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宠溺 第11章 失控十一箭

自打初歆回到家以来，没有人和她说过她妈妈的事情，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初向南看着她就安静地接受了这个有爸爸，有哥哥姐姐，有外公，但就是没有妈妈的家。

可是，他现在知道，小女儿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问题所在，只是以前没有说出来而已。

他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其实，他也明白，初歆毕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用幼稚的谎言恐怕也骗不了她多久吧……

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态度，正印证了初歆心头缠绕已久的猜测。

“我没有妈妈？”

这是她内心深处埋藏已久的恐惧，因为这句话她实在在心里翻来覆去想过太多遍，眼下真正说出来的时候，竟然异乎寻常的流畅。

仿佛问得很平静。

只是眸子里的伤心之色漫开，完全遮掩不住了。

“当然不是！”

小女儿已经问到这种地步，初向南明白再隐瞒下去也于事无补，反而只会导致她往最坏的方向想。

“歆儿，你有全天下最好的妈妈，妈妈只是暂时……”

在他的解释中，初歆逐渐听懂了，妈妈还在的，只是她病了。所以现在只能睡在医院里，没有办法回家来看她。

她焦急又心疼：“什么——病？”

“妈妈……出了意外。”

意外是什么病？

面对小女儿追根究底的大眼睛，初向南突然呼吸发涩，掩口咳了起来。

初歆连忙搀住他。

“爸爸没事。”初向南摆手，揽住女儿笑了笑，“妈妈也特别想歆儿，现在歆儿回来了，她肯定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初歆能分辨出来，这话只是安慰她的。

她还想再问，可是她能感觉到，刚才她问多了，爸爸就在难过了。

而且，他并不想说，妈妈出了什么意外……

最后她乖乖地点头，仿佛也完全相信了这种乐观的前景。

她也不想让爸爸难过。

她只有一个请求：“想去，看，妈妈。”

初向南默了片刻，他不是不想带她去，只是担心她去了会再受刺激。

初歆刚被找回来的时候非常怕人，整日都一声不吭，甚至不愿意和他人产生目光接触。现在好不容易能够与人做一些简单的交流了。

在这个关头，他生怕做错了什么，会再导致她的状态倒退。

最后，他决定还是再等一阵子，再带她去看妈妈。

初歆听着他答应“过几天”带她去，却不说到底是哪天，心都着急得揪了起来。

但她看见爸爸眼底那份掩藏不住的沉重，终归没有再追问。

爸爸还要继续给她念故事，她也继续认真听了下去。

对于初向南来说，实在难得有机会与小女儿这样相处，所以他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读下去，简直比孩子还要起劲。

当然，他没有忘记——陆行川今天来给初歆上过一次课，初歆晚上就主动过来找他了。

这中间的关联让他颇为不可思议，但似乎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最后他忍不住问初歆：“歆儿，你想到过来找爸爸，是小川哥哥教给你的吗？”

初歆想了想。

其实他没有告诉她具体怎样做，只是把任务交给她，让她自己去想办法完成。

这些复杂的意思，用她目前掌握的那点匮乏的语言，还不太容易解释清楚，所以她只说：“作业。”

初向南一怔，怔过之后，心底升起一阵由衷的感激。

只是这感激里，又夹杂了不安。

陆行川做这一切的原因，他猜得到。

因为猜得到，所以他觉得让陆行川来给初歆当这个老师，不是很合适。

但另一方面，仅仅是第一次课，他就给初歆带来了这么大的进步……

“歆儿，你很喜欢小川哥哥来教？”

初歆脸颊莫名在发热，但她轻轻点了头。

片刻后，又鼓了鼓勇气：“小川，哥哥……还来？”

初向南抚着她的头若有所思，却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只是笑说。

“看来他真的是个不错的老师。”

*

晚上，初歆自己在那间书房里又呆了一会儿。

空气中好像还残留着那种他特有的、干净的味道。

她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仰头看寂静的夜空。

城市里什么都好，就是天上的星星好像都变暗了。

不过暗了的星星，她也还是很喜欢看。

虽然这些星星那么远，她永远都碰不到。但在从前那些日子里，只有它们是一直陪着她的。

她望着星空出了神，默默地在心里对它们说了很多话。

现在她也有妈妈了。

虽然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的样子。

不过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一定会的。

一定。

还有，她遇见了一个“天使”呢。

哪怕他告诉她天使都是假的，可是他明明就和故事里讲的天使一模一样，长得比所有人都好看，知道所有的事情，还会帮助陷入困难的人。

他看起来好像也会发光。

只不过他身上的光总是冷的，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不然就会被嫌弃了。

初歆回过身，目光落在“天使”白天坐过的那张椅子上。

白天的时候，她根本不敢靠近这把椅子。

星辉幽然洒在椅背上，那一层清淡的冷光，就像他离开时不小心落下的。

她走过去，最终还是只坐在了旁边另一把椅子上。

然后稍微把自己身下的椅子挪了挪，挨近了一点。

只是近一点点，应该不会弄脏吧。

*

第二天，初歆早上一睁眼就开始等，一直等到晚上。

从最初的满怀期待，到后来的不敢期待，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期待——但他就是没有来。

好像昨天的一切，又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

他还会来么？

晚上，她又抱着那些绘本去找爸爸。

既然他留了“作业”给她，她只能想，等她完成了作业，他就会再来了。

他还没有来，说不定就是因为作业完成得还不够好？

这次她不仅是单纯听故事，凡是碰到不懂的地方都在心里记好，然后一一提问搞清楚。

初向南一晚上听见小女儿破天荒说了这么多话，高兴得像是过节，乐此不疲给她讲解。

只是，他多少也察觉到了小女儿暗暗焦急的心情。

他知道她等的人没有来。

他恨不能满足宝贝女儿的每个心愿，可是他并没有立场安排陆行川。

甚至就算真的想花钱把陆行川雇来，恐怕也是行不通的——以陆行川的家世，他比谁都不缺钱。

而且现在仔细想想，昨天陆行川过来“代课”，临时起意的可能性比较大。走的时候，他也没说以后还会再来。

初向南不喜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今天白天其实他就一直在继续给初歆联系新的专业老师，而且差不多已经有谱了。

本来他是想对宝贝女儿宣布这个好消息的，但每次对上她满怀期待的大眼睛，他莫名就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知道，她正在期待的，不是他要说的这个“好消息”。

一晚上过得很快，抬头看见墙上挂钟显示的钟点，他才惊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初歆自己还不太会看表，听见爸爸说时间，也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

初向南要把她送回房间去休息，结果小女儿刚走出门口，就转过脸，抬起乌黑的大眼睛，坚决把他往里面推：“爸爸，累，睡觉。”

初向南从她非常简化的表达方式中听出来了，小女儿这是担心他累了，让他快睡觉。

他整颗心顿时被暖化掉：“爸爸不累！”

然而初歆摇摇头，已经自己跑掉了。

初向南望着宝贝女儿的背影在走廊拐角消失，不由得想，他的小女儿是很独立的啊。

一般的父母，在发生这种认知之后，心头都难免要生出些复杂的滋味。

而他心头的复杂，更要强千倍万倍。

因为他很容易想明白，初歆现在的独立，正源自于她过去所受的那些磨难。

在她最痛最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她只能靠自己活下来。

他痛恨所有伤害过他的孩子的人，也痛恨他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会让她用瘦弱的肩膀独自承担那可怕的一切。

*

初歆走到她和初羡的房间门口，放轻了脚步。

这时候初羡应该已经睡了吧？

如果自己这样突然进去，会不会吵到她，又惹她不高兴？

最近初羡就对她不是很满意……她能感觉得到。

犹豫中，她轻轻摸了下门把手，门自己慢悠悠地开了一条缝，里面没有灯光透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先趴在门上听了下房间里的动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听见初羡正在和人说话。

她愣了愣才想起来那个叫做电话的东西，家里人都会用它来和看不见的人说话。

看来初羡应该是在打电话吧。

“……这么说，行川哥他爸就是陆风集团的继承人？那不是很门当户对吗。你说他爸妈当年为什么会分开啊？”

初歆身形一顿。

里面初羡的嗓音高了八度，似乎很是稀奇。

“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离婚？开什么玩笑！行川哥这样的天才，还需要教育啊。”

又过了一会儿。

初羡明显不屑。

“……你别乱听那些小道消息了行不行。你说的那可是犯罪，要是真的，他爸不需要坐牢吗？”

“再说，行川哥的智商是天生的，就算小时候他肯定也很聪明，怎么可能被人虐待。”

“不过他好像从来不提他爸，关系应该是很差吧……”

她又说了几句，初歆把这许多快速的音节拼起来，慢慢理解其中的意思。

她也不知自己理解对了多少，只不自觉有些失神。

渐渐地，里面话题变了。

“……你信不信，”初羡嗤了声，“现在我们家里，连妈妈都不能提了。反正我们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一切都要以歆儿宝贝的感受为准。”

初歆站在原地，脊背僵住。

隔着一道门，话声在继续。

“要不是因为她，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她回来都多久了，问过一句没有？”

“……雨薇，现在我觉得你说得那些话有点道理了。她是很可怜，可当初为什么单单是她丢了呢？为什么她不能乖一点，不要自己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