了,一直拖着没写。写一封跨越十年的信,这样我才不会忘了自己现在想做的事情。你也可以写一封,我们一起写。”
穆月喜笑颜开,说:“好啊,我们一起写信,十年后,我们一起读信。”
“不仅要写给自己,我们再给对方写一封信,也是写给十年后。”言初景的思想又在漫无边际的星空里遨游。
穆月想了片刻,笑着说:“我们每个人都写两封寄到未来的信,一封给自己,一封给对方。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读信。”
“你说,十年后的我们读到我们现在写的信会是什么感觉?”言初景脸上露出向往和幻想的笑容。
“肯定觉得幼稚。我现在看小学写的作文,觉得一点都不像自己写的,太搞笑了。”
言初景朗朗一笑,兴致更浓,说:“不管幼稚不幼稚,我们都这么做。我又想到一个主意,我们约定十年后在这见面,好不好?”
“十年后?在这见面?”
“嗯,十年后在这棵樟树下见面。那时候我们肯定……肯定……在一起了,我们一起过来纪念,然后在这棵树下读我们写的四封信。”言初景本想说“结婚了”,心里害羞,改口说“在一起了”。
穆月明白他的意思,也羞红了脸。她望望樟树,又望望言初景说:“十年后的今天,六月十八号,到时候我们互相提醒对方,要回来看这棵樟树。”
两人笑了一会,言初景说:“你说十年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
穆月脑海里翻过一张又一张画面,憧憬着未来,问:“你想变成什么样?”
“有过各种幻想,想过当老师,当警察,当飞行员,但真正想要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上了大学我们就知道了。”穆月摇摇头,说,“我想和你一起去北京。”
“等成绩出来,我们一起报北京的大学。”
穆月勉强地点点头,因为她对自己的成绩不自信。
两人在树下呆了很久,言初景将穆月送到家,依依不舍地告别,骑着自行车一路心情欢畅地回家了。
直到看不见言初景的背影,穆月才慢慢进屋。她揣着欲为人知又不欲为人知的秘密走进卧室,连爸妈的问候也没听见。
她拿出日记本,欣喜若狂地亲吻了一下,又打开日记本,手脚颤栗地写下自己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
这个夏天炎热而漫长,仿佛永远过不完似的。不像高考前预料的精彩假期,每一天不过是重复前一日的枯燥单调。屈指可数的几场雨落下来丝毫没有改善天气燥热的情况,知了紧紧趴在树上卯足了劲鸣叫。
天空一日比一日高,一日比一日远,太阳却仍旧毒辣冷漠。呆坐在家中,不知吃了多少西瓜和冰棒,肥皂剧播了一部又一部,每一部都是换汤不换药,主角们不过是换了名字职业谈着同样荒唐的恋爱。
望着街上的车一辆一辆地过,前天昨天经过这条街道的车今天明天还将经过这条街道,时间仿佛一盘散沙,毫无逻辑可言。
但对于刚刚恋爱的言初景和穆月来说,每一天都粘贴了牵挂和思念的符号,显得无与伦比。
每一次言初景来找穆月都会在她楼下吹嘹亮的口哨,次数多了,穆月摸准了言初景来的大概时间,就早早地坐在房间里等。听到口哨,她淡定地推开窗户,让下面的人等一等。
偶然几次,言初景送穆月回家被她妈妈撞见了,他们还不敢在爸妈面前公开关系,就说是同学一起玩。
妈妈火眼金睛瞧出了他们的不寻常,却只是装聋作哑。在一天又一天的爱情熏陶下,两个人渐渐不分彼此,无话不谈。
言初景和穆月同其他毕业生一样,掰着指头数日子等成绩出来,填了志愿后,又掰着指头数日子等志愿结果出来。
两次等待都是提心吊胆,念着阿弥陀佛;每次结果出来都免不了有人洋洋自满,也免不了有人鬼哭狼嚎。
有一向被看好能上重点大学的学生惨遭滑铁卢,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学生成了高考中的黑马,但更多的是平平稳稳地发挥,与往常无甚差别的学生,言初景和穆月便都是这一种。
许多事情像是老天故意在和人作对一样,如即便高考感觉不错,出来的结果却惨不忍睹;如报考的院校去年分数低,以为今年可以报上,它的录取线却骤升;如约定好去一个城市上大学的两个人偏偏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地之角。
言初景和穆月虽都高考发挥正常,分数也正常,但志愿结果却不如人意。言初景顺利地被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穆月的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报的分别是地理位置在北京和天津的院校,他们想就算不能同在北京,也要靠得近一些。
可老天似乎嫉妒他们的幸福似的,穆月被第三志愿的在本省的一所大学录取,所以将来她只能在家乡遥望在千里之外的言初景。
不仅他们两个分散了,张诗君将去广州,陈一峰将去武汉,汪娟准备复读,至于江皓已经去上海打工。
查出志愿结果的时候,穆月正在珠海旅游。她本不想去珠海,可招架不住舅舅阿姨他们几次三番打电话盛情邀请,言初景也鼓励她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其实在穆月心里,每天和言初景在这个安静悠闲的小城里见面说笑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在珠海游玩期间,穆月发现自己想念言初景的次数竟比想念爸妈的次数还多。她打电话向言初景分享她在珠海的所见所闻,有声有色,像一个说书人。
言初景静静地听着她的描述,时不时插一两句玩笑话,然后望着同一个静谧的月亮诉说衷情。
得知自己去不了北京时,穆月偷偷哭了一场,没让舅舅阿姨察觉。言初景通过电话安慰她不要难过,不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也没关系,只要两个人心里有彼此就行。
穆月却已经感受到了分隔两地的痛苦,以后只能像现在这样通过电话保持联系。
终于盼到了回家的日子,和舅舅阿姨告别后,穆月提着大包小包高兴地上了车,比来的时候兴奋多了。
晚上九点多,爸爸接她回了家,说她长胖了一点。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穿衣镜前捏自己的脸、胳膊、大腿还有肚腩,似乎这样一捏就能把四十多天养尊处优长起来的肉捏掉似的。
妈妈看穿了她的心思,说:“没长胖,你爸爸骗你的。”
穆月紧紧拽住肚腩上的一点点肉,哭着说:“真的长胖了,你看我肚子上的肉一堆一堆的。”只闻哭声,不见眼泪。
爸爸说:“我女儿胖了也漂亮。”
穆月听见这样的奉承话心里过瘾,嘴上的哭声却更大了:“我真的胖了,我真的胖了。”
这晚,她在日记本上问了一个问题。
次日下午,言初景又骑着那辆绿色的自行车来找穆月。他照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穆月从窗户那探出脑袋,向他挥手,笑得十分灿烂。
穆月下来开了门,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阔别一月多的情侣在对方的怀抱中重逢了甜蜜与温暖。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一天。”
“这几天在我奶奶家,下午奶奶才放我从乡下回来。”
穆月让言初景进屋,言初景没进去过,站在门口两难。穆月拉着他,说:“家里就我一个人,爸妈上班去了。”
言初景进来了,穆月给他拿了一支冰棍,笑盈盈地说:“你这一个月都干了什么呀?”
这是每次打电话必问的问题,可当面问别有情趣。
“看电视剧看电影看书打球……还有想你。”
穆月羞赧地笑了,嘟着嘴说:“在珠海一个月,我黑了很多胖了很多。”她期待的回答是“没有黑没有胖”或者是“就算黑了胖了,在我眼里也是最美的”。
谁知,言初景扑哧一笑,说:“确实黑了一点,胖了一点。”
穆月气嘟嘟地噘着嘴,假装不理言初景。
言初景伸出左手放在穆月面前,装腔作势地说:“黑是健康的颜色,你看我天天打球也黑成包青天了;唐朝女人以胖为美,有点肉感才真正漂亮。所以呢,我不会嫌弃你的。”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不过穆月还是吃吃地笑了,说:“你吃了我家的冰棍,嫌弃我也来不及。”
言初景笑着,故意将冰棍咬得啪啦啦地响。
坐了一会儿,穆月提起志愿结果的事情。两个人终究还是要面对面讨论这个问题的。
“要分开四年了。”
穆月垂下头,悻悻不乐;言初景沉默不语。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流露出隐隐的悲愁,不知道说什么,更笑不出来。现在已经板上钉钉,尘埃落定。
除非穆月复读,重来一次,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万一仍考不上的北京的院校呢?万一考得还不如今年呢?
穆月的爸妈不会允许她这么做,言初景也不会同意,穆月自己也不想复读。
上天见不得一个圆满的结局,给了琼浆玉液,却不给瓶子,全靠自己小心翼翼捧到心窝。
言初景说:“四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回首高中三年不就像一场梦,随风而逝吗?大学四年也会眨眼便过的,可言初景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相信,穆月也不相信。
“你不准和别的女生走得太近,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言初景咧着半边嘴笑了,说:“傻瓜!你在我身上安装一个跟踪器,随时随地监测我,好不好?”
“要是有《西游记》里面的五彩霞衣卖就好了,你穿着它,别的女生一碰你就扎手。”
言初景想起了电视剧里面妖怪被金圣宫娘娘扎手的情景,轻轻地摇穆月的头,笑着说:“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看起来像朝三暮四的人嘛?”
“我倒不是真担心这个,我只是不想离你那么远。” 他们不是担忧四年的分隔两地会不会导致分手,而是为四年不能经常见面而痛苦。他们相信他们的爱情,就像他们相信家乡的松柏会四季常青一样。
两人都陷入了思索。半天言初景终于开口了:“我载你去兜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