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上头,霁薇眼皮沉重,阖上双眼就没了意识。
一觉无梦,睡得格外安稳。
屋外,春玉水榭,贺溪亭轻轻带上房门,于庭院竹亭走去。
他唤出玄虚镜中的烛九阴,施法为它疗伤。赤红小蛇身上伤痕累累,却依旧活泼的四处盘旋。
“以后别想再出来了。”贺溪亭声音冷淡。
镜中妖兽们见烛九阴唯唯诺诺地模样,纷纷大笑起来。
烛九阴讨好卖乖地贴在他的手背,吐出信子舔了舔。
贺溪亭凝视缠绕在手腕上的赤色小蛇,回想起北尧走时,二人的对话。
“我已经施法将她体内的神器封印,目前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影响。”
北尧话音一转,有些凝重:“但之后随着她的修为越来越高,体内灵根就会自与神器相融,到那时,一切就不好说了啊。”
贺溪亭凝眉问道:“敢问师尊,是何种神器?”
“骨妖献祭出来的画镜。”
“难怪灵兽之间都与她有感应,这种上古之物,她如何有?”
北尧沉吟不决,只叹息一声:“都是因果循环啊。”
贺溪亭又问:“这件事要让她知晓吗?”
北尧看着他,似笑非笑:“随你,或许等她醒来,你应当去劝劝让她修为别太高了,不然破开我的封印,引来无辜是非,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
贺溪亭眉头紧皱,心中纠结。
这是她的身体,理应让她知晓。但霁薇如此上进要强,若是告知她,自己的修为越高,未来就越多未知的危险,也许会平白增添了许多负担,反而对她不利。
骨的“画境”乃是上古之物,可比后来神君送到下界的神器非比寻常。这件事就此而言只有他和师尊两人知晓,断断不可再向外泄露。
他长舒一口气,心里明白,师尊定然知晓一切,只是他已至渡劫,有些事早已预料却只能看破不说破。
点到为止。
那不如就当做无事发生,况且自己的修为也不差,定会护她周全。
这是作为大师兄应尽的职责。
只是有件事,师尊尚未说明。
究竟是什么因果?
他还未开口,北尧就摇了摇头,猜出来他的心思:“既然你想掺和,那日后可要看住了她,以她现在的能力是控制不住神器的,别再让她的心绪大起大落,而且此事再不可让旁人知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我只是占了你师尊的名号,并没真正教过你什么,可终究是受了你父母的嘱托,而屋里那丫头呢,恰好也有人将她托付给了我。作为你的师尊,我还是想告诫你一句,平日可以正义凛然,但也不能事事自己都要去管,我是受了别人的托付才对她多加插手,你也一样。”
“我不希望你因为自己太有责任,而被别人的命运因果牵扯其中,影响了自己的道行。”
北尧抬手拍了拍贺溪亭的肩膀,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被他的父母言传身教的太好。可惜,太好了,以至于他太自信,太有责任。
这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能劝就劝吧。
贺溪亭脸色凝重,自然也知道师尊在指什么,可是他无法对此视而不见,于是他说。
“师尊,阴阳平衡,贵生重生,我一直坚信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我生于仙山,自小便因为天生仙脉一帆风顺,可是我如果依赖自己天生得到的优势只顾于自己,而什么都不去管不去做的话,我想,那我永远都得不了道,修不成果。”
“这大道,需要我的绵薄之力,何况那还是我的师妹,我更不可能不去管。”
他太执拗,甚至在北尧看来,他有些冥顽不灵。
说再多也无用,路还是要靠自己走,走得多了才知道是对是错。不过看样子,贺溪亭这头倔驴是不会回头。
也罢也罢,初生牛犊不怕虎,随他怎么折腾。愿意去插手别人的因果,自己也不会再去多管,等到事情无法收尾了,自己再出来帮一把吧。
北尧摆了摆手,背手离去。
临走时他还贴心的提议让霁薇住进春玉水榭,这里是贺溪亭父母飞升之地,仙力充沛,确实有利于她修行。
明明当时贺溪亭还在犹豫,眨眼间才反应过来,人此刻已经在这了。
沉思时,馒头俨然跳到石几上,与烛九缠斗起来。它将烛九压在肚子下面,抬爪狠狠去锤它的脑袋。
烛九吐出信子,几近昏厥。
贺溪亭揪起馒头,它不服气的冲他挥舞着爪子。
“她天生与灵兽有感应,你再打下去,她若是感应到可就要再度昏迷了。”
馒头自然听懂了那个“她”是谁,它垂头丧气,不忿的蹬了两下腿。
贺溪亭将它放下,烛九缓了过来,往他手边靠了靠。馒头恶狠狠的冲它呲牙,烛九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贺溪亭摇头,替它辩解:“不怪它。”
馒头仰着头看他,似乎在说:“如果不是因为烛九顽劣,它的小主人也不会遭如此大罪!”
“嗯,确实该罚,往后没有我的允许,它不会再出封印。”
烛九蔫儿吧唧的垂丧着脑袋,吐着信子游进了玄虚镜里消失其中。
随后,得了贺溪亭的默许,馒头腾空起飞朝霁薇屋里过去。
望着雪白小兽的背影,贺溪亭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
霁薇睡了整整一日,待到起身下床时,她抻了抻身子,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馒头亲昵的飞到她身边,霁薇伸手抱住它,戳了戳它的脑袋。
馒头眯着眼睛在她怀里打滚,霁薇扑哧一笑,笑弯了眼。
醒来之后,心中不知被什么填的满满的,令她心情十分愉悦。她将镜中世界抛诸脑后,也不愿去想烛龙应劫那时。
霁薇绕开屏风,心道,这里果然不是她的房间。
偌大的桌案上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她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知里面是什么。
烛火摇曳,霁薇直起身,打开了房门。
院中栽植着繁盛的玉兰,粉白相交在一起,硕大的花瓣泛起莹莹光芒。霁薇沿着白玉石阶向外走去,过莲桥,穿拱门,门后的景色不由让她惊叹一声。
圆形拱门后,视野更加开拓。花树遍地,蝴蝶流萤,夜色雾浓,纱幔漂浮空中。尽头处竹亭深深屹立在水中,月辉洒下,让竹亭里的人平添了几分美色。
霁薇抱着馒头,远远看去。
贺溪亭身着天青色衣衫,伏案下棋,月光打在他半扎披散的发丝上,如同绸缎。
雾气缭绕,清风徐徐,雪缎为衣,仙风道骨。
霁薇一时晃了眼,怔在原地。
大师兄的样貌是有目共睹的,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儿。
在她看来,他的出现会令周围一切全部黯然无光,她的眼睛无法再留意除他之外的事物。
霁薇心里也清楚,自己这是花痴。可这世间谁会不喜欢貌美之人?
饶是贺溪亭有时说话对她来说太过直白,但只要看着这张脸,她就一点气也生不出来。
“站在那做什么?”他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
冰山美人,更喜欢了。
霁薇弯起眼眸,笑眼盈盈,甜声道:“师兄!”
足尖轻点白玉石阶,霁薇冲竹亭跑去。
“师兄,这里是哪里?”她坐在石凳上,将馒头放在棋盘一旁。
贺溪亭抬眸看着她,双手各执棋子,淡淡道:“春玉水榭。”
“那就是师兄你的住处?”
贺溪亭颔首,道:“嗯,往后你在这里住下吧,我已经告知过何皎。你睡的那间是我曾经的屋子,里面东西应该还算齐全。”
霁薇好奇又纳闷:“为什么我要搬到这里来?”
“你是天生的御兽奇才,灵根又十分特殊,这里还残留着我父母飞升之时遗留的仙力,怕你再如昨日那般压制不住心脉,故奉师尊之命,叫你来此。”
霁薇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点头道:“原来是师尊的安排。”
“那师兄你住在哪?”
此话一出,她也察觉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正想打岔便听贺溪亭开口:“隔壁,我父母的房间。”
霁薇乖巧敛眸,心中暗道:怎么感觉大师兄话比往日多了?
她呲牙笑着,手指摩挲下巴,喃喃自语:“御兽奇才,难怪那烛龙遭受天雷,我也跟着难受。”
贺溪亭淡淡道:“嗯,你还没察觉到你的馒头已然会飞了吗?”
霁薇怔愣两秒,馒头颇有眼色的腾空起飞,在他二人面前旋了两圈。
贺溪亭抬手将它拂开,意欲,挡到了他的棋局。馒头“哼唧”一声,失了兴趣,飞向霁薇眼前。
“诶?好像是这么说。你刚跟着我的时候,整日要被我抱在怀里,我也没察觉你是何时学会飞的。”她目光希冀的看向贺溪亭,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见他颔首,霁薇嬉笑两声,开心道:“好耶,跟着我不吃亏吧!”
她胸脯微挺,一脸骄傲。
贺溪亭轻笑一声:“你能御兽,是好事也是坏事,之后下山要记得擦亮眼睛,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霁薇身体前倾,双手撑着下巴,脸上乖巧:“嗯嗯,师兄放心吧。”
“对了,有件事我搞不明白,想问问大师兄。”
“嗯,你问。”
霁薇简言意骇,将心海镜中之事大致讲了一遍,期间贺溪亭垂首听着,偶尔落子。
待听到泛黄古镜时,他不易察觉的指尖一抖,旋即立刻将棋子按在棋盘上。
霁薇见他沉思模样,心里大概清楚他可能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子白棋落,贺溪亭抬手将围困兵败的黑子悉数收起,放入棋罐中,边道:“是你灵根残缺的问题,师尊已经为你修复,日后你不会再遇到这样事情。”
霁薇讶异:“我灵根残缺?是因为提前结出来的原因吗?”
贺溪亭“嗯”了一声。
霁薇抬眸回想,心道:可我怎么记得好像没有啊……难不成是灵根上角的那朵花?
想到这,她啧啧叹息。枉费她还颇为欣赏自己的灵根,殊不知这漂亮“造型”差点害的自己修为尽失。
“难怪,我隐约记得当时何皎师姐还为我传授过灵力,可是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就是因为我灵根残缺才会抵制外界灵力?”
“嗯,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你修为不够,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喝固本汤药,能暂且抑制住你与灵兽的联系。”
霁薇萎下背脊,随手抓了把棋罐中的棋子玩弄着,一只手还撑着下巴,心中腹诽。
体质特殊,灵根残缺,唉,什么事都让她给遇上了,老天爷这次的确怜悯自己,给了不少金手指。
可是这附加的条件也太多了吧,修炼慢,还极有可能被吞噬,啧啧。
霁薇摇头叹息,偷偷睨了贺溪亭一眼。
竟然安排她跟天才住一块,可不能浪费了这样的好机遇。
小剧场:
北尧:让她住你这里吧(^ω^)
贺溪亭:啊?我俩同住??Σ(?□?;)
北尧:你身为大师兄,这是你分内之事 *^_^*
贺溪亭内心os:你身为掌门,天天躲在屋里不管事又算什么 ( ̄ー ̄)
北尧:(^_-)有什么意见吗?
贺溪亭:没有意见 (^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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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