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自己是小厮吗?怎么成小爷了。”
席失其实也不太习惯刚才的寂静,正好他回来也算是给自己解了围,乐得搭腔。
看着罗百镒背着大小包的东西走过来,席失也是难得对他好心,主动上前上手帮忙取下被他挂在脖子上的药材包。
莫寻则是帮忙接过了制药的药炉和那些小器械,先放在了桌子上。
等罗百镒卸完了身上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就拿起桌上的茶壶开始灌水,盛夏的午时,自己顶着阳光在外面跑也是要命。
席失清点了一下罗百镒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再看着他满头是汗的样子,直接从身边的小口袋里找出了个小瓷瓶扔了过去。
“避暑丹,自己倒一颗来含着,你个大少爷别中暑晕这儿。”
罗百镒也不矫情,直接就含了一颗,不过觉着这味道,这辟暑丹倒是和平常小店里那些不同,含着有种清凉之意,生效更快。
“看来以后可不能叫你小席子了,得叫你小神医了。你这丹药里加了些什么,怎么感觉和那些辟暑丹不一样。”
“听清楚,我这叫避暑丹不是辟暑丹,和那些加了什么丹砂磁石的破玩意儿可不一样。
还有,不许叫我小神医,不然我毒死你。”
罗百镒把玩着手上的瓷瓶,隐晦地打量着蹲在一旁研究那堆器械的青衣少年。
隐约可以感受到的违和感,让罗百镒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小神医这个称呼,自己绝对没有叫错,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好好好,小席子,那就多谢小席子的善心赠药了。”
席失转头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再争辩,干脆准备拉着自家叔去厨房寻炭火,准备一会儿再把裴续门口的小炉子也拿过来。
就在后院,把齐挽歌和裴续的药一起熬了。
等到进了厨房,席失倒是有些惊喜,这书院的厨房倒是有趣,食材全面是其次,还有些药材在里面。
而且旁边单独有个架子,整齐的摆放着一些可能是柴二要给裴续泡水喝的东西。
席失看着有常见一些的枸杞金银花,还有胖大海和陈皮;再看着厨房本就应有的那些米豆之类的,席失心下有了主意。
席失先将裴续的疗伤温补药材熬上,再将齐挽歌退热疗伤的药也配好上炉,拜托莫寻照看着火候就进了厨房。
午膳是来不及了,但是做点夏天清热解暑的饮子倒是不麻烦。
席失在厨房里取了赤小豆、绿豆、黑豆各一,再配了点刚才罗百镒买回来的甘草,准备先做个三豆饮子。
看了下架子上的陈皮和胖大海,准备还是等一会儿饮子做好给柴二送一些过去,再询问能否使用,虽然少年是已经用了书院的食材和灶才想起来这个事。
刚才是有些感觉像是回到了谷里的生活,兴奋了一些,但是先回过神席失还是有一些脸热。
莫寻坐在外面的后廊的台阶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少年在厨房翩飞的衣角,他挺喜欢这样的,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和席失一起在神医谷烤鸡吃的时候。
饮子熬上后,席失也是坐到了莫寻的身边,他能感觉到,莫寻应该和他一样也想到了当时在谷内的那些日子。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注意照看着眼前的两个药炉子,中途席失还取了瓦罐将饮子挂在了井里镇着。
太阳逐渐西斜,席失也是主动从莫寻身边跳起,“叔,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吗?”
轻快的声音被少年起身带动的轻风吹进了耳畔,是啊,我们还在一起。
席失将裴续的药盛好,再给柴二随意准备了一碟子糕点,倒了盏三豆饮子给柴二那边送去。
柴二倒是还维持着席失他们离开之前的动作,守在裴续的床边,直到听到席失进门的脚步声才回了神。
“抱歉,不经允许借用了一下你们的厨房,裴先生第二轮的药已经熬好了,过半个时辰喂给他。
还做了点解暑的饮子,柴大哥应该没用早膳,午膳也来不及了,可以和这些糕点一起,垫垫肚子。”
柴二起身向席失深躬行了个抱拳礼,之前太过担忧,他甚至忘了向席失道谢。
阻止了柴二的再次道谢,席失在裴续的房间多留了一会儿,确定裴续的伤势已经稳住,跟柴二说了放宽心,再提了下要用厨房和里面的东西,也就转身离开。
大厅里面,莫寻已经将瓦罐拿到了那张方桌上,和罗百镒取了空碗拿了糕点已经坐在了桌子上。
席失回了后院直接拿碗盛了齐挽歌的药,端到了她的面前。
“退烧的,喝。”
等席失落座,齐挽歌已经将那碗药一饮而尽,她倒是干脆。
席失还是不想跟她说话,看着罗百镒正在那里盛豆饮,直接从他手边盛好的拿了一碗,连带着一包点心,推到了齐挽歌的面前。
罗百镒因着少年的动作,向他扬了扬手里的勺子,好像作势要打他一样。
席失回了个鬼脸不想和他多说,自然落座。
齐挽歌看着眼前的吃食,有些发愣,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这半月从平夷赶至右江,再到这夷春城,无崖镇。
月余前,那罪人弑师而逃,自己重伤,半月前回去连尸骨都不曾见到,一路而来,是这恨意支撑着自己。
不杀他,自己如何向父亲的英灵交代。
“咳咳。”
齐挽歌是被罗百镒故意的轻咳声唤回心绪的,她知道,这个看似轻佻的青年,却有着另外两人所没有的细心,自己需小心应对。
罗百镒看席失好像对这位相识不过几个时辰的姑娘格外上心,对于这个被自家偶像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自然也只能小心护着。
如今有个身份神秘,过往成谜,身具伤势却还身手不错的人突然出现,他只能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毕竟从之前自己收拾的现场来看,昨夜应该是有一个使刀剑的贼人闯入,在这大厅留下了打斗痕迹。
今晨交手,这姑娘的剑势轻灵,这大厅却无一痕迹是被她的细剑划出,只能说明这姑娘是后面加入。
而且,这贼人应该是从这姑娘加入到来没多久,就离开的,两人究竟有没有交过手,还不好说。
“齐姑娘,今晨与姑娘交手,只见姑娘剑法灵活,身法迅疾,还未请教姑娘师从何处,又为何在此啊。”
齐挽歌抬眼看向自己右侧的青年,再环视四周,对面的莫寻也适时地抬头望向她,只有席失,无所谓地低下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碗中的消暑饮。
齐挽歌的眼神温柔了一瞬,对于这个干净的少年,她还是愿意相信的,既然这二人是少年身边的人,之前又这么护着他,应该可以相信吧。
至少,只要不是和那罪人相关,就行。
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师从落霞山庄,庄主齐云海之女,在此,是为了追杀我曾经的师兄,齐醉寒。”
“齐醉寒!”
罗百镒的声音,突兀响起,没能惊到齐挽歌,倒是险些吓到了对面的席失。
席失原本喝着饮子,被突然升高的音调吓了一跳险些呛着。
莫寻赶紧伸手轻拍着席失的后背,轻飘飘的眼神却落到了罗百镒的身上。
接收到自家偶像意义不明的眼神,罗百镒尴尬地笑了笑,但还是很快又回过头望向齐挽歌。
“你说的是那个江湖中有云剑公子美誉,名取自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齐醉寒?落霞山庄首徒?!”
等看到齐挽歌点头,罗百镒的眼神就变了。
看到席失和莫寻一脸迷茫的样子,称职的仆从只好将自己所知的全都说出。
“从十几年前,江湖中的大宗门都因为参与战争而逐渐人丁凋零,像是当初称为江湖第一名门的剑宗也已经破败,门中弟子不过数十人,还是近几年才招进的。
而大宗门派的消失,就导致了江湖中出现了很多小门派,各有各的名称武功,只要有一个能打的就敢开宗立派。
当然,这不是在说齐姑娘你父亲,毕竟落霞剑法的威名我还是听说过的,不然那齐醉寒也不可能会在这两年名动江湖。
大概一个月前,我罗家就收到了落霞山庄被灭门的消息,这凶手就是山庄首徒齐醉寒。
这齐醉寒最开始是以落霞剑法在江湖中成名,声名极佳,不知多少人心向往之。
但是在我收到的消息里,上个月,四月初二,他一手握剑一手持刀,在落霞山庄大开杀戒。
所使的像是一种已经失传的刀剑术,没有任何理由,先下毒而后见人就杀。
落霞山庄血流一片,庄内相应人员无一人幸免。”
“他一个人屠了整个山庄?这得多少条人命啊!”
原本漠不关心的席失在此时也感到震惊,看向了一旁面色黑沉的齐挽歌。
“不对,你说无一人幸免,但是齐姐姐在这儿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她,要是真的无人幸免你们怎么收到的这么详细的消息。”
席失狐疑地看着对面的罗百镒。
“我说得没错啊,庄主和家人确实无一人幸免。落霞山庄庄主,以及他麾下的除齐醉寒门客共计十三人,都死了。
这个消息是从落霞山庄的下人那里传出来的,武林中,这些普通人不计入门下,他们大多都只是中了迷药被击晕,齐醉寒并没有伤他们。
所以……”
“什么?”席失困惑地望着罗百镒,不明白他为什么讲到一半突然停下。
“还有一些话,我说出来可能不是很中听,还请齐姑娘见谅。
所以,我们罗家的情报堂推测这肯定不是一时兴起,应该有更深层的原因,目前猜测是……
寻仇……”
说这句话的时候,罗百镒的眼神刚要落到齐挽歌的身上,但还没等他说完,齐挽歌就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抵到了他的喉颈间。
“你说可能是寻仇?我父亲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就将他带回了山庄,六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仇?!
十几年来待他如亲子,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如你说是寻仇?”
齐挽歌的情绪已经愈发激动,匕首几乎紧贴皮肤,罗百镒皱着眉尽力后仰。
齐挽歌不管他的动作,只是继续举着匕首,本就沙哑的声线嘶哑出声:
“好,你说可能是寻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你说他能寻什么仇,或者说当时他上山的时候能记住什么仇。
齐醉寒被带回来的时候我四岁,我可以明确地说在我出生之后父亲就没下过山,记忆里他第一次下山不到三天就带回了那个罪人。
当时那罪人可是对我父亲一派孺慕之情,当时他可是头脑清醒,若说有仇就不可能是当时或者之后结下。
再或者说,难道你要说的仇恨是在我出生之前结下?当时的齐醉寒最多不过两岁,你是觉得他能记住还是觉得我齐家不懂斩草除根之理?”
眼看齐挽歌的眼神逐渐失去理智,莫寻直接剑不出鞘先击飞了她的匕首,伸手拎上罗百镒的衣领将他护至身后。
那边席失也是立刻起身关切地望向齐挽歌,桌沿遮挡处,一枚泛着蓝光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
轻柔关切的声音出现在齐挽歌的耳畔:“齐姐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