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二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请师父。”
“药王堂”的府邸牌匾后,那名药谷弟子躬身朝他们一揖,这样说道。
他的视线在略过岁杳时顿了一瞬,紧接着,那张朴实无华的脸上露出一个“放心吧,我都懂”的神情。
岁杳:……你懂个屁。
她无言地目送那药谷弟子的身影消失在薄纱之后。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水气味,庭园中央,那口巨大的鼎炉底下燃烧着终年不熄的长明火油,袅袅白雾从鼎盖缝隙中渗出来,中间似是夹杂着苦香与一种分辨不清的腥臭。
没人知道,宋凉奇放置在中央的那口大鼎里常年制得是什么药。
有人说是宋师叔独门研发的秘方药汁,每次炼药炼丹时加入其中会有奇效。有人说是剧烈的毒水,只一滴就可瞬息之内毒杀大型妖兽。也有人说里面装的其实是人体尸骨,宋师叔用禁术炼药想要谋权上位。
其实岁杳也不太清楚。
毕竟对于《黑火》的主线剧情来说,宋凉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原文中并没有花过多笔墨来描写。
可那为数不多的描述部分,却足以让任何人对这位宋师叔产生避而远之的心理。
“……毒瘴、入体?”
耳边传来一道微弱且阴邪的嗓音,岁杳盯视着那口大鼎的视线一僵,她甚至根本没发现对方是何时出现在这间房间里的。
身边,陆枢行拱手朝之行了个标准的礼节,“晚辈冒昧前来,打扰宋师叔了。”
宋凉奇没理这话。
他简直就像是某种没有脚的浮游生物,全身都裹在一条长及拖地的袍子中朝着岁杳飘过来。身上传来浓郁且腥辣的药味,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长期泡在药罐子里被腌入了味。
岁杳缓缓抬起眼,望进一张惨白的面孔。
他整张脸笼罩在宽大兜帽的阴影中,暗沉色素堆积在眼下,再配上猛然凑近的、因暴瘦而骨骼分明的面庞,一时间给人以巨大的心理冲击。
其实平心而论,宋凉奇的五官面目并不丑,毕竟怎么说也是从幽州宋家出来的修士,长相无论如何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自全身发散而出的阴鸷衰败气势,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注意到的并不是样貌如何,而是心生避之不及的惶恐。
“你,在毒瘴入体,突破、突破了,瓶颈。”
宋凉奇说话的时候也是以气音发声的,带着嘶嘶余音,像是毒蛇借由人口在发声。
他这么说着,突然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直直探向岁杳的腰侧位置!
“……”
“宋师叔。”
此刻,陆枢行上前一步,站定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劳烦您给师妹做一个检测,就检查一下她体内是否有毒瘴残余,灵气运行轨迹是否通畅便可以了……麻烦您。”
他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强势挡在岁杳与宋凉奇的中间,一时打断了周边诡异起来的气氛。
宋凉奇终于施舍似的掀起眼皮望向对方,语气阴冷,“……陆家的,小子。”
陆枢行不卑不亢道:“承蒙前辈关照。”
处于微妙对峙状态下的两人并不知道,岁杳的脸色惨白了一瞬,呼吸也急促起来。
刚才,就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
天知道,当宋凉奇那双冰冷至极的枯槁手掌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岁杳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开口诅咒对方。
宋凉奇并不是要碰自己,而是想要够那枚装有九琉星草的药材袋。
那挂在腰带上的储物袋,是岁杳之前攒了好几月的俸禄买到的,可以保持材料新鲜度,最重要的是,其上施加了一道不可被窥视的咒法,若非洞虚境界以上的大能不可破。考虑到九琉星草的特性,她还特地又加了层不透光的密封素材。
而真正恐怖的是,从眼睁睁看着那双手伸过来,到快要接触身上的一瞬间,岁杳像是被人限制住所有身型动作,一动也动不了只能任凭摆布。
明明没有达到洞虚修为,宋凉奇的那双阴鸷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他就是目的性极强地奔着九琉星草而来。岁杳在他的眼里,就只是个携带灵草的人形盒子,可以轻易被打碎肢解。
“……”
岁杳的视线透过宋凉奇,再度落在那口中央庭园里,熊熊燃烧着的炉鼎上。
……
【在九州大陆流传着这样一个传闻。
东璃派药谷的主人,手中有一口大鼎,鼎下常年燃烧着从不熄灭的诡异火焰。每逢鼎盖开合一次,世间必有一味天级丹药现世,双纹玄鸟图腾萦绕天穹,久久不散。
他乡有剑修,身怀剑骨却灵根天生残缺,苦于瓶颈期良久,遂上山寻药谷主人。
剑修道:若是有人能医我的灵根旧疾,我便替他杀三个人,天上天下,悉听尊便。
第一次,药谷主人拒绝了剑修的求见。
第二次,剑修强行冲上山谷,一人一剑,在未伤一人的情况下冲到了药谷主人的面前。
可药谷主人依旧闭门谢客。
第三次,剑修只身跪在雪地中整整二十四日,彻底折断傲骨,只为寻得良方。
药谷的大门终于在剑修面前打开。
药谷主人低声咳嗽着,站在那顶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大鼎边上,埋头熬着药。
剑修再度祈求道:若是您能医我的灵根旧疾,从此往后我就是您手中的剑。
药谷主人却道:你不用替我杀人,只需自行准备最后的材料便好。
剑修欣喜若狂:您尽管吩咐。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尘封多时的鼎盖再次开启,异香冲天,双纹玄鸟图腾萦绕苍穹,久久不散。
疯魔状的剑修捧起丹药,时而狂笑时而哭吼,竟是理智丧失,跌跌撞撞着下山去了。
烟雾缭绕的大鼎底部,握剑的那只断裂左臂,截断面往下不断淌着血水,滴在炙热的铜壁上发出噼啪响声。
——《黑火》】
……
没人知道,宋凉奇放置在中央的那口大鼎里常年制得是什么药。
但岁杳却清楚,若是想从宋凉奇的手中获得什么,那必要先付出自身最珍贵最惨痛的代价。
甚至有些时候,代价本身并不重要。
宋凉奇他就只是,想看高贵者折断傲骨,放弃一切地来求他,最终绝望发现真相,崩溃发疯,以此为乐。
连同剧情再后面,被放逐宗门走投无路的陆枢行,偷溜上山来找他求药的时候,同样遭到了如出一辙的经历。
“……”
她突然伸出手,拽上了正站定在两人中间陆枢行的衣袖。
“我们,走吧。”
岁杳简短地说道。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让宋凉奇给自己看病?谁知道到时候看着看着,宋凉奇神不知鬼不觉把自己的什么器官给偷了,再美名曰是“应付的代价”,得不偿失。
更何况……
东璃派上少有持证的医修,在门派里找不着,大不了费点心思下山去找,总好过跟眼前的宋凉奇打交道。
陆枢行皱了皱眉。
平日里五行峰与药谷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二者的修炼方向与方式都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他也并不太清楚这位宋师叔的行事风格。
“那便多有得罪了,师叔,我们就先……”
“等等。”
如冷血爬行动物般的嘶鸣嗓音再次叫住了他们。
宋凉奇令人不适的沉阴目光绕过陆枢行,径直落在岁杳身上。
似是察觉到对方的警惕,他一点一点咧开薄唇,露出蛇类吐信般的可怖笑容。
“小姑娘……你,有兴趣,跟我做个交易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