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行（重生） 第45章 难种情根（1）

顺着看台之下的山溪一路蜿蜒而下百米，有一处山门，山门不大也不高，是由两根粗壮的柳树构成。两根柳树各自成长，却于树身一丈处彼此碰在了一起，从此相依相偎，相交成长，数十年后，枝丫交错，长得越发不分彼此。

浓密树丫之上，一个圆形的白色布蓬坐落其上。布蓬内燃着灯火，远处看，像极了一个长在树上的灯笼。听到门外有马蹄声，白色布蓬从顶上开出来一个洞，从洞口露出一个脑袋，然后是身子，最后是一双小短腿。

小短腿纵身一跃，从大灯笼里跳了出来，落在了两根柳树的前面，双手叉腰，指着前方冲过来的马匹呵道：“马上何人，闯我有尘斋何事？”

马儿突然一阵嘶鸣，在小短腿身前一寸停住，然后愤怒的打了个响鼻，喷了小短腿一脸唾沫鼻涕。

“是我。”

小短腿本欲发怒，闻声却突然收了怼人的架势露出一张笑脸迎了上去，牵住了缰绳：“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长安陪小姐吗？”

马上之人翻身下马，伸手摸了摸小短腿的脑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急切的问道：“公子呢？”

小短腿察觉出事态紧急，也没再追问，忙指着山腰望台回道：“应该在望台陪病人聊天。”

那人嗷了一声，就匆匆顺着曲径小路往山腰亮灯的地方奔去了。

小短腿摸着马脖子，嘟嘴思忖：哥哥为何突然回来？莫非是小姐出了事？

在望台的右边，隔空相对坐落着一座大殿，殿门上的牌匾镌刻着三个漂亮的篆体大字，为有尘殿。从望台走过来的素袍公子也刚刚走至前殿大门，恰巧来人将将从台阶上冒出一个头来。

“阿九。”

素袍公子朝着来人轻唤。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几日前消失在为君亭的九棘。

九棘见到素袍公子，双眸一亮，三步并成两步快速走来，最后噗通一声跪在了素袍公子的面前：“阿九见过公子，阿九办事不利，将小姐弄丢了，请公子启动夭谷盘探查小姐下落。”

闻言，有尘斋之主叶湛面上神情冷肃，并不着急，只是伸手扶起九棘：“你先起来。”

“公子……待寻到小姐，阿九愿受任何惩罚。”九棘许久未见声响，仰头来看，对叶湛默然的神情一愣，有些不解的垂头，却不敢起身。

叶湛松开九棘，淡淡朝着望台看了一眼：“起来。你受伤了。这次不怪你。”

九棘狐疑的仰头看着叶湛，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却泛出淡淡的喜悦：“阿九无恙，公子还是快些查查看小姐在哪里吧，她这几日刚好旧病发作，还被古濯那个混蛋给算计了，不知道现下是否逃脱，还是被古濯给藏了起来……”

“宽心。不要着急。”叶湛拍了拍九棘的肩膀，语气很淡，并无丝毫焦虑紧张。

九棘见状微愣，却是越发焦急：“可是小姐……”

“你看那是谁。”叶湛见九棘慌乱不安，遂伸手指向望台，露出一丝笑。那笑中，有星光。

九棘遂顺着叶湛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霎时怔住：“小姐……”末了回头望住叶湛，又惊又喜：“是公子从为君亭带走了小姐？”

叶湛点头：“我知她这几日旧病复发，有些担心，本欲来三七阁，却听弟子说她同你带了楚琰去了长安，我便又去了长安。只是不曾想，她还是如此莽撞冲动，着了古濯的道。”

九棘垂眸，生出一脸愧疚：“都是阿九办事不利，这才疏忽让小姐遭了暗算。”

“这事与你无关，我也没想到古濯会阴险如斯，竟对昀儿下药。”说着，叶湛握住念珠的那只手紧紧握住发着光的念珠，指骨泛白。

九棘抿唇，亦拳头紧握：“那小姐现在如何了？可有伤损？”

“好在昀儿内力深厚，又有……护着，现在已无大碍。只是枉我当年以为他会珍爱昀儿，竟然同意老阁主将昀儿许配与他。好在昀儿看清了他本质，撤了这门亲事，否则，我必定愧疚一生。”

叶湛凝看叶昀的目光温柔，又嵌着星光，好看极了。九棘凝着叶湛，看的有些痴。

似乎察觉有人看自己，叶昀偏头望了过来。

叶湛倏地收回视线，将九棘一把抓进内殿。

九棘匆忙回神，也从之前的惶恐不安和惊喜之中冷静回来，心头却猛然一紧，遂看着叶湛问：“小姐她没有发现公子你是她……”

叶湛摇头：“不过她应该会发现，萦绕她梦里徘徊不去的那个人，是我。”

九棘握拳，良久才道：“既然小姐无恙，可要我送她回去？”

叶湛摇头：“她说想在这里住些日子。”

闻言，九棘倏地转头看住叶湛：“那公子你……”

“无妨。”叶湛垂眸，似乎陷入了沉思，半响后又道：“你今日先留下来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吧。还有上次你们送来的人已醒，身子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也可先带回去。”

九棘微怔：“醒了？那她说什么了吗？”

叶湛道：“她坚称楚琰是她的孩子。”

“楚琰？哎呀，糟了。”

听到楚琰两个字，九棘瞬间想起楚琰来，先前他被叶昀失踪的事吓得不轻，跑去布鲁门大闹一场后发现叶昀并不在，古濯那家伙死鸭子嘴硬坚称自己一直在门中，不知发生何事，更没见过叶昀。他没有证据，只能回来求助叶湛。于是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竟忘了楚琰这茬。眼下倒不知楚琰如何了，是不是还活着。倘若楚琰死了，不知叶昀知道后又会作何感受。

然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小童，正是之前见九棘回来去给叶湛禀报的小童，他气喘吁吁道：“山下消息，山门口有个叫元若的吵着要见公子。我们拦不住，公子要不要见？”

闻言，两人都是一愣，最吃惊的莫过于九棘：“元若？他来这里干什么？”

“你的人？”叶湛皱眉，看向九棘。

九棘摇头：“小姐的。不过他不可能知道这里。”

叶湛转头，又问小童：“此人之外，同来的还有何人？”

小童摇头：“不清楚，他们是赶着马车来的，叫元若的在外面喊，车里的人没出来，不过肯定有一个躺着，因为那人呼吸很沉，应是昏迷着……奥，对了，还有一个女人。”

叶湛皱眉。

“莫非是楚琰？”九棘一惊，脱口而出。那日他发现了为君亭外靠水的木栏上有叶昀故意留下的刀痕，于是他猜测是三人遭遇围攻，叶昀必定会让阮湘湘和楚琰从水路逃生，自己与古濯周旋而拖延时间。于是他遂让加加减减去下游寻人。后来根据他探查的行走踪迹，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倘若加加减减当日寻到楚琰他们，定然会带回客栈。只是不知车中谁陷入了昏迷，元若又如何得知有尘斋，竟然还找来了。

“我去看看。”九棘遂道。

叶湛眉头微沉：“我同你一起。”

闻声，九棘侧头来凝住叶湛，眼底倏地生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喜悦……

元若焦急的在山门口等着，见从门后走出来两人，先是一喜，之后却被来人惊的瞪大了双眼：“九护法？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该去找阁主了吗？

“他怎么不能在这里，他可是……”小短腿从暗影里蹦跶出来，想更正元若话里的错误，却被叶湛一个眼神给噤了声。

九棘见状，遂走过去同元若解释：“阿昀下落不明，古濯也不知去向，我无计可施，遂听闻有尘斋有世间至宝可无迹寻人，就过来想求叶斋主问阿昀下落。只是刚一到你就来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车中可是楚琰？”

元若听到是为了寻找叶昀下落，便也顾他话里的真假，只抓住他追问查询结果：“那怎么样？可查到阁主下落？她现在人在哪里？可安好？”

九棘为难地看着焦急不已的元若：“我不是说了嘛，我刚到，你就来了。”末了转头望向叶湛：“这位就是有尘斋叶斋主。”

叶湛目光也投了过来，微微颔首。

元若丢了九棘，几步跨过去想了解情况：“见过叶斋主，烦请叶斋主使用宝物，查询我家阁主行踪……”

叶湛眯眼，看了九棘一眼，末了指着车中之人问道：“此事不急。救人要紧。”

元若闻言皱眉：“如何不急，车子里的人怎能和我家阁主相比。他们死了就死了，我家阁主可万万不能有事的……”

见元若较真，叶湛皱眉，却并没有因此生气，只是又淡淡瞥了一眼九棘。

九棘当即心领神会，几步过去翻身上了马车，半响后掀起帘子探头出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是楚琰，伤的不重，但是毒已入肺腑，再不医治，怕是有性命之忧。只是……”

叶湛见九棘有难言，脸色一沉，亦跟着翻身上了马车，不过很快就又出了来，本就苍白的脸比之前又白了一度，他跳下马车，略有急促的吩咐小短腿：“带他们去妄生殿。”

小短腿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心提醒道：“妄生殿？那里不是已经荒废……”

只是小断腿还没有说完，就又被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这一次是九棘盯了过去。小短腿默默闭了嘴，然后抽出腰间的信号弹，拔了捻子，放出烟火。

明亮的火光在天空中形成一个极其规整的空心圆，不过转眼，从看不到的黑暗里跳出来身强力壮的八个人。他们落至车马周身，两人一个车把手，脚在地上一跺，车子就飞了起来，朝着山上去了。

元若看的目瞪口呆：“车子还能这么飞？”

九棘垂头，勾了勾唇，心下暗道这算什么，除此之外，更多惊喜还没展示出来呢。末了他压低了声音，对叶湛道：“小姐那边怎么说？”

叶湛琥珀色的眸光一动，末了道：“直说吧。”

听说山下有人求医，叶昀闲的无聊，就想去探探究竟，也想目睹一下有尘斋那神鬼莫测的医术，倘若能与那人攀上交情，日后也好让九棘来偷个师学个艺。

所以她一路走到有尘殿，准备拉个人过来问情况，还没找到人，就看到九棘还有元若从台阶上来。当即吓了一跳：“九棘，元若？”

“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