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将至,风在空中呼啸而过,吟唱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妙歌,万虚宗的屋顶处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寒意越发越深,冷风夹杂着雪花朝人的身上袭来——
有些爱躲懒的弟子已经在旁角的观战台里歇着有一会了,勤奋些的还在握剑而争一席高低,这算的上热闹的景象里却有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少女狼狈地躺在练台不远的雪地上,身下是一片鲜红的血迹,将皑皑白雪也一并染红。
有人跑过来唤她,“凌山师妹,我们加灵石,你还打吗?”
凌山听见声音,忙坐起来看向说话的老顾客。
她的脸上也沾上了雪花,鼻头被冻的通红,眉眼生的精致,看人的时候眼睛仿佛在诉说情话,笑靥如花。
坐在地上的人不紧不慢开口:“得加两倍灵石才行!”
对方暗自咬紧牙,不明白身为亲传弟子的小师妹为何会财迷至此,可秘境大比在及,现在陪练打的高手本来就少,哪怕她坐地起价,也只能咬牙成交。
两人都不是话少的类型,一路上找话闲聊。
“师妹,宴师兄要回来的消息是真的假的?”
她的师尊名下亲传弟子一共两人,一位是她,还有一位叫宴如屿。
凌山摇头,实话实说:“你问我还不如去找占机宗算一卦来的准,我连宴师兄人都没见过。”
她一个月才进入万虚宗,得缘拜入师尊门下弟子。旁人说多说少,都是羡慕她的运气,毕竟她的师尊早些年就名扬天下,在她之前就只收过一个弟子,听说还是个天赋型选手。
只有凌山才知道她有多倒霉。
凌山有一个不敢对旁人道说的秘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本来人在家中躺,魂在空中飞,不知道怎么就两眼一闭又一睁来到了这里。可偏偏又是身穿,没有遇见万能的系统,没有傍身的家世,睁眼的时候一个人躺在梦境般的大山里。
好在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待她慢慢摸索着这里的规则,还真的学会了引气入体,为了活命从此踏上了修真之程,接着阴差阳错被师尊收入门下,有了几分傍身之地。
但是回家还是心中不灭的愿望,是她继续往下前行寄托,她可不想活在这一不小心轻成残疾重成骨灰的世界,也想念自己曾经的家。
凌山照常接下几份陪打的活,还认识了几个新客。各门派一同组织的秘境大比在及,很多人都在争取前行的机会,按照往年的规定,一般都是亲传弟子必须参加,再选出宗门内前几名弟子。
她向来怕冷,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有设下了一个火云符才沉沉的在暖意中睡过去。
“你终于来了,我已等候你多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耳边响起。
少女站在原地,她闭着眼感受着金丹,确定现在是在自己的梦里。那道声音像是也感受到她的疑惑那般,几乎在同一瞬间在意识化为一道白雾在她眼前。
也是在这时候,她的手中幻化出一把树枝与叶芽形成的剑,准确来说是一把木棍。
她大声呵斥道:“你是谁?滚出我的梦境!”
那道白雾将威压的感觉放大数百倍,又似乎在忌惮着少女身上的什么力量,没下死手,“万物有灵,即化作人。人心中有道,即形成天道。我在等你,命定人。”
她的动作顿足在原地,一半是被他说的话惊讶住的,一半是被他放出的威压弄得动弹不得,话语梗在喉间,犹豫开口:“你是系统吗?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那是什么?”先是回答她的话,又继续道:“吾是天道,听着,我需要你的力量。我要你用问心剑划破这个世界的媒介,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能离开这里。”
心中隐藏数月的秘密被那团白雾**裸的道出来,凌山惊出一身凉意。
少女秀丽的眉眼紧皱着,被迫顶着对方的威压,修长的指节被那树枝和叶芽幻化成的木棍尖刺划出伤痕。不确定道:“你要帮我回家?天道不去帮着天下苍生,你来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方听见她的话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意颤抖,白雾还涣散了几成。
下一秒,凌山指尖伤口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又仿佛被什么推动着,血液越流越多最后聚集的血液飞到她的眼前,变成一面圆弧形的血镜。
赤红的水面照映着少女的脸,她穿着青衫被染得绯红,往常爱笑的眉眼带着浓浓不耐和厌烦,抬手间掌心又化出无尽燃烧着的藤蔓,向前方缠去。而镜中少女周围的世界几乎只剩一片灰烬,宛如人间地狱。
“是你,是你要毁了这个修真界,我只想赶紧送你离开。”
她看着眼前真切的画面,沉默。过了几秒后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批图是吧?”
她怎么可能做出毁天灭地的事情,简直比她来到这个鬼地方还要荒唐。
对方似乎也被她的态度震惊,还没来的及反驳,梦境里她的情绪波动太大,空间突然变得扭曲,双方的交流被迫断开。
她醒来前,只听见对方快速道:“你以后还会见到我,记得拿到问心剑才能离开。”
凌山显然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她脑海中还是刚刚看见那惊人的那一幕,同时在那一瞬间回怼:“滚滚滚,我可没钱被骗!”
她在午夜惊醒,被吓出一身的冷汗。火云符还在空中散发暖意和微光,向来明媚的脸一半被覆盖在阴影里,一半在明一半藏在暗,她不知情的时候,眼里闪过一道金色流光。
床上的少女感受到双眼的疼痛,她的眼睛发生了变化,一切都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她对问心剑有所了解,书中记载,这把剑在千年前的大战中就碎裂成无数碎片,散落于世间各地。
她摊开掌心,纤细的指尖上还残留着血痕,告诉她刚刚发生都不是幻觉。下一秒,她的手中出现一枚银白色的碎片,这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身旁唯一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着值钱还是留了下来。
她抬起手,轻抚着那还在疼痛的眼睛,心中涌起一种直觉——这碎片,是传说中问心剑的残片之一。
命运仿佛总会把人推到既定的轨迹,只能跟着线索先走下去。
今是宗门大赛参赛弟子放榜的日子。大雪连下了好几天,终于在今晨停止,但那丝丝凉意还是往人的骨缝里钻。
凌山早早就来到贴榜处,想来看看以后的队友是谁。她刚到就远远看见有人拿着一张榜单站在前面,那个人身上还穿着任事阁同修的服饰。
这不就简单了嘛,任事阁的人她都认识,毕竟也是在那打过工任过职的。
人群中最亮眼的姑娘三步作两步来到那处,发丝也被带着轻舞,明眸皓齿。她朝眼前的人露出一个笑来,问到:“同修,榜上都有谁啊?要不你先偷偷告诉我。”
然而,她说完话才发现眼前的人自己根本没见过。
那少年站在原地,他的几缕发丝被扎成辫子,额前的发自然垂下,他的眉眼生的极为好看,眼尾处微微上挑,面上也是笑盈盈的,不过和她的笑不同的是,他的笑容漫不经心。
“没有你哦。”他淡然笑着开口。
凌山暗自庆幸,她不是真的看榜单上是否有自己名字的人,否则此刻会心梗发作。
她没料到的是,她的心梗是没发作,下一秒眼睛却发出剧烈的疼痛,有过一次先例,这是感应到问心剑碎片的反应。
还站在原地的少年没错过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淡金色流光,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一愣。
同样的时间,凌山也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内心诧异不止。
她感觉到——那枚碎片被嵌入在他的身体。
“凌师妹,你还好吗?”他向她靠近一步,凝视着她的眼睛,感觉自己曾经在哪见过那道法术。
她强忍着疼痛,退后一步,开口问道:“你认识我?”
少年颔首,辫子跟着晃动,语气多了几分认真:“师尊以前对我说过你。”
怪不得,刚见面就说榜上没有她的名字,上面确实没有亲传弟子的名字。
她看着眼前的人恍然大悟,听懂了他未言的话。
他就是宴如屿,那位传说中的师兄。刚入师门那会就听说过她有位师兄,天赋惊人,在他十六岁那年就在各宗门相争中夺下魁首,后面就去了妖界历练。
“宴师兄是回来参加这届宗门大比的吗?”
她端的明知故问,对方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是,我准备向师尊推掉这次的安排。”
少年在说话间把手中的榜单用术法贴在远处,也正是如此他才来任事阁做事献殷勤。
今年的天好冷,雪下的好大,凌山的心更冷,她感觉自己的回家之路漫漫无边,遥遥无期。
她现在打不过宴如屿,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那碎片拔出来。到嘴的鸭子居然就这么要飞走了。
不行,得先想办法把人留下身边再说,她在心中计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