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零星,衬拥明月。
皇宫层楼叠榭,碧瓦朱檐。
凤栖殿神霄绛阙,华美失真。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一瞬空静,就连边上严守宫规的宫女都忍不住偷偷看了俊朗的太子一眼。
是哪家姑娘如此有福幸,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早半年前,皇后就叫人打听好了几位家世清白出众的姑娘,打算予太子做良娣。
皇后看着他,不知太子所言称心的那位姑娘是否在其中。
“是哪家的姑娘?”皇后紧着问。
周月泞也看着兄长,眼神追问。
周雪燃身着暗绣金纹玄衣,坐姿端方,不疾不徐,神色淡然谦礼。“还未了然她的心意。”
“皇兄能看上,自然是那位女子的福气。”周月泞撇嘴,怅然若失,“只是皇兄有了喜欢的人,是不是对月泞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怎么还跟嫂嫂喫醋?”皇后见状笑了,揶揄着,“日后你皇兄是要成家的,你也要成家,我们小六长大了,也该找个俏郎君了。”
周雪燃闻言浅笑,“上京是有几家不错的公子。”
周雪燃这一提,皇后也眷注起此事,忘了问周雪燃的事。
周月泞和周雪燃相差五岁,如今将要及笄,尚未有婚约。
“魏家那小公子是不错,生得仪表堂堂,当年又和你皇兄同赴塞北。三郎,是吧?”皇后看向周雪燃,她说的是魏靖琦。
皇后和丞相夫人未出阁前就是闺中密友,几十年了姊妹感情仍旧紧密。
“魏公子已有婚约。”周雪燃眼底看不清情绪,他本就性情淡漠,皇后并未察觉什么。
“魏公子是好,可他已有青玉姐姐了。”周月泞从小到大眼中只有兄长一人,从未注意过其他男子,更没想过成亲一事,委屈道,“母后就盼着我嫁人。我只想永远陪在母后身后,做母后父皇还有皇兄的小孩子。”
“当真还是小孩子心性。”皇后笑吟吟道。
晚膳过后,皇后又留两个孩子闲话家常。
周月泞拉着皇兄对弈,用的是旁人传授予她的速战速决棋阵,结果很快就被周雪燃破了,又求着皇兄让她。
棋下的有点晚,皇后在边上看倦了,掩袖倦欠,兄妹二人识趣退下了。
回去路上,宫道悠悠。
沿边绿柳常有宫人打理,照料得盛翠。
兄妹俩一高一矮并肩走在前头的,宫人们规矩地跟在身后。
周月泞缠着皇兄问宫外有的没的,她知晓皇兄常出宫去太傅府上求学,心里也想出宫玩。
“近日在宫中很是无趣,真想出去看看。”偌大的皇宫已经叫周月泞玩了个遍。
她想到什么,突然眼眸一亮,“不如叫许三姑娘来皇宫教我编发吧。”
“那你叫她来吧。”周雪燃依旧浅笑着,声线静若风拂过湖面,不留痕迹。
“红菱,你去叫侍卫送信。”周月泞吩咐贴身宫婢去写信送去许家。
蓦地,周月泞停在周雪燃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颈项的痕迹。
“皇兄这是怎么了?”周月泞未经世事,还是小姑娘心性,联想不到其他,眼中只是担心。
“被猫儿抓伤的。”
“哪来的猫?”
“许太傅府上的猫,不让摸,摸了忽地扑了上来。”
“皇兄莫要乱去摸野猫,有些性子烈,还咬人。”周月泞就险些被宫里的野猫咬过。她小时候让野猫抓了,皇帝和皇后心疼地叫宫人侍卫捕了好多野猫。
“有道理。”周雪燃点点头。
夜幕碎星隐散了大半,独显明月皎洁。
抓伤周雪燃的那只猫,有和月宫仙子一般的容貌。
翌日。
昨夜许清渺睡得早,清晨便醒了。
她近来无事,难得拾起针线做刺绣,绸缎帕子是上绣了一半的牡丹。
粒儿去膳房取早膳,回来时带了个府外的消息。
“魏家小公子昨日被魏丞相罚了,听说魏丞相勃然大怒,亲自用了家法,罚的还挺重的。”
许清渺心下一顿,猜测魏靖琦被罚应该是为了退婚的事。
“他可好?”许清渺还想问出什么。
可惜粒儿知晓的不多,只说“魏公子被魏丞相打了还不认错,气得魏丞相下手更狠,最后魏夫人和魏家大公子看不下去求情,魏丞相才住手的。”
许清渺闻言紧锁秀眉,她没料到魏靖琦性子这么硬,能忤逆魏父。
此事涉及她,许清渺心中也生出愧疚,正想着怎么了解魏靖琦的伤势,午后粒儿便拿着信封迎上来。
不是魏靖琦的消息。
是宫里的。
六公主又邀许清渺入宫。
这一次,许清渺实在不想去,她怕再见到周雪燃,下定决心做了与周雪燃断绝的打算。
进宫日子定在后日。
许清渺推脱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前去。
这次,皇宫里还专门派了轿子来请人,比第一次去时好了很多。
轿子舒适,里头还有果脯茶水。
许清渺去了六公主殿中没有等候,宫女们笑脸相迎她进去,还有茶水相待。许清渺不喜欢饮茶,呷了一口意思意思。
周月泞见许清渺来了,拉着许清渺给她看刚给宫女们编的发。
宫女们有些哀怨地看着许清渺,都是许清渺出的主意,才叫周月泞这段时日总折腾她们的头发。
许清渺也不好意思了,提出刚好玩的新法子,说要教周月泞刺绣。
周月泞本对刺绣看不入眼,也不屑学习,但看到许清渺绣了一半的牡丹才来了兴致。
许清渺的绣法与众不同,一朵牡丹尽管绣了一半,却栩栩如生。全亏周雪燃送她的牡丹王花籽,那牡丹开得与寻常的牡丹不同,极其艳丽。此前许清渺还没见过牡丹花王,她无聊时便观察花瓣,现在觉着无聊,便直接将牡丹绣了出来。
周月泞歪歪扭扭地绣着,她闲不住,绣着绣着便和许清渺闲谈上了。
“你们家的野猫可要叫下人去抓了,抓了人可是不得了的。”周月泞低头绣着,头也不抬地说。
“野猫?”许清渺没在府上见过什么野猫。
家中许樱和嫡母怕猫,这种活物在太傅府见都没见过。就算是有,应该也会及时被下人处理掉。
“皇兄那日去你们府上叫野猫抓了颈子,多骇人的事。”周月泞抬头,她端详许清渺的姿容。
她们靠着梨花窗坐在软榻上,日光饱满,落在许清渺精巧的脸上,雾鬓云鬟。
天热,许清渺穿了一条束腰浅绿薄衫裙,她身段也好,胸脯饱满得刚刚好,腰肢纤瘦,衣裙下长腿圆臀。
许清渺体态好,白颈纤秀,美人如玉,从头到脚找不出一丝形态上的缺陷。
就是这样的女子,姜婉儿和周月泞说她只是长得好看,心思坏得很。
周月泞看着她那双带有略略攻击性的妍丽狐狸眼,柔和又坚韧,周月泞一瞬错觉,许清渺身上竟然微似皇兄的清冷神态。
许清渺听了周月泞的话,倏地反应过来。周月泞说的是许清渺抓伤周雪燃的事。
“太子殿下是喜猫吧。”许清渺带着揣测的语态。
“喜猫?”周月泞狐疑,她还没见过周雪燃和猫相处的场面。
“不然他去摸猫作甚?”许清渺得体莞尔一笑。
周月泞似是觉得她说得在理,点点头,没发现什么不妥,复继续手上的针线穿梭在帕间。
许清渺暗了眼眸。
他倒是会拟喻。
日沉时刻,天色差不多了。
许清渺道了别,说要回去了。
周月泞允她回去了,这次又说下次还要她进宫。
出了六公主的凌云殿,许清渺松懈轻叹一声。
粒儿随许清渺一同入宫,她被周月泞的宫女安排去了小房等候。
许清渺在去寻粒儿的路上,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不远处似在等人的熟人,脚下一顿,刚想转身离开,对方正好看到她。
青止走来,他步子大,很快就走到了许清渺面前,又和周雪燃一般高大,许清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点。
青止见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许清渺听到了,冷冷看他,不露怯,“青止大人,可有事?”
“太子殿下有请。”青止侧身,示意“请”。
许清渺见青止这般,看来是要她不得不去了。
青止熟练地透着无人的小道领路到了东宫,一路上,因四下无人,许清渺心中隐隐不安,到了东宫才宽了些心。
东宫的宫人见到面生的女子并不奇怪,只是向青止低头行礼。
许清渺跟着青止进了东宫正殿,一眼看到了身穿华服的周雪燃正坐在案前看折子。
听到动静,周雪燃并未抬头,而是将折子看到了最后一行。
“殿下,许姑娘来了。”青止行礼。
许清渺并未行礼,而是看着周雪燃。
周雪燃抬头,并未怪罪许清渺,见了她唇角微微扬起,抬手,“渺渺,过来。”
他模样温和,和在外人面前的恪德守礼无二,可周雪燃这样,许清渺是害怕的。她知道周雪燃在旁人面前都是装的,其实他是冰冷的。
许清渺双脚灌铅,一丝不动。
“渺渺?”他在催。
许清渺袖中的纤指攥拳,最后松展,抬步走去。
“殿下。”她在周雪燃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和以往许清渺和他求好时相同的温婉语调。
周雪燃揽过许清渺的软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依旧端坐,一手环着盈盈一握的细腰,另一只手指尖敲了敲方才他在看的折子,骨感的手腕透着力感。
许清渺瞥了一眼,看到了折子上的几个字,瞳孔微缩发颤。
折子上写的是,魏家幺子要与沈家嫡女退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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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许府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