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的第三分钟,众人放弃诘问,决定先保证自身安全。整栋屋子里到处响彻着匆忙奔跑的脚步声、打开什么又关上的推阖声以及其它零碎动静。
第八分钟,房屋重归寂静。
又过了两分钟,分布在四层楼里的玩家都听到了小女孩的笑声。
“我来啦!”
她欢快地宣布。
听着像在楼下。
与此同时,呆在房间里预备见机行事的四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东西时,发现视角都不一样了。
室外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了下去。大家正各自纳闷自己到底怎么了,暂时无暇顾及它。
褚知白突然动不了了,也没法说话,甚至感觉不到身体其它部位,仿佛它们根本不存在,只有视觉、听觉和嗅觉依旧保持运作。
她怀疑自己变小了,还不是一般的小——床腿在她眼里如摩天大厦般雄伟,平时走几步就能到的房门此刻遥远无比。
女青年想查看同伴的情况,奋力挣扎了几下无果,正冥思苦想着,整个人突然腾空离地。
在任长久和韩琵原先站着的位置,穿衣镜与一盆绿植替代了二人的模样,那绿植还在原地持续蹦跶,盆底敲击地板,发出轻微的闷响。
大家身上出现异样时,房间里的蜡烛和油灯同时自行亮起。借着照明,褚知白从穿衣镜里看见了只衔着戒指的鸡。
结合照镜子的角度和自身的视野,纸片猫合理怀疑,自己现在就是那枚戒指,侯不夜则是那只鸡。
见其他人都在,惊疑不定的韩琵稍觉心安,这才不动了。
变身成物体的四人中,唯有侯不夜还算能做些机灵动作,他抬起一只鸡爪指了指门的方向,小巧的脑袋左右摇了摇。
凭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开门。
鸡跺了三次脚。
这是四人商议的暗号之一,意味着分头行动。
这是最优解,但任长久和韩琵现在的模样移动不便,甚至连离开这里的能力都没有,一旦鬼找过来,他俩几乎必死无疑。
意识到这一点,侯不夜心急如焚。
或许褚褚有办法,但自己根本没法和她交流……男生正焦虑着,突觉喙上感到一阵拉力。
戒指似乎想传递信息,她往外蹭了一截。
侯不夜仔细辨别着,根据自己的理解朝某个方向走了几步。戒指又拽了他一下,这次指向的方向很明显,是要让他往右。
见韩琵可以蹦跶,任长久可以左右调整镜面朝向,褚知白猜想自己也是能动的,只是没找到正确方式。想象自己被五花大绑,她浑身绷紧,不再试图挪动手脚,全身共同使劲,终于找到了诀窍,把鸡引到了五斗柜前。
四人无法言语,此时沟通全靠意会。多亏了褚知白的准备意识,之前陆续商定的几个暗号派上了大用场。
侯不夜首先排除了褚知白的意思是“让自己这只鸡蹲在上面”这种可能,这种操作简直侮辱鬼的智商。
对比任、韩二人现在的体型,男生的脚朝韩琵的方向踏出一步,询问褚知白是不是要让花发胖子去那。
戒指快速震动了两下。
快速是“对”,慢速是“错”。
于是侯不夜跑回绿植旁,拿鸡爪扒拉了后者一下,翅膀指着柜子的方向。
这只鬼走动时伴有铃铛的声响,绿植凝神听了会,确定对方这会儿离得还很远,才壮着胆子“咚咚咚”地蹦了过去。
赶路途中,韩琵觉得自己明白了褚知白的意思。
除了油灯,五斗柜上还摆着个花瓶,里面的插花早已干枯,碎渣掉下不少。他在任长久那照过自己的模样,绿中带黄、叶子发蔫的憔悴模样和花的画风挺配。他俩在那,不过是一对平平无奇、先后凋零的植物装饰。
他有土有根,所以比插花更耐活些,很合理的伪装。
见花发胖子没法直接跳上柜面,任长久也小步蹦到柜子附近,斜倒在柜子上搭路。顺着穿衣镜的背一路向上,绿植终于抵达目的地。
韩琵挑好位置落脚后,侯不夜又帮着把人稍微转了转,把黄叶子较多的一面朝外。
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受到启发,穿衣镜慢吞吞站起身,不等鸡和戒指的示意,自己笨拙地挪到落地衣架旁站好。
穿戴整齐后顺便在一旁照一照,也很合理。
二人已经尽力尝试了,会不会被鬼发现全靠听天由命。再次确认没有明显破绽后,衔着戒指的鸡朝二人点点头,飞上窗台,跳到外面的树上,身影很快消失。
四人绞尽脑汁弥补抢救局面的时候,其他玩家同样被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易机先原本蹲在房间自带的小阳台上,打算万一鬼接近了,便立马爬上屋顶转移。谁知女孩宣布开始后,他发现自己衣服不见了,躯干变得纤细僵硬,且看着材质像木头的。
他下意识想摸摸脸,手臂艰难迟缓地执行了这个指令。指头传来的触感令玩家想到了“平整”一词,自己的五官似乎都不见了。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男人意识到先前的计划废掉了。听铃铛声还远,他一咬牙一跺脚,索性动用隐身技能,赶紧换地方。
身体行动不便,易机先权衡再三,将目的地定在了四楼的衣帽间。那地方不算远,隐身时间勉强够用,自己这状态,或许还能藏在诸多假人模特里面混淆视听。
房门自行打开,空无一人的过道里,木板持续发出“吱呀”声。
易机先慢慢挪动着,心如擂鼓,因无法走快而焦急万分。察觉铃铛声的接近,他把自己牢牢贴在墙上,大气都不敢喘。
小女孩轻声哼着歌,心情愉悦地与男人擦肩而过。借着走廊的烛火,后者注意到,这只鬼肤色青紫,脖子皱得奇怪,像堆叠起来的一次性杯子。女孩白色的裙子沾了些许深色印渍,叫人联想到飞溅的血点。
难不成已经有人遇害了?
易机先惊恐地想着。
好在对方没发现玩家的存在,隐身失效前十几秒,男人成功抵达衣帽间。透过墙上的镜子,他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一个木质的假人模特。
为了削减存在,他想了想,倒在了地上的衣服堆里。
方潇潇当了蟋蟀,尽管总有种想发出鸣叫的奇怪冲动,她竭力压制着,静静缩在床底角落,等待捉迷藏结束,内心离奇的满是安全感。
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思想,林禾原本躲在了大厅墙角的两个挨在一起的沙发椅后面。变成几件贴在一起的衣服后,她壮着胆子把自己大大方方地挂在椅背上。
在杂物间的安森从橱窗玻璃上窥见了自己的铁锹模样,记得这里恰好有几把铁锹,就在房间的另一头,他赶紧跳过去混入其中。
缩在上锁厕所的曾日淳变成了没盖的牙膏,他一不留心没站稳,原地摔了一跤,头顶跌出点东西来。结合地上的薄荷味膏体和自己的视角,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想蹦上洗手池,让自己的存在显得更合理些。
直接跳够不着,曾日淳便想借马桶当二段跳的台阶。不料距离没把握好,他一头栽进了没盖上的马桶里。
被迫泡在马桶水里,玩家苦中作乐地想,也许鬼见了这个模样的自己,不一定愿意抓他。
……
大部分玩家都做到了随机应变,个别倒霉蛋除外。
曾日淳另一位活着的舍友就是上述之一。
有技能超强握力傍身,他像爬水管的小偷那样扒拉在外墙。谁知,随着鬼的一声令下,男人瞬间化成了个没手没脚的大柜子,当场砸落在地,发出巨响的同时自己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鬼闻声而来,头一个便抓住了他。
柜子被暴力打烂,男人重回人形,却已是断手断脚状态。施加在柜子上的攻击也同步到了他身上,令他的肋骨悉数破碎。
扯住玩家的两条腿,娇小的女孩轻松地将呻吟的男人拖入墙内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圈被压扁的草和些许血迹,昭显着这里曾发生过某场惨剧。
同样的不幸发生在了万金的寸头舍友身上。
男青年把自己藏在小仓库的木箱子堆中,还往自己身上盖了不少大但不算很重的物体当掩护,结果骤然变成了个收音机。失去支撑,玩家上方的物品下坠了一截距离,其中某个物品的尖角刚好戳中男青年的开机按钮。
没有信号的收音机持续发出音量可观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晚中,这个噪音该死的明显。
身体被牢牢压住,男青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等着鬼的到来。
女孩同样打碎了他的化形,玩家顶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被前者就近拖入墙内。
三号倒霉蛋是苏柏。
发现他之前,捉迷藏鬼已经在整栋房子里大致逛过了一遍。期间,因为猜错失手破坏了两个附着邪祟的物品,那两名意外失去容器的鬼甚至还和女孩好好打了一架,响亮的哭声、笑声和凄厉尖叫差点把屋顶都掀了。
最后,另外两种声音归于沉寂,小女孩的笑声和铃铛声重新出现,捉迷藏的这只鬼似乎实力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