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没有剧本可以不拿 第16章 堕魔的关鸣

骚乱方起，芜清璃与谢惊尘便见守在擂台边记录的弟子急急比了个叫停的手势。

两人收了剑，也朝那喧哗声最盛的方向看去。

此刻已没有人注意擂台，芜清璃见混乱处并非颜灼他们的方向，便拿出一方帕子将剑上未干的血迹擦了去。

刚收好帕子，芜清璃忽然想起什么，看着谢惊尘侧颈上的血痕正想说话，人群中却忽然响起一声含着灵力的怒喝，震得她下意识抬手去捂耳朵。

谢惊尘忙挡在她身前，护着人往后退了几步：“芜师妹，你没事吧？”

芜清璃摇了摇头，耳鸣的感觉渐渐消失，她道：“我没事。”

又看向人群问：“前面出了什么事？”

“有人受伤了，伤人者似乎是关鸣。”

“关鸣？”芜清璃震惊，“七重境能有方才那般厉害的灵压？”

谢惊尘摇了摇头，蹙眉道：“应当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芜清璃此时也总算看清了被击倒在地的关鸣，那双通红的眼一看便已失了神智。

如他们一般猜测的人不在少数。

已经同各派大能一起走到人群中心的九霄门掌门梅良瀚面色难看，群英大比举办到第十九届，连上台前检查两遍都是少有的事，更不用说出现这等不知是人是魔还是妖蓄意攻击他人的事。

飞云宫宫主关玉成的脸色则已是黑沉如水。

关玉成先是往被桎梏着的关鸣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接着朝梅良瀚道歉：“梅掌门，都是我往日疏于管教，这逆子才会心生嫉恨犯了疯病，且让我将人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至于今日之事……还请诸位见谅，在下定会还九霄门与各位道友一个公道！”

关鸣是关玉成的独子，他护短倒也正常，但此时只道一句“嫉恨犯了疯病”便想将事情揭过，却是没几个人肯的。

各个门派的主事人还未发话，那扶着被伤弟子的女修便红着眼睛道：“关宫主既要还公道，怎的不现在就还？我兄长的腿废了，关鸣是不是也应该还一条腿？”

那女修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替兄长质问的气势却半点不弱，有人忍不住暗暗在心下赞她一声，却也有少数人像看蠢人一般看她。

“李小芙怎么也不想想，她和李小志不过是乞儿出身，怎么能与关宫主的独子相比？还一条腿换一条腿，真是……嘶！”

那人面上奚落的神情一滞，他僵着身子抬手去摸脖颈上的刺痛之处，却是摸到一根细长的银针。

那银针若是再偏一分，被刺穿的便是他的喉管了。

那弟子腿立时一软，指着李小芙那分明还带着稚气的脸孔久久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众人面上亦是异彩纷呈。

唯独颜灼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小芙，赞道：“不错。竟也是个擅用针的，不知道她对毒有没有兴趣。”

说着便往人群中心走去，裘安在后面一愣，看了眼擂台上被谢惊尘护着的芜清璃，便也拉着裴幽见追了上去。

颜灼向各门派主事人敷衍地行了个礼，便蹲下身去帮李小芙替她兄长包扎医治。

李小芙一愣，随即眼泪掉了下来，对颜灼感激道：“多谢这位师姐！”

立在一旁的梅良瀚看着颜灼皱了皱眉，瞥了眼身边的游子默：“去请药老的弟子怎么还没来？”

游子默亦心生疑虑，拱手道：“弟子去看看。”

擂台之上，芜清璃见小云峰其他人都聚在人群正中，便看了眼谢惊尘，试探道：“惊尘师兄，他们都在那边，不然我们……”

她刻意顿在此处，谢惊尘却明了了她的意思，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也好，我同你一起过去。”

两人很快到了颜灼他们身边。

此时所有人都在忙着看关玉成与各掌门周旋，哪有心思注意才挤进来的芜清璃与谢惊尘。

可还是有一道目光落到了他们身上。

芜清璃抬头，便见对面有个少年一会儿打量她，一会儿冲着谢惊尘挤眉弄眼。那少年双手环胸，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芜清璃确定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后，就悄悄瞪了一眼回去，而后不再理会他。

谢惊尘自然也注意到了谢完的目光，他微微蹙起眉头看了一眼谢完，便也收回了目光，只是将身子侧了侧，正好挡住芜清璃。

被忽视的谢完十分不满，眯了眯眼咬断嘴里的草茎，忽然钻入人群中不见了身影。

再出现时，谢完已经立在了谢敏才身边，他一边对着谢惊尘指指点点，一边对谢敏才道：“师父您看，惊尘那小子多不对劲，从擂台上下来都不来找我们。唉，其实我倒没什么，只是替师兄您老人家生气，他怎么能有了媳妇忘了爹呢……”

风流潇洒却被叫成老人家的谢敏才：“……”

他斜睨了眼谢完：“你若是无聊，直接去找他们便是。”

谢完便不敢再多说了，嬉皮笑脸地嘿嘿两声，默默站远了些。

只是他虽在谢敏才这儿铩羽而归，却也达到了目的。

只见谢惊尘虽依旧站在芜清璃身旁，面上却多了几分不自在，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握剑的手紧了些许，耳根亦有些红。

最明显的是，谢惊尘的目光已非全部集中在关鸣及几位掌门身上，而是时不时借余光瞥一眼父亲的方向。

芜清璃倒没发现身边人的异样，只专心看颜灼疗伤的动作。

眼看缺了一条腿的李小志悠悠转醒，颜灼长长呼了口气，芜清璃正要扶她起身，背后却猛地被什么东西一扯，整个人擦着地往后退去。

周边的景色向前疾驰而去，芜清璃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得瞪大了眼睛，挣扎之间，她看到颜灼、裘安与裴幽见的身影也如她一般正往后退，而扯着他们的东西，竟是一根根如红舌般正滴着血的条状物。

芜清璃怔了一瞬，低头看那缠在她腰间、正被她抓在手里想要扯开的东西，果然也是丑陋恶心的舌头。

胃部一酸，芜清璃闭紧嘴巴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勉力集中心神去召掉落在原地的长剑。

芜清璃召唤佩剑的同时，看见远处那些人的面上除了焦急，更多的是惊恐。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与裘安几人的身后，那些红舌汇聚之处，站着一个身着飞云宫弟子服的人形怪物。

正是被关玉成在众人阻拦下依旧强硬要送回院中，却不知何时堕魔的关鸣！

嗖的一声，芜清璃总算将长剑抓在了手中，与剑一同向她飞来的还有几道出手相救的身影，最前的正是谢惊尘。

芜清璃不由得觉得这位接头师兄真是尽职尽责，却也来不及在此刻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忙提剑向腰间那东西刺去。

然而奇怪的是，堕魔的关鸣在十余人的攻击下竟毫发无伤，且它只着重攻击小云峰的几人，那红舌正不断抽取他们身上的灵力与气血。

眼看被绑在红舌上的四个人即将被拉入关鸣周身弥漫的黑雾内，大长老严渠不再理会关玉成的阻拦，横眉怒道：“就你儿子金贵，我们的弟子就不是宝了？滚！”

说罢，直接将人一推，纵身掠至关鸣面前，一掌劈去两道红舌。

“你们都扶着人退开，我来！”

洛晖见状，面色复杂地看了又是窘迫又是心痛的关玉成一眼，也提步跟了上去。

梅良瀚紧随其后。

紧接着，有弟子正与关鸣打斗的各门派掌门长老也纷纷越过关玉成加入战局。

见状，几欲昏倒的关玉成在弟子的搀扶下顺了顺气，咬牙跟上，却是想要去护关鸣。

只是他还未到关鸣身前，已出了几招救下所有人的几位大能却发现了不对。

关鸣的恢复速度与灵压，分明是入了九重境之后才有的能力！

几位大能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与凝重之色，却都没有开口，只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要知道，修真界九重境以上的十七人当中，除了三名魔修与一位即将寿尽的妖修以外，其余皆是人修，可近些年来魔域与人修两不相犯，而妖族势弱，恐怕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侵犯人族。

如此一来，即便只是为了稳定人心，关鸣也留不得了！

铺天盖地的灵压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擂场，本就被吸去大半灵力的芜清璃一时承受不住这灵压，哪怕有谢惊尘的结界阻挡，还是脸色发白昏了过去。

关鸣那边却是陷入了僵局。

关玉成拦在已经重伤的关鸣身前，颤抖着声音道：“看在关某的面子上，几位能否放过……”

严渠厉声打断：“关玉成，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身后护着的可是一只魔！”

梅良瀚亦冷着一张脸道：“关宫主，关鸣已堕魔，还望你以大局为重，莫要逼我等对你出手！”

关玉成哪里还有一宫之主的模样，他看了眼身后已认不出原本模样的关鸣，眼角一片咸湿。

他抖着唇对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众人辩解：“鸣儿他只是被邪祟所害，一定还有办法能将他恢复……呃！”

一道红舌缠上他的脖颈勒紧，关鸣成话音一顿。

他想到了什么，却不敢低头去看，只是费力地转头去看身后的关鸣。

“鸣、咳咳……鸣儿……”

他的鸣儿，他捧在手心里看着长大的鸣儿，从前乖巧地窝在他怀里喊他父亲，却也会调皮捣蛋揪他胡子的鸣儿，明明应该意气风发，为何会成了这幅可怖的模样？

为何他的鸣儿不再应他，只是空洞着眼敌视着所有人，只是痛苦地嘶吼着非人非兽的声音……

关玉成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听到有人正劈刺勒紧他脖子的那道红舌，他听到有锁链套上关鸣的声响，以及关鸣的呜咽声。

关玉成猛的睁开眼去看，却发现那只是他的幻觉，眼前的关鸣依旧是怪物的模样，面目依旧狰狞。

“关玉成！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当真打算被他吸完灵力吗？”

“关宫主，关鸣已被我等制住，剩下的……事关重大，关宫主若还未考虑清楚，便由我来做主吧。”

缠在脖颈上的红舌已被劈断，但断在地上的那截却还在生长，缓缓攀上关玉成的腿，显然还想吸取灵力。

关玉成闭了闭眼，仰面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关鸣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已气化出的刀。

他看着关鸣，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鸣儿，爹送你，来世……我们还做父子！”

话落的瞬间，手中气刀同时挥出，一道温热的鲜血溅在关玉成面上，与泪水混在一起缓缓滴落。

关玉成的气力也仿佛在这一瞬尽数泄去，手中气刀消散，他整个人跪倒在地。

众人见此场景虽不免唏嘘，却更多是松了一口气。

梅良瀚叹息一声，上前去扶起关玉成。

“关宫主，节哀。此事我会派人去查，给关宫主与所有人一个交代。”

关玉成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难看笑容，推开梅良瀚，踉踉跄跄朝关鸣的尸身走去。

“鸣儿……”

关玉成抱着关鸣，慈爱的摸着他已经魔化的脸庞。

众人都默默立在一旁，却见关鸣的身体渐渐发生变化，有黑色雾气自他尸身之上浮起，甫一触到日光便消散无踪。

梅良瀚掌中运起灵力：“关宫主当心！”

关玉成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怀中尸身发生的变化，随着那黑雾散去，关鸣竟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众人亦是大惊。

关玉成目光空洞，喃喃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他忽然仰天悲笑，笑到声嘶力竭，终于忍不住埋头嚎啕痛哭起来。

整个擂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游子默与药老姗姗来迟。

游子默看着痛心疾首的关玉成怔了怔，便快步走到梅良瀚身边低声道：“师父，去请药老的弟子失踪了。”

梅良瀚闻言瞳孔骤缩：“先莫要声张，你带几个可信的人亲自去找。”

“是。”

游子默领命离开，梅良瀚垂在袖下的手暗暗紧了紧。

他原打算从关鸣的异常尸身上入手去查幕后之人，却不想对方本就留了后手，且派去请药老的弟子凭空消失，定是那人不想李小志活命，好让事情闹大。

如此看来，倒幸好有小云峰那名叫颜灼的弟子当场医治。

可那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仅仅只是想杀害小云峰的几个弟子，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实是冲着九霄门来的？

眼下的线索只剩那名失踪的弟子，若是连他也找不回来，恐怕……

梅良瀚越往下想，眉头便皱得越发紧。

天边渐渐漫上霞光，残阳洒落在地，整个擂场如被血色浸染。

注意到关玉成的哭声减弱，梅良瀚沉了沉气，对众人道：“今日之事还需彻查，大比暂且休停，大家先各自回去……”

“且慢。”关玉成忽然抬头打断。

他抬袖擦去泪痕，起身看着梅良瀚道：“梅掌门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可是真心之言？”

梅良瀚皱了皱眉，却还是颔首道：“自然。”

“既然如此……”关鸣成顿了顿，在众人目光中朝云栖宗弟子聚集的方向一指，“我怀疑云栖宗小云峰与今日之事脱不了干系，还请梅掌门秉公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