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日上三竿,玲珑刚伸长了个懒腰换了个睡姿,才忽觉床怎么这么宽敞,猛然睁眼时身旁那个人早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惊地一下坐了起来,脑内迅速将昨晚回忆过了一遍,分析起昨日种种到底是不是做梦。然而此时却瞧见池连尽正轻轻推门进了房。
“你干嘛去了?”
她皱眉嗔怪,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盏茶来漱口,入口仍然温热。
“你醒了?我方才和子衾在隔壁处理事务,怕吵到你睡觉。”
他走过来坐到玲珑床边,“想吃点什么吗?”
“有没有哪一天是我醒过来是你还在的?”
玲珑不满道,这倒让池连尽为难了,苦笑着,“可我真睡不了那么久……况且有些事情也必须由我亲自审查。”
“你意思是嫌我太能睡咯?”
玲珑也撅着嘴故意为难他,伸手掐他的脸颊摇了摇,他额上系住的饰带尾部正垂落在胸肩,随着这动作微微晃了起来。衬得他眉目精致甚是好看。
这带子实属点睛之笔,他本就长得极为俊逸,因凤目锐利而先天便带了些许攻击性。然而此番受这饰带缓和,与眼底楚楚柔光相映,反而多了几分无辜,含情温润。
“你头上这玩意谁给你系的?专程来引诱我是不是?”
她转而将那绳尾捏在指尖仔细端详,从中还缠了一缕金丝,做工很细。
池连尽有些赧然,垂目挠了挠耳侧,“是血刃堂配套的服饰……”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适合穿玄色。并非一身纯墨,不仅内衬搭了红底,精致的暗纹绣于锦缎,其间还尚有殷红点缀。腰带配了金饰,两袖用护腕收紧,整个人看起来果决干练又不失贵气。
“对了……”他欲言又止,“听闻汴州城的琅醉坊来了个罕见的美人,你想不想去看看?”
“美人?男的女的?”
“男子……”
“走!”
池连尽就知道她肯定会有兴趣,也正好带她在城中走上一走。
玲珑此次不顾一切来找他,他心中不知有多么悸动。
如若不是血刃堂此番遭遇巨大变动,她这一行必然是如入虎穴。
这份情义,真是叫他舍生忘死也亦然值得了。
琅醉坊是汴州城最大的歌舞乐坊,平日里城中不少达官贵人就常聚集于此。尤其这几日往来的客卿更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离得不远两人便见得有人在坊外挂了一副画像,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画中之人绝艳风姿。言语之巧妙,细细听来仿若能亲眼见得其中几分神韵。
周围人已然将此处堵得密不透风,不时还带着慷慨激昂的情绪拍手叫好。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竟引得如此多人慕名?”
玲珑瞅着这阵仗就已经不由心神向往了。
“我已经订好了雅座,跟我来吧。”
池连尽看她心急只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正门进去。
一个迎客的侍从见到他便上来躬身行礼,“纪公子,这边请。”
说着便一路领着两人上楼,进了隔间才知竟还是个上宾位。
揭开纱帐,内里宽敞且布置精美又视野优越,实在是个贪图享乐的上好位置。
“啧啧啧。”玲珑晃着头感叹,“做了总堂就是不一样。”
池连尽知道她在调侃自己,坐下来轻笑一声,“一会儿你别太惊讶就好。”
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个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哟?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样的美人能叫我惊讶的,我在欣赏美色方面来说可谓是久经沙场了……”
她举起一杯茶来,得瑟到摇头晃脑的样子惹得池连尽不禁抬手掩笑,玲珑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哎?一会儿我要是真叫那美人儿勾了魂去,你确定不会吃醋?”
“不会。”
他微微抿唇,玲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会儿可要看看他到底在琢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差不多该到时间了,池连尽望向了舞池,楼下忽闻一阵雀跃欢呼,整个大厅的烛光随之熄灭。
玲珑觉得有趣,视线便也顺着他的目光而去。
只见舞池中央缓缓缭绕起云烟。随着几声竹排轻叩,悠扬丝竹声渐起。几名舞姬排着队列以莲步促入台上起舞,同时落下漫天花瓣渐入云雾,其唯美浪漫犹如身临仙境。
“哇哦,有点意思。”
玲珑睁大了眼睛,很少见过如此精美的舞池布置。
随着音律节奏的**迭起,忽闻一阵拂袖声传来,引得众人纷纷望向了楼顶那方无数红绸交错之处。
衣袂翩翩飞扬而起,那人举一把纸伞踩着红绸落下,其身法轻盈似叶,又落地无声,只携纸伞半转过身便显出那优越的身段来。
此人一现身便惹得大厅轰然闹腾。
那纸伞以白纸为底,挥洒朱红落梅点缀,伞身几乎遮住了他半个身子。
他落下的衣摆拖很长,白纱铺了满地,落入云雾之中真是似仙似魅。
还未得见几分姿容,便已响起笛声,悠扬婉转,与周围音律叠起,确是一场美妙的表演。
玲珑看得有些痴,但隐约觉得这笛声熟悉,心里也越发期待此等美人的长相。
那人倒也不做忸怩之姿,趁音律节奏暂停,他将手中的纸伞转动起来,迎着四散飞舞的花瓣高高抛起。自己也骤然转身,深吸一气,将笛声送入**云端。
一曲结束,霎时欢呼和掌声四起,不断有人向舞池扔花。
而他只浅浅行了一礼,随即安然离场。而后则是上来了其他随行人员,安抚着情绪激动的众人,表示之后还有其他的表演。
池连尽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向玲珑,“如何?”
只见她已经惊得舌头都打了颤,张了半天嘴才支支吾吾出了声:
“……楚……楚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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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人便去后台寻找楚连袂的身影。
一名侍从上来就想拦他,“公……公子,这边客人不能进。”
“我来找人。”
池连尽倒也和气,只微微笑着。而一旁的领班似乎是认出了他,连忙过来拉扯那人,口中嘟囔着:
“去去去,什么人都敢拦,嫌命长不成?”
接着又冲池连尽躬身笑道,“请问纪公子是想见哪位姑娘?”
他笑意不改,“想见见你们方才那位吹笛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