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第584章 见西席

顾琼的想法，安澜是不知道的，安澜这日下午和晚上都在忙着招待两位男师傅。

之前明帝让徐淳和李蔚物色两个男师傅，用于教授二公主三公主以及永和皇子。结果徐淳推荐了自己的同门罗师傅，李蔚也推荐了她的同门杜师傅，可她两位的同门都在地方上住着，徐李两个写了书信去聘请，再等二位师傅到来就费了些时日。

今日下午，两位师傅正式进宫担任武学教习，明帝因为这两人都是男子师傅，所教的又是还未就傅的小公主和小皇子，便没有亲自出面召见，只让安澜以嫡父的身份交待相关事宜并且宴请两位师傅。

虽然安澜对这三个孩子的感情都很一般，但既为嫡父在其位司其职，他还是很认真地同两位师傅交待了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为了得到更好的教习效果，两位师傅不区分公主师傅和皇子师傅，束脩一样，年节赏赐和住宿饮食也一样，一同教导三人。只是两位公主单日子随两位师傅学武，双日子往太君殿里习文。而永和皇子则相反，在双日子随两位师傅学武，单日子则留在陈语易的筠华殿里学文。如此，三个小娃能够受到两位师傅共同的教导，两位师傅也不需分出对三个小娃的亲疏远近来。

至于对三位小娃的教导是应该更加严格一些，还是随意教一教，随便学一学，安澜也有自己的主张，虽然这两位师傅自我介绍，一个二十八岁，一个二十六岁，膝下都有女嗣，日常也在他们各自的师傅开办的武馆中担任教习，对于教授小娃是很有经验的。但身为嫡父，安澜认为他还是有必要讲一讲，毕竟不管哪个公主皇子都是明帝的骨血，他既深爱明帝，便不想让明帝后半生天天为公主皇子的琐事烦恼。

安澜仪态万方又极为严肃地看着两位师傅言道：“严师出高徒，陛下既将她姐弟三人交于两位师傅教导武功，便请两位师傅尽心尽力，切实负起这教导的责任来。两位不可自行怠惰，每日里教几个时辰，教几个招式，先练什么再练什么，都应预做筹谋，不可信马由缰更不可敷衍了事随意应付。对她姐弟三个的要求也不可过于宽纵，陛下乃是神文圣武的一代英主，她对公主皇子都抱有极高的期望，倘若她们姐弟三个跟着两位师傅习学了三月半年，却毫无进益，陛下必定不会高兴，望两位师傅对此事有所知悉。”

“当然了。”安澜话锋一转，端方明艳的俊颜上浮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悉心教导，严格要求，却也应当注意小娃的年龄与体质，她们都还小，尤其是永和还是个皇子，小男娃更娇弱，倘若有什么错处，两位师傅请先耐心地同他们讲道理，若是讲了还不听，也只可罚站，不可责打，若是随意打罚，伤了孩子，且不说陛下知道了会如何，便是本宫知晓了，也是不依的。”

他说不依两个字的时候，笑容一敛，眼神瞬间变冷，自有无限威仪在空中散漫，吓得两位师傅心里头都打了个哆嗦。既要严格教导，又不能责罚，两位师傅都觉得这差事不是那么好担当的。

那位一身绛红色劲装的二十六岁的杜师傅还好，他来之前已经听李蔚嘱咐过好多遍，说是天子多半让他负责教导永和皇子，永和皇子乃是江相唯一的亲生儿子，江相于她和夏离有大恩，对永和皇子一定要好生教导助其成才，方算不辜负江相。他有此心理准备，便不觉得安澜的话如何难以接受，更何况安澜的话同他预想的相比，最大的不同不过是将教导永和一人的任务扩展到教导姐弟三个，但这个不同不能算坏事，这样一来，他既能教导永和讨好江相，又能占公主师傅的身份，等两位公主长大，他有事相求的时候自比别人好说话。因而他很恭谨地冲着安澜一抱拳，朗声答道：“皇后殿下敬请放心，卑职二人一定尽力施教，绝不敢怠惰敷衍塞责职事，也绝不敢鲁莽贪功，伤了三位小殿下。”

这话是安澜想要听到的，安澜冲着这杜师傅灿然一笑，温和大方地接话道：“如此，有劳两位师傅了，本宫在此先行谢过。”

那罗师傅原是徐淳的同门，但徐淳的同门便也是安澜的同门，只不过安澜自嫁于明帝便久居深宫，没见过这个后入门的罗师弟，这位罗师傅原本听徐淳说天子让他教导两位小公主，他还以为差事会很轻松，毕竟两位小公主不会继承大统，他作为皇后的同门，自然要知悉皇后的心思，随便教一教，应个卯，无需把两位小公主教导得很出色。但听安澜的语气，却显然并非如此，他一时间有些把握不准。

趁冷清泉去接大公主下学那位杜师傅也随着梦儿去皇子长大后居住的宫院中检查给两位师傅安排的小跨院，这位罗师傅抓紧时机询问安澜。

“皇后殿下，那位皇子也还罢了，终究是个男娃，不碍大局，可是两位公主，并非养在皇后膝下，皇后也让卑职们耐心教导，皇后不担心她们习学成才，将来与大公主分庭抗礼么？还是您方才的话只是当着淑君殿下那么一说而已？私底下卑职随便教一教就行了？”安澜听了，偏头看向这位一身天蓝色云锦劲装的胖脸同门，蹙眉道：“随便教一教，这话是徐尚书讲的？”

罗师傅抱拳施礼，笑得谄媚，“淳姐把宫里的情形都告诉了小弟，说是这两位公主的生父都与皇后不大和睦，两位公主也都不在皇后名下。”

他只说到这里，却没提那随便教一教究竟是他的主意还是徐淳的意思，安澜也不打算细究，只端正了神色，很是郑重地对这罗师傅道：“宫中的事，不是你应当操心的。你既为武学教习，便只管认真教导她们学武功，至于其他，不劳多虑。”

那罗师傅听了，面上便有些尴尬，他自己替自己解围道：“卑职也是怕皇后将来为难，卑职毕竟与皇后有同门之谊，自然要为皇后着想。”

安澜淡然一笑，神情大气而自信， “你既为本宫同门，便当听说过本宫的为人。本宫岂是那种心思狭隘，容不得别的后宫，容不得庶女庶子的人？”

身为皇后，他不是不担心别的公主过于能干，他也不介意这三个庶女成长为纨绔女妹，但担心和不介意，并不意味着他在她们还小的时候，就授意教习不好好教导她们，故意把她们养成废人。身为皇后，便应当有容人之量，他便是再偏心奕辰，再担心再忧虑，也不能做败坏德行有损品格的事，他若是连这点都不明白，那早晚会与明帝分崩离析。

上一回他没有用心教应辰画画，明帝便流露出不以为然的意思，可是应辰终究还是个小小娃，明帝也就没有真的发火，一句玩笑就带过去了，但若是他敢在对二公主、三公主的教导上有私心，那明帝必然不会玩笑视之，他没准会从此失去明帝的信任和尊重。

更何况，奕辰是大公主，已经占了次序优势，又天姿聪明，文武兼修，他想即便是只凭奕辰自己的努力，也绝不会输给三个妹妹，他实在没有必要表现得过于小家子气，他若是插手太多，反而容易让奕辰有恃无恐不思上进。

那罗师傅受了驳斥，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安澜恐这罗师弟心存芥蒂，又与他说了些师门旧事，询问师门中的师长近况，那罗师弟听他说得殷勤，也就把方才的不愉快给忘记了。

到得冷清泉又陪着奕辰回来，安澜便让人去请陈语易，又命人去太君殿里说一声，把几位公主皇子都送回到麟趾殿来赴宴。

那岑家的小公子岑哲羽本就在筠华殿里住着，陈语易来的时候，一同带了来，安澜瞧见了，想起来黄家小公子和蒋家小公子都还在冷清泉的玲珑殿里住着，想着人家孩子都来了几天了，他这个做皇后的也没有怎么关照，便也让人请了来。

如此宴席便排了两桌，安澜与冷清泉、陈语易、罗杜两位师傅以及即将跟着师傅们学武功的二公主、三公主、永和皇子一桌，奕辰、长乐几个以及三家小公子一桌。

宴席之上，冷清泉和陈语易都再三叮嘱两位师傅要照顾好三个小娃，陈语易不懂武功，只叮嘱些日常琐事，早晨练武天气尚凉，莫让她们受寒，中午天热别让她们在日头底下晒着，若是中间渴了饿了自有乳父侍儿们跟随着照应饮食，请师傅们给她们用点心饮水的时间。冷清泉则是自己会武功的，之前也亲自教过向辰武功，同两位师傅讨论教授武功的具体安排，讲得极为细致也极为切中肯綮，罗杜两个听他是行家里手，也不敢随意应付他，每句话都要斟酌了再回复，倒比方才安澜训话的时候，还要紧张些。

安澜见他们四个谈论得甚是热闹，便分出心神来了望另一席上的情形。

另一席上，长乐是个老实孩子，虽然是最大的皇子，但在席上只顾自己饮食，对弟弟妹妹们一概不予理会。乐安素来少语，在这样的席面上，更是矜持沉默。那弘文皇子还算是个落落大方的，但与黄家、蒋家两个公子都不熟悉，也不大能尽待客之礼，只偶尔同离他最近的蒋家公子说两句话。永乐自己就是个腼腆的，见哥哥们都不怎么说话，他自然也不说话。应辰还小，能够自己动筷子夹菜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洗面上别的人？

奕辰便成了席面上唯一的心智聪慧的长姐，少不得责无旁贷，对三位小客人，都加以照拂，她时不时地逗他们说话，并且亲自给他们加菜，她的神情明媚自信，话语爽朗和气，三个小公子没多大一会儿便都被她吸引了，三个小娃的视线都巴巴地聚集在奕辰脸上。然而奕辰把这三个小公子全都当小弟看，对三人的态度并无差别，没有厚此薄彼，也没有流露出对哪一个更加感兴趣的样子。

安澜观察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计较，既然奕辰对这岑家小公子没有表现出格外的兴趣，那么倘若冷清泉有意让向辰定下这岑家小公子，他就只管同意便是。

他那日原本不打算理会宁丰的请求，后来是冷清泉又找到了他，同他说瞧上了这岑家小公子，但一时半刻还拿不定主意，究竟是黄家公子好还是岑家小公子好，希望他能够同意让岑家小公子也进宫住两天，好让向辰慢慢挑选。

他当时听了冷清泉的话，心里头也有些活络了。他自己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对于美人向来是心心相惜，又认定了一条标准，最美的男儿合该配最尊贵的女子，下一代最尊贵的女子，当然是他家奕辰。因而他心里想的是，虽然奕辰已经定下徐家公子，但倘若奕辰也喜欢这岑家小娃，那他就把这岑家小娃留着，留到奕辰长大成亲之后再看两个孩子的缘分。虽说他并不想得罪徐淳妻夫，可他心里头也没有堂堂的大公主只能娶一个夫郎的观念，更何况有楚家、梁家、钱家三家的亲事在，奕辰早晚也不止一个夫郎，那么如果奕辰喜欢，多这么一个岑家小美人，也不算什么。

在这样的想法之下，他就同意了冷清泉的要求，把这岑家小娃也留了下来。原本一切正常的话，他应该在麟趾殿多设两场宴席，好让几个孩子能够互相见一见，但不料第二天就出了顾琼投水的事，他自然也就顾上这几个小娃了。但他也知道冷清泉前天和昨天，都有派人去筠华殿接岑家公子去玲珑殿一道用膳，美其名曰替他招待小客人，实则是让向辰同着岑家小娃玩玩见见。

今日已经是三个小公子在宫中做客的第四天了，想来冷清泉应该有主意了。

安澜想得不错，冷清泉确实有主意了，冷清泉经过这两天的考察，已经确定要岑家的岑哲羽做女婿，因而在宴席结束之后，他便一个人留了下来，向着安澜讲出了自己的决定：“臣侍瞧来瞧去，还是岑家这小娃好，容貌可人，性子也柔和。请皇后在陛下面前，替臣侍美言。”

安澜莞尔一笑，且不急着答应，只反问道：“这话你同向儿提过吗？这两家的小公子向儿都见到了，她更喜欢哪一个呢？”

冷清泉摇头：“这倒是没有，向儿同景儿天天在一处，拆都拆不开，臣侍找不到机会私下问她。再者，她还是个小娃，完全不懂得夫郎是做什么的，问了也不见得管用，她若是眼下对臣侍说选黄家的那个小娃，等长大了便真能喜欢么？”

这话倒也有理，安澜便不再拦阻，真心答应了下来：“我这两日便同陛下讲，陛下若是也同意了，这事便定下来。岑家虽然只是个降将，但论这小娃的确漂亮，单论容貌也配得上向儿，想来向儿长大一定会喜欢的。”

冷清泉听安澜答应得爽快，也很欢喜，屈膝行了礼便告退了，毕竟殿里住着两个小客人，他时刻都要绷着一根弦儿不敢大意。

安澜在冷清泉走后，便派客儿去打听明帝现在在何处，客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跟他说圣上请他今晚移驾御花园，七宝车待会儿会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