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行（重生） 第20章 第 20 章

叶昀低头，眉眼素淡，仿佛风卷残云恐怖如斯，又仿若瓦房青烟，丝丝屡屡，平静祥和，她仍旧浅浅淡淡道：“湘湘，别试图激怒我，后果你承受不住。我知你报仇心切，更不惜以身体作为交换，欲借古濯这把刀杀我，只可惜古濯素来狠绝，他的思考从不听命于下半身，因此不肯为你所用，于是，你又妄图获得金库，重金买我项上人头。可是即便你有了金库又能如何？纵使你富可敌国，就当真能报的了仇吗？”

“哼，是，我现在是杀不了你，可你也别太自信，总归来日方长，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阮湘湘紧紧握住瓷杯，指骨却已泛白。她恨自己不能有叶昀般的际遇，能得到天下第一阁三七阁长老的认可，得到老阁主亲受武艺，让她有了嚣张的资本，祸害了她全家，却独独留下她每每羞辱。

叶昀看了眼那泛白的纤纤玉指，嘴角的盈盈笑意有一丝停滞，淡淡道：“放心，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一直留着你这条命。”

阮湘湘一愣，双目一红，立刻偏过头去，似有哽咽。

叶昀垂眸，也不知在想什么，末了端起水杯喝水，只是刚抿了一口，尚未咽下，喉间甜腥更甚，却是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看来，今天也非一无所获。你中了毒，眼下必定不敢轻易运用内力，你功夫是好，可内力不支的情况下却难敌我人多，杀你正是时候。”阮湘湘倏地回身望来，眉目微沉，又惊又喜，立即起身下令道：“都给我上，谁若取下叶昀头颅，我赏百金。”

“主子，可有事？”见叶昀扶住心口躬身喘息，一旁的元若急忙蹲下问询，惊吓焦急之色徒增，末了忙将叶昀护在他身后，厉声怒斥阮湘湘以及黑衣人：“我看你们谁敢？！”

一众黑衣人得令本跃跃欲试，却又被元若护主心切而变得狰狞的模样吓住，畏惧而不敢动作。他们并非都是亡命之徒，不过是有些拳脚功夫，便冒险干了这刀尖舔血的活计，为的也不过是多赚些银子养家糊口，倒还不想将身家性命全部交代出去。

叶昀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口阵阵刺痛，拍了拍元若肩膀，朝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末了又坐好身子看向已然退后许多的阮湘湘，苦笑道：“在你眼中，我的项上人头，竟才值百金？你可知在我眼中，你这颗脑袋却是倾城之价。”

阮湘湘骇然一退，却是冷冷一笑：“死到临头，嘴还如此刁，活该他弃你如敝履……啊！”

随着阮湘湘一声尖叫，在元若还没缓过神来之际，只见叶昀眉峰一皱，握住玉佩那只手在桌上一拍，石桌顷刻四分五裂，她倏地站起，掐住阮湘湘脖颈，带着她闪身到了竹阶处。

只听到低沉沙哑般的阴鸷警告：“别逼我提前杀你，祭奠叶家亡魂。”

举起长刀准备出击的杀手顿时愣住，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阮湘湘自然也被叶昀强大的气势骇住，脸颊因缺氧而憋得通红，嘴上却不忘继续刺激叶昀：“你杀啊，杀了我你休想再得到他的谅解，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爱你，你永生永世也休想得到他，以及他哪怕一丁点的爱！”

果然，叶昀在听到这些话后，原本暴怒的眉眼忽然变得疏陌，眸中的清明荡然无存，只余下满目猩红，白净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唇边染上的血渍红中带黑，宛如吃人的妖孽，此刻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古怪而炙戾的气息，似疯似魔，俨然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元若见此模样，心中大骇，忙斥责阮湘湘闭嘴：“死女人，不想死的太难看就赶紧闭你的烂嘴。”这样的叶昀是危险的，一旦她彻底失了神志就会疯魔，会大开杀戒，届时谁也阻拦不了。不说他们这些人，便是连不远处的村子，都会血流成河。

尤记的三年前，她受到刺激后一人血洗八门的暴戾与血腥，若非老阁主和七位长老合力勉强将她控制住，后果不堪设想。而如今老阁主已逝，七位长老也相继……

元若不敢想，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取下腰间信号发射了出去，只盼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被他一提醒，阮湘湘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瞬间闭了嘴，傲慢的讽刺变成了卑微的祈求：“叶昀，你放开我，你不能杀我，快放开我……”

“别杀她，叶昀。”

忽然，由远及近的一声低呼，元若与阮湘湘同时看去，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楚琰，他提着竹提篼，提篼里的蔬果菜洒了一地，他愣愣站在竹阶之下，额上全是汗珠，一脸紧张。显然，他定是看到这里的变故，飞奔回来制止，只是不知是为了谁。

“阿琰，救我……救我……啊……”阮湘湘宛如溺水时抓住了一根可救命的稻草，她拧着脖子朝楚琰呼救。

叶昀手上力气一重，阮湘湘再说不成话。

“住手，别杀人，叶昀。”楚琰惊慌不已，忙上台阶欲阻拦叶昀。

“别上来，楚琰，滚开些。”元若也是一慌，忙呵斥道。虽然他讨厌这个小子，可是九棘交代过，他这次下山的任务就是替主子保护好这小子，绝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如今主子神志受刺激，免不得会做出些什么可怕的事，他死了不要紧，可万一楚琰被误杀，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与此同时，他试图靠近叶昀，想设法制住叶昀动作，只是他方靠近一寸，叶昀已敏锐的警觉到来自他的威胁，先他一步用空余的那一只手轻而易举化掉来自他的攻击，他只得再设法偷袭。

楚琰虽不会武，却也看懂了此刻的形势，以及叶昀的变化。他一脸忧色，不顾元若的警告，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踏上水台，提起拳头直接冲着叶昀面门而去。他知道这一拳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或伤或死，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没办法亲眼看着叶昀杀掉湘湘而什么都不做。

“杀我？凭你？也配？”叶昀脑袋微偏，眉眼轻动，孤决杀意瞬间射出，低沉暗哑的嗓音如地狱的呼唤灌入耳中，楚琰微愣，她将阮湘湘扔来的同时，手腕一翻就朝着他胸口打来。

强硬的气流从她掌心传导到他身体，瞬间侵入他的心胸处，那可怕的震颤随即蔓延扩张开来，仿佛击碎撑破了所有心脉血管，激烈的刺痛让他觉得心胸都破碎了一般，耳鸣声在脑中爆裂，他感觉，似乎灵魂都飞了起来，木然难受，慌痛难忍。

“不要。”

“不可。”

“……阿昀。”

异口同声的三个声音一起响起来，却仿佛是来自遥远天际的呼唤，听不真切。他只是本能的接住阮湘湘，然后在那一掌的推力之下，径直向身后倒去，滚下竹阶。

叶昀仿若未见，手上动作并不停顿，瞬间又向着背后的元若攻击过去。

元若来自三七阁，师承长风长老，虽然不能比拟叶昀功力，却也能支撑拖延一会儿。

阮湘湘稳住身子站了起来，见自己暂时没了危险，立即下令：一起上，杀了叶昀。

楚琰虽然受了一掌，却并未晕厥，见状连忙爬起来阻止阮湘湘：“湘湘，不要杀她。”

阮湘湘侧头瞥着楚琰，目光冰冷：“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是她要杀我，还要杀你，你倒还帮她说话？阿琰，你的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她可是你的灭门仇人！这里的事情，你别管了，今日，就是她叶昀的死期。”说罢，瞥了一眼被元若和自己人困住的叶昀，勾唇一笑，竟然越过楚琰跨步冲上台阶。

楚琰不知她要做什么，想阻止已来不及：“湘湘……”

阮湘湘不顾激战的人，上了水台直奔石桌而去。

在挨了手下人一刀后，总算扑到了石桌的位置，当她在碎裂的石渣里兴奋的捡起菱形白玉坠子激动的大笑时，楚琰一时间，竟不知是喜是忧。

她竟然为了拿回属于他的钥匙，不顾个人安危？！

可下一秒，他的这个念头便被她接下来的动作颠覆，戛然而止直至烟消云散。

只见阮湘湘快速将玉佩放进怀里，随即双脚轻轻蹬地，双手一划开，她的身体竟如飞燕一般飞了起来，随即她侧身一踩水台护栏，身子又跃高了几分，竟然看也未看他一眼，便从他头顶飞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分明看清了她眼中对玉佩的可望与贪婪，对叶昀的狠厉与杀意，对他的漠视与决绝，以及对所有被她骗过的人的不屑与讥讽。

楚琰几乎是愣怔地看着那个自己从幼时期便十分熟悉的女子消失在自己眼前，他如何也想不通，在她的眼中怎么会有这种与她顽强坚韧，出淤泥而不染的淡然气质相背离的情绪？

她又是何时，习的这一身平地起飞的轻功的？

这，还是她认识的阮湘湘吗？

楚琰自问。

他强自撑起身子，爬上竹阶，想去阻止水台上的厮杀。

可是还没走两步，双腿发软，竟又直愣愣栽倒在地，顿时一口甜腥喷吐了出来。胸口剧烈疼痛，感觉下一刻便会死去，他偏头看向叶昀，她嘴角亦是鲜血，身上却并不见红痕，她的招法凌厉，身边仅剩的最后一个人也随即倒地。

她眸色如血，似入了魔。

“主子，快醒醒，醒醒……”元若嘴角血流如注，衣摆殷红，他撑着身子往后退却，在竹制水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迹，眸带祈求，试图再爬起来唤醒他的主子。

楚琰忽然心口一紧，咬牙爬起，趁着她击杀元若之际，拼命从身后死死用力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