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风霜 第11章 故知

接近入口，来不及反应便被强行吸了进去。

身边事物快速变幻，一阵短暂的眩晕后，裴听雨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却是一片漆黑，周围不知名的植物发出淡淡的荧光。

她抬头望去，繁密的树冠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透过叶间缝隙，可窥见挂在半空的上弦月，林子深处，时闻妖兽的吼叫声。

这便是秘境了吗？

裴听雨拿出火折子，一面关注着周身，一面顺着小道往前走。

根据可靠消息，上古战场就在林子的东南面。

只是现今遇上了些难题，她不辨方位，更不知身处何方——似乎迷了路，还正往林子的深处走。

出师不利啊！

裴听雨站在下一个分岔口，半天仍做不出选择，她抬手扶额，隐隐叹息。

反正走哪条都是迷路，随便走吧，她毅然又选了左边。

与先前的几条路都不同，此路既无花草，又无虫鸣，就连飞禽也少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香味，四周太安静了些。

裴听雨直觉告诉她，自己怕是闯进了某个妖兽的地盘。

她吹灭手中的明火，隐藏了气息，借着泻下的月光继续前行。

香气愈来愈浓，勾的人身心不适，应是快到气味的源头了，裴听雨微不可见地皱起眉，掩住了口鼻。

“等等我。”

“快点，快走。”

前面细碎的谈话声，同伴着一丝血腥味传来，裴听雨停下脚步，跃上头顶的树枝。

只见二人小跑过来，穿着相同的衣袍，看样子应是出自同一宗门，衣衫破烂，剑上衣服上沾有血迹，其中一人肩膀受伤，正扶着身旁的树干喘息，还时不时往后看上几眼。

“二、二师兄，那怪物不会一直追着咱们不放吧？”青年哆哆嗦嗦地道。

“闭嘴！嘶……”被称作二师兄的人厉声喝道，一不小心又牵扯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若不是你们弄出动静惊醒了它，它何必穷追猛打，又何以只剩下我们。”

“二师兄，你没事吧?”青年伸手打算去扶师兄，却被对方挡了回去。

“明明听这边有响动，怎么会没人？”他一手捂住伤口，环顾了一遍周围,“丁曦，如今咱们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了，你去走在我前面。”

可不就是只能靠自己。

裴听雨隐藏在树上，饶有兴趣听着下面的对话，并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反而期盼着他俩快些离去，免得真招来一些野兽。

“吼——”

裴听雨看戏的笑容一滞。

底下二人立马警觉起来，丁曦提剑护在受伤的男子身后：“二师兄，等下要实在打不过了你先跑。”

“先闭上你的乌鸦嘴！”

怪物一路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皆成平地，它站在两位青年面前，与他们对峙，裴听雨也终是看清楚它的模样。

其状似羊，却是两头四耳，眼睛在背，长有九尾，全体通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淌出汩汩的鲜血，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窟窿。

“师兄，它怎么真追过来了！”

“我已经受伤了，你先走。”

丁曦回头看向师兄，紧锁眉头，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他颤抖着往空中发出信号：“师兄你一定要撑住，等我、等我啊。”

丁曦逃走，无疑激怒了这妖兽，它再次怒吼一声，张嘴朝挡住它去路的男子咬去。

他左右躲闪，趁机绕到妖兽的后方，顺势出剑，将其尾巴尽数斩下，捂着扯到的伤口后退几步，嘴角隐隐渗出血来。

妖兽仰天长啸，甩着头又撞断几颗树，嘴里涎水流出，周围花草随即枯萎。

裴听雨暗道一声“不好”，照此情景，迟早伤到她。

她跳下树枝，拔出腰间的抱月对上妖兽，剑光闪烁，一时竟让人难以分辨剑身真正所在。

剑光忽灭，男子看着仅剩一首的妖兽倒地，不多时便没了气息，异香也随之散去。

没了熏人的气味，裴听雨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收剑入鞘，不做任何停留，抬脚就走。

“烦请姑娘留步。”

裴听雨背对他翻了个白眼，侧着脸问：“还有事？”

“在下季知节，还未谢姑娘救命之恩。”

裴听雨笑了一声，“有道是大恩不言谢，道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那敢问姑娘姓名，日后也好报答姑娘。”

“我说，”裴听雨转过身子：“道友，这里诡异得很，再不走，小心这怪物活过来……”

话音刚落，地上的妖兽动了几下，踉跄站起，不轻不重地甩着头。

裴听雨：“我去！”

她立马反应过来，拔剑护在季知节前面：“相遇即是缘，我便再救你一次。”

她将抱月插入脚下，双手结印，一堵巨大的墙硬生生拦住了妖兽所有攻击，并逐渐朝妖兽身上锁去，限制了它进一步的动作。

裴听雨迅速提剑劈向妖兽，将它一分为二，彻底葬送了它的性命，只是妖兽肚子里的东西流了一地，着实不大美观。

季知节眼角抽动，胃里翻腾，他强压下心中的恶心感，捂着肩膀挪到裴听雨身边，余光扫过骇人的地面，又是一阵恶心。

裴听雨嫌弃地“啧”了声，后退几步，将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看衣物都干干净净，暗地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季知节，“道友，你看着脸色不大好啊。”

季知节咳嗽一声，抱拳道：“谢……道友。”

裴听雨扬起笑脸，回礼道：“不谢不谢，就此别过吧。”

“师兄——”

恰巧丁曦带人回来，裴听雨感叹一声，低头让开了路。

夜已过半，裴听雨找了一清净地儿，宿在一颗树上，枕着胳膊闭目养神。

但耳边虫鸣不断，她睁开眼睛，不耐烦地在空中挥了几下，嘟囔道：“本来睡不着觉，你们还扰人。”

这下彻底睡不着了，她眼神放空，脑里不由想到四年前，想到路无霜，一张带着面纱的面孔从眼前忽然闪过，她兀地坐起身：“我说呢。”

当时走得心急，她只瞥了一眼丁曦带的人，其中一名女子当头，面上覆纱，仅露出一双凤眸，那会儿她便觉着熟悉，却实在记不起是谁。

如今想来，应像路无霜才是。

她还活着！

裴听雨心中一紧，“得想个办法把她引出来。”

她睁眼到了天明，又沿昨晚的路原路返回。

空地上只留下一堆泛冷的柴火，人应该昨夜就走了。

裴听雨往地上多看了几眼，脚印杂乱，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她勾了勾唇，抬脚追去。

不知是因日出的缘故，一路上妖兽异常活跃，时而结队奔腾，裴听雨刚斩杀了一波，没走几步，另一波又迎了上来。

“没完了。”

她挥舞着剑，低声骂道。

却听一声怪叫，好似婴儿的啼哭。

她稳住身形，薄雾后，一个人影摇摇晃晃正向她靠近，裴听雨眯了眯眼，心道：这是个人？

她不敢掉以轻心，一面后退，一面看他张缓缓了开嘴，“道友……”

待他走近，裴听雨瞳孔一缩，这是哪号子的人，分明是个直立的四耳猕猴，身后还拖着一条长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听了她和季知节的对话，还学了去。

“道友……”

它又叫一声，往前大跨一步，伸出长臂欲抓住裴听雨。

裴听雨后翻，与它拉开距离，并借力来到它的右侧，提剑去刺它的眼。

它右臂一挥，逼得裴听雨转而刺伤了它的肋骨，躲闪不及，也让裴听雨挂了彩。

裴听雨骂了一句，却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办法。

路无霜应在不远处，何不借此机会？

她点燃裴家特有的信烟，扔在一旁，而后靠近了猕猴。

见裴听雨的挑衅，这猕猴刹时恼羞成怒，裂开嘴冲上前来。

裴听雨闪躲之余，微微分神，察觉有脚步声赶来，她故意暴露缺点，使猕猴一掌将她打倒坠地，呕出一口血，看着猕猴迎面袭来，她别过了脸。

路无霜带人来得恰到好处，他们四人配合紧密，立马制服了伤人的猕猴。

裴听雨微微勾唇，轻唤了句“无霜”，晕了过去。

待将猕猴收入囊中，一行人收了法器，围了过来。

“她不就是穿得花里胡哨的那个嘛，我早就感觉她不成事。”

“师姐，刚刚听她叫你名字，你们以前认识？”

路无霜摇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也要把她带回去吗？营地里资源有限，而且已经有两个累赘了。”

路无霜冷眼扫过刚刚抱怨的师弟，道：“上次就是她救下的季知节，她有用。”

“咳……”

裴听雨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还未等她看清周围事物，锋利的匕首便贴上了她的脖颈。

路无霜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裴听雨诧异地看着对方，不顾颈上的匕首，起身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激动道：“无霜，真的是你！我没在做梦吧？”

路无霜见状，赶紧撤回匕首，蹙起眉：“你认识我？”

“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裴听雨啊。”说着，裴听雨挤出几滴泪水，“我这几年一直都在找你，一直在给你写信，我就希望你还活着。”

“抱歉，我忘了一些事情。”

路无霜依旧面带冷色，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你是我以前的朋友？”

裴听雨沉寂在演戏之中，她拉起路无霜的手：“无霜，你真的把我忘了吗？我们曾经……”

“抱歉。”她反手抓住裴听雨的手塞进被子，“你好好休息。”

盯着路无霜离去的背影，裴听雨垂下眼眸。

你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