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口是靠河而生的。他们驻足在这户人家门前。
手机显示明明才下午,天却黑的很快,太阳沉在地平线,四周压抑着橘红色的光。
楚其新敲了敲门:“您好,有人在吗?”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几人都以为这户人家目前不在,从内栓着的木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老婆婆,弓着腰,头发花白,穿着不知几年前的衣服款式,布料已经废了。
楚其新刚要开口,老婆婆就先道:“来者是客,请进......”
“我们这边的风吹的紧,近几天晚上都在刮风,吹的人都不敢出门......”老婆婆事先介绍自己,她让几人称她为庄婆,拄着拐杖,仔细看了几人好几眼,摇摇头,让众人进屋,拿起手机不知在打给谁。
莫源心头一紧,感觉等会儿几人估计会分开。果然,等到庄婆打完电话后她就转头跟大家伙说:“我的房子看着大,其实能用的房间就只够你们两个人的床位,你们......等会儿自己分分组,剩下四人去褚家庄住....也麻烦你们了,是阿喻安排不周。”
房屋屋顶高,灯也悬的高,墙壁也不是调养院那样的温馨的浅色,黑不拉几的用水泥糊在墙上,和调养院的那种让人从内心深处感觉到诡异不同,这栋房子给人一种视觉的冲击感。
其实赵前一开始就有点疑惑,疑惑除他之外的五人为什么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能保持镇定,并且很快的就带入角色。
人数很快就分好,莫源和楚其新一组,剩下四个人去褚家庄过夜。
庄婆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她没有儿子,丈夫也在十几年前撒手人寰。
“有时候褚家那个戏子也会来陪陪我,不过最近阿喻没有和他一起来看我。”庄婆絮絮叨叨的领二人进入房内。
莫源问道。“庄婆,阿喻是谁?”
庄婆道:“是王阿狗,他是一个孤儿,被褚家所收养。阿喻很能干,褚家的脏活累活他都可以干,他们都说阿喻克他的父母,阿喻在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双双离世。因此没人敢收养他,怕招来灾祸。除了褚家那位心善的。贱名叫王二狗,他们说这样好养活。”
屋内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屋外的风声拍打着年老的窗。明明是夏天啊,屋内和屋外的情景却完全不一样。让人仿佛觉得是在严寒的冬日。
一方一天地。
这时房内突兀的响起了一声猫叫。一只纯黑色的猫从房内的阴影处走了出来,黑猫的尾巴高高挂起,依偎的在庄婆脚边蹭。
“它叫去墨,是一只有灵性的老猫。”庄婆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又说:“我们村的人大多信鬼神,你们来的不巧,最近存西村怪事连连,外来人进村可能会患灾。来我的房间,我给你们一些东西吧……”
去墨得到老婆婆的抚摸就不知蹦到哪个阴影里去了,找也找不到。
二人跟着庄婆来到她的主卧。庄婆在路上介绍了她的房子,二楼主要是给人住的,有四间房。但是近几天是庄婆母亲的忌日,所以有两间房不能住人。
“你们先在门口等着,我去给你们取。”庄婆说着就进到主卧内,房门半开着。
老旧的房子房顶都很高,黄黄的白炽灯在头顶上挂着,似乎也见不得照亮来时的路。
莫源忍不住小声问:“赵前能到调养院肯定有他自己的事,我想他估计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们,到时候我们怎么跟他说?”
楚其新打算实话实说:“反正他也经历过这种事情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实话实说呢?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另一个世界合理的存在这个世界中。”
莫源低着头说道:“我有个想法,单纯只是猜测。”
楚其新洗耳恭听:“嗯,你说。”
“你不是说调养院是由多个世界合到一起去了吗?会不会是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通道合到了一起?我感觉赵前不是这两个世界的任一方的人。两个世界能相互融合,必定存在某种关联,会不会是因为这两个世界中都存在同一个世界的碎片?而赵前则是这个碎片世界的人。”莫源默默在心里读秒,他觉得自己解释的挺详细的了。
八秒后,楚其新才道:“你这个想法有很大的可能性,但在通常情况下,世界和世界是不可能融合在一块的。导致这些世界融合在一起的原因估计另有其一。”
莫源听后赞同的点点头。
这时庄婆已经拿好东西,打开了门朝二人走来。
庄婆道:“这些锦囊装了一些辟邪的东西,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那两间,天黑的快,洗洗就去睡觉吧,记得别忘记烤炉旁边你们放着的背包。”
莫源和楚其新接受了庄婆给的锦囊,并道了谢,拿上自己的背包在庄婆的指引下找到了厕所和自己的房间,他们似乎也无事可以做。
楚其新来到莫源的房间刷起了手机,不过一会儿就跟莫源说了一下他的发现:“这个融合出来的新世界是独立的。”
“怎么说?”莫源停下了手中的活。
“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处在的环境有问题,换一种说法说就是,存西村就是一个融和世界,在它之外就是空洞了。而这里的人受习俗影响,又并不会出村。所以察觉不到自己所处环境到底有何问题。”
“为什么?”
“这里的因特网上查不到外地的事情,我们包里的小册子上的地点也查不到。”楚其新将包中的小册子取出,和自己的手机做了对比。
小册子上写的地点是缓路镇吃人事件,但是搜索网上却查不出关于缓路镇的任何事情。
连缓路镇这个名字都查不到。
为了增加准确性,莫源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小册子也试了一下。
地点:芬兰山
搜索结果:无
莫源抬头和楚其新对视了一眼,便找到一开始五个人加上赵前的讨论群打字。
莫源:大家拿出包里的小册子,搜索一下上面的地址将结果打出来。
楚其新: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过了一会儿讨论群滴滴作响。
赵前:搜索不到,结果显示无。
张小宝:搜索了几遍没有这个学校。
维纳:表示没有。
程文静:我搜索过了,包括这个调查局,除了我们正住在这儿的存西村,什么也查不到。
莫源看了群里的显示结果,结果显示肯定了楚其新的判断。
这时讨论群里的赵前又冒了泡。
赵前:这个存西村,是不是一个独立的完全与世隔绝的存在?
赵前:那为什么我们还能接到来自存西村以外的电话?
赵前:就那个什么自称调查局局长的东西的电话。
程文静:我刚刚打过了,对面显示空号。
维纳:试过了,打不通。
赵前:我有一个猜测,是不是我们只能接受外来的信息而不能传递出去我们的信息?
楚其新:有可能,在除了存西村之外的地方人的眼中我们是存在的。但是我们搜索不到外面的任何一个地方的信息。
张小宝:那为什么这村里的人就察觉不到异样,他们不网购吗?不刷视频吗?
莫源:他们是一个单独的世界,独立的自主的政治和经济单位。
打完字,莫源的房门被敲响。楚其新和莫源几乎同一时间转过头。
庄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莫源在里面吗?”
莫源起身去开门。
庄婆似乎没有料到楚其新也在这个房间里,看向楚其新有点惊讶。
莫源开口问道:“庄婆,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不是。”庄婆站在门外,“小楚也在这儿啊?那就顺便都说一下吧,你们记着睡觉之前把我给你们的锦囊放在枕边。一定要放在枕边哦。”
庄婆身后的走廊昏暗无光,莫源房间内的黄澄澄的灯光衬的无端的诡异。
莫源道:“嗯,谢谢庄婆的提醒。”
庄婆似乎是真的来提醒这件事的,见莫源和楚其新都知道了便朝楼梯口走去。
莫源将门关上,正想走到刚刚自己坐的地方。就听到庄婆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花儿落,时辰到,人去楼空,因果了……”
该声音充满了感叹与无奈。
花儿落,指的是王阿狗说的茶花吗?
“怎么了?怎么一直站在那不走?”楚其新的声音拉回了莫源的思绪。
一个人似乎总是解决不了问题吧。
莫源将刚刚的事情跟楚其新说了一遍。楚其新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时辰到……因果了……传说中的鬼怪总是会有怨念,指的是那个花会来报复谁吗?”楚其新喃喃自语。
莫源看着楚其新,他觉得现在并不是理清事情的时候。
现在他无端的觉得困。
“你不回你房间睡吗?我有点困了。”莫源和楚其新早就洗漱好了。
“你困了?那我就回去吧。那个锦囊……”楚其新想提醒莫源,而对方去将自己推到门前。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我都困了。”
楚其新觉得莫源有点奇怪,换做是在以前对方要是得到了一些小小的提示或者是任何一句充满疑点的话,他都会精神百倍的推测。
有可能是因为在调养院没有睡好觉吧。
莫源将楚其新赶回对方的房间后,脑袋里的困意越发浓烈。
他迷迷糊糊的将锦囊放到枕边,倒头就睡。
简直困死个人。
这一觉就是睡到自然醒。
莫源舒服的缓缓睁眼,却感到不对劲。
这里并不是他睡觉时的房间。
莫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床上。窗外的景物被糊成了一片黑。
他赶忙走到门边,门被他敲的哐哐响,却怎么也打不开。
“楚其新!楚其新!!”莫源拍打着门,但这个破旧的木门坚硬的像钢门一般。
莫源见木门从里面打不开,外面也没人给他打开,深呼吸一口气。内心的情绪以极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开始对整个房间进行观察。
这个房间充斥着古老的气息。很多东西都是在很久以前才有的,他根本没见过。
就像80年代的房子那样,灯更黄,更暗,墙壁上还贴着不知何时的海报,报中的女生却没有丝毫活气。
他走到自己刚刚睡觉的床上,事实正如他所料,庄婆婆给他的锦囊不见了。
而原本床铺是素色的,现在却是大红大紫,看着十分喜庆,上面还绣着鸳鸯。
自己这是睡觉睡到哪儿了?
莫源走到了木质梳妆台,梳妆台颜色暗沉沉的,在黄黄的灯光照射下更是黑了一个度。
他看着梳妆台上的一面椭圆形竖放着的镜子。
镜子下他的脸还是他的脸,身上的衣服还是睡觉前穿的衣服,一点儿也没变。
他又看整间房子的格式。
莫源打赌,这里肯定是庄婆的房子。
木门被打开,发出“吱呀”一声。
莫源望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但身上伤痕累累的女子。
他没见过她。
然而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这名女子直径穿过莫源的身体坐在了梳妆台凳子上,完全看不见面前的莫源。
莫源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可能在某个人的意识里。
具体是谁,可能是个鬼,也可能是庄婆。
莫源更倾向于是个鬼魂的意识。
女子正对着镜子,她眉头紧皱着,像是解不开的结,写着淡淡的忧伤,他拿起木梳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好一会儿,却又像是一个机器一样,挤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依旧充满了忧伤。
女子好似放弃了笑这个动作。重新对着镜子开始扎头发。刚扎完,一个营养不均瘦矮黄的小女孩推门而入,稚嫩的声音在房间里转啊转,女孩偷偷摸摸的在女子手里放了朵花,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妈妈你看,虽然这个小发(花)枯了点,但是这是我早(找)到最后一个最好看的茶发(花)了。妈妈就像长发(茶花)一样好看!!”
女子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却还是苦的味道,她做了一个手势,尽力让女孩看得懂:
你真棒,你才是最漂亮的!
小女孩似乎是看懂了手势,开心的又小心翼翼的跳着。她将手上的白色茶花别在了女子头上,女子长得本就清秀好看,茶花别在女子的头上后就像是金皇冠上镶了颗玉。
但如此好看的女子,却说不了话。
……茶花……茶花。莫源看着别在女子头上的插花,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女子就可能是茶花。
小女孩依旧在以她最大的努力夸着面前的母亲。
忽地,茶花和小女孩都不见了,化作一缕尘埃,飘向门外。
莫源试过,在门打开时,走出这间房间。然而门被打开了,却还是多了一个隐形的打不开的也推不开的门。
他静静的站在门前,如果这个女子真的是茶花,根据王阿狗所说,那么他现在应该是在鬼魂茶花的意识里面。
这是一个新鲜的体验感。
莫源感到自己身后有一阵响动,介于意识里的人都看不见自己也伤不到自己,他就是缓缓的转身。
一转身就僵在了原地。
茶花又出现了。她的对面是一个壮实的男子,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他光着膀子手里拿着麻绳当作鞭,指着茶花他男子叫嚣道:“死婆娘,天天打扮的那么好想去勾引别的男人,是老子满足不了你吗?!!你个白眼狼,你个□□!!要不是老子将你买回来,你现在不知道和多少个人上床了!!”
说完男人就将鞭子狠狠的甩在了茶花身上,茶花不知道往哪躲,将消瘦的身体缩成一团靠在墙上。手颤颤巍巍的笔划着什么,然而那个男子就是眼瞎,他就是看不到。
即使看到了,也因为看不懂茶花的笔划而更加不耐烦。几鞭子甩下去,茶花在脸上挂满了泪水。想痛苦的喊却喊不出声。
挥鞭子的声音还在继续,时重时轻。
说不了话,声音被困在嗓子中,身体颤抖。
门板被拍的铮铮作响。门外响起了刚刚小女孩慌张的声音:“妈妈!妈妈!你快出来啊……”小女孩的声音没有说完,她似乎被什么拉着甩了出去摔在了墙上,门外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时传来了一声年迈的声音,这声音是一个老爷爷,他将小女孩甩在墙上,在旁边咒骂道:“败家子的!净知道哭哭哭,你那死妈就是个淫,荡玩意儿。母女俩都是个白眼狼,败家子!!”
茶花听到自己的孩子在哭泣,心疼的想爬过去,却只是爬出去一步就被自己的丈夫拉了回来,进行了更残暴的虐待。
人物消失了,但衣服被撕破的声音和挥鞭声还在继续。
莫源还待在原地不动。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坐在了大红大紫的床上。
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顿时像无数只手般侵略着整个房间。霎时间,莫源周围只剩下一片漆黑。
突然,幽静的黑暗下爆炸似的炸出许多道声音。
痛苦的,忧伤的,无奈的,断断续续的萦绕在莫源的耳边。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莫源根本没做好准备。
他下意识捂住耳朵,不过一会儿便去听这些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帮帮我。”
“帮帮我!!”
“帮帮我!!!”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