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醉白敲了敲手里的折扇,转眸看向舜音,“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长孙小姐怎么会提前知道长孙将军今日会在这里遇到埋伏?”
长孙雄和墨醉白一起看了过来。
舜音紧张了一瞬,她不能说自己是重活一世之人,只能编了一个谎话。
她垂了垂眸,故作淡定道:“我前几日做了一个梦,梦到外祖父受伤,醒来后心中不安,总觉得不放心,便想来看看,没想到真的会有刺客。”
这个理由虽然荒唐,却无从验证,不容易被揭穿。
墨醉白审视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她话语的真假。
长孙雄点头附和道:“舜娘前几日的确给我来过一封信,在信中说过此事,我沿路虽然加强了戒备,却没料到这帮刺客会在我进城前出手,幸好你们今日前来,不然恐怕真的会有些危险。”
墨醉白收回目光,眸色沉了沉,“敢在皇城脚下动手,来头不小。”
长孙雄目光一凝。
墨醉白走到那些刺客面前,一脚将领头的那个踹翻在地,逼问道:“谁指使你们来的?”
舜音跟在墨醉白身后,听到他的话,眸色微沉。
上一世长孙雄不但在这次刺杀中受了重伤,还让刺客跑了,所以即使重活一世,她也不知道这些刺客的幕后主使是谁。
刺客首领眼睛转了转,做出驯服惊惧的模样,“没有人指使我们,是我们自己看长孙雄不顺眼……”
他话音未落,突然掏出匕首,冲向舜音,竟是看舜音是弱女子,所以想把舜音挟持做人质。
在匕首逼近舜音的瞬间,刺客被墨醉白捏住了手腕。
墨醉白指尖用力,刺客尖叫一声,疼得冷汗直接冒了出来。
舜音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墨醉白,往后退了退。
墨醉白微微侧眸,冷淡问:“没事吧?”
舜音摇了摇头。
长孙雄大惊失色,像护犊子一样,连忙走过来把舜音护到身后,离那些刺客远远的。
江非咔嚓两下卸了刺客的胳膊,又给刺客嘴里塞了东西防止其自杀,然后动作麻利的将人绑了。
他平时虽然憨傻,这种时候却反应迅速,不然他也不能留在墨醉白身边。
这些人明显是专业的杀手,嘴硬的很,既然不能轻易审问出来,不如先绑回去慢慢审。
“老将军可得罪过什么人?”墨醉白将手里那名刺客扔到地上,转过头问。
长孙雄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远在边关,平时很少回京,跟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很少来往,想不出能得罪什么人。”
墨醉白若有所思,“既然没有得罪人,那么也许是老将军的存在碍着谁了。”
舜音神色一动。
长孙雄手里握着兵权,如果不是寻仇,那么必然是想除掉他这个威胁。
这些年来,长孙雄一直对庆陵帝忠心耿耿,是坚定的保皇派,如果有人想对大邺的江山图谋不轨,必然要先除掉他。
上一世萧从恕先是想利用她拉拢长孙雄,后来看此路行不通,才不得不痛下杀手,因为长孙雄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如果他能为萧从恕所用,萧从恕将会事半功倍,所以不到不得已的地步,萧从恕是不会痛下杀手的。
这个时候萧从恕应该还没有起杀心,刺客应该不是他的人。
郑恒庸这个人虽然阴险,却胆子小,不敢做这样的事,应该也不是他。
那么既敢对长孙雄动手,又想除掉长孙雄的人,就只剩下太行教了。
是师羲和。
舜音庆幸,又暗道了一声糟。
她庆幸的是之前帮了墨醉白,好好坑了太行教一把,算是提前给长孙雄报了仇。
但糟糕的也正是如此。
她前几日不但刚帮了墨醉白,今天墨醉白还带兵救了长孙雄,在师羲和看来,他们恐怕已经是站在了墨醉白和庆陵帝这一派,还是勾结甚深的那一种,长孙家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师羲和的眼中钉。
算了,无所谓了。
这一天其实早晚要来的,早一天或者晚一天,其实差别并不大。
舜音把墨醉白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如今在师羲和眼里,我和外公都上了你这条船,这都是因为你,你以后得护着我们。”
墨醉白未置可否,低头道:“你倒是挺聪明。”
他比舜音高很多,低头看她的时候很有压迫感,但舜音不怕他。
她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护还是不护?”
墨醉白轻轻把玩着手里的折扇,“那要看长孙将军站在哪一边了。”
“外公忠君爱国,谁都不会帮,只会效忠陛下。”舜音确定,墨醉白没有造反的心,这么说他就会明白他们不是敌对关系。
墨醉白抬眸,风吹起舜音的裙角,雪肤乌发,眸光清亮又坚定。
墨醉白垂下眸,只道了一句,“知道了。”
舜音莫名安了心。
以她对墨醉白的了解,他这就是答应了。
……
夜色已深,众人没有多停留,各自散去。
舜音跟外公平平安安的回了府,她想到这一世成功扭转局面,外公没有受伤,安然无恙度过了今夜,就忍不住开心。
忙了一夜,回到府邸后,她和外公都已经很疲倦,没有打扰府里众人,直接回屋休息。
舜音洗漱过后,躺到床上直接睡了过去。
她解决了心头大石,心情格外舒畅,睡得比平时都要香。
夜里,舜音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少年。
少年尚未及冠,是天之骄子,也是天潢贵胄,更是她遥遥梦中人。
少年坐在窗前写字,姿势端正舒雅,如玉如琅,似竹似柏。
她趴在桃花树后偷偷的看。
一阵风吹过,桃花簌簌落了她满头。
少年抬头望来,浅浅一笑,若清风拂面而来,只是不知有没有看到她。
舜音呆呆地望着,心里的桃花便这样开了。
她躲回树后,面颊蔓上淡淡的红,是跟树上桃花一样的颜色。
画面一转,少年带兵出征,骑在高马之上,英姿勃发。
她站在人群中,悄悄红了眼眸。
少年头盔上的红缨真好看啊,随风一直飘啊飘。
她多想再看两眼。
可惜红缨终将跌落进泥里,被鲜血染红。
……
舜音醒后,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缓了一会儿,才从梦中彻底醒过来。
她披着件轻薄纱衣下床,将轩窗推开,抬眸看向泛着鱼肚白的天边,靠在窗边微微出神。
她心里藏着一个人,藏了两世。
上辈子萧从恕为了利益娶她,是逼于无奈,她嫁给他,又何尝不是逼于无奈?
若非庆陵帝突然下旨赐婚,她是断不会殿前选婿的。
只因当时庆陵帝金口玉言已下,她不能抗旨不遵,否则会连累整个家族,所以她才不得不嫁。
还因为……她梦里的那个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
舜音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身体凉透,才躺回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这次一夜无梦,再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