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行（重生） 第17章 第 17 章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看着像是被人随意扔在林间的简陋界石，还有界石之后郁郁葱葱什么建筑也看不见的山峦，楚琰心有惆怅。

叶湛能一路护送他到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再随他一起进到三七阁去？道理虽明白，却还是不甘心的想试一试。

叶湛自然看出他心思，只是微微一笑，道：“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三七阁亦是，凡是不请自来，擅自踏入三七阁地界的人，下场都不会好。我暂且还不想与她为敌，这道界限就留着日后再过。至于你，既然是她亲自选定的人，便没了这么多禁制，‘禁入’也是‘进入’，快去吧，别让她等太久，她最不喜等人。”

楚琰失落地望住叶湛，心里全是对一个人入山的恐惧，并没有注意到叶湛细致入微的提醒。

见状，只得跳下马，刨开挡住界石的藤蔓，石头上两个篆体大字赫然显现，正是叶湛说的‘禁入’。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就连三七阁的字样也没。

又朝界石后看了看，绵延的山脉极其壮观，除了树还是树，就算换了位置，照旧看不到亭台楼阁屋舍之类的建筑，心里更加没底，便道：“这上面也没写三七阁或者是谁谁谁啊，叶大哥，这石头不会是有人故意放这里，迷惑人的吧？”

叶湛看着界石上的字浅浅一笑，笑里是七分赞赏，三分宠溺，他道：“你有此顾虑，实属正常。不过此处以内，确实是三七阁了。江湖上此般行事做派的人不多，她脾气是差了些，但心思玲珑，做的事也常常让人无法理解或意想不到，你日后会习惯的。另外，入了此地界，追杀你的人就不敢再来了。你在她身边会很安全。只是……好了，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直接调转马头，原路离开了。

“叶大哥……”楚琰都没来得及道谢，一人一马便在山野间没了踪影。

楚琰站在界石前，焦虑难安。他怎么都想不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阁，怎会在这山野密林之间？

不应该是财大气粗，在最繁华的地方买一处大院子，或者开辟一座山头，台阶从山下一直铺设到山顶，两边屋舍高耸，檐牙高啄，阁中弟子从山门一直值守到主殿，豪华气派，森严戒备。

可眼前这？

一块石头，一片森林。

“哎，住在深山老林里，就不怕睡着睡着，床前多出一只膘肥体胖的老虎、熊之类的猛兽来吗？咦，想着都可怕。”楚琰抖动了一下身子，赶紧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虽然浑身因为连续赶路冒热汗，但还是觉得背心发凉。

毕竟，眼下他得一个人上山，找到三七阁。要不然，真得被这山林里的飞禽走兽当午餐不可。于是回身牵马，决定尽早入阁，才是要事。

然他的脚刚踏过界石一寸，忙又缩了回来。他一没功夫，二没武器，要真碰到出来觅食的野兽，是绝对没有半点反抗能力的。

思来想去，索性一咬牙，将马儿牵到界石后一丈处的柏树上，自己回身爬上界石坐着，既然进退维谷，倒不如守株待兔。他就不信，还没人进出三七阁了？

反正他就坐在这里等，万一杀手来了，他就拼命往界石后面跑，倘若野兽出现，他立刻打马离开，左右绝对不会将命丧。

“哟，看来你还挺悠闲嘛。这是不敢往里走了还是怎么回事，坐在我的大石头上干嘛？感悟人生啊……”

丛林里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女音，缥缈难定。楚琰立刻提起了精神，四面环视一圈后，警惕的对着密林质问道：“谁，出来？我们打过。”

一声冷嗤过后，一抹纤细的人影从一棵三人合抱粗的树上落了下来，定定站在界石之巅，道：“九护法说的果真没错，是个有意思的人，只是我出来没问题，不过你确定能打的过？”

来人面覆黑纱，一身黑色贴身劲装，双手交叉抱肩，过腰的长发只用一根拇指粗细的红色发带绑在脑后，看上去十分干练霸气，孤绝冷傲。

楚琰立刻从大石头上溜下来，跑过去躲在马后，怯道：“你、你是谁？”

来人高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楚琰，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楚琰紧紧拽住缰绳，吞咽了口唾沫，道：“我、我、我是你们阁主请来的客人。快让你们阁主亲自出来，我有话对她说。”

“呵——”来人微微眯眼，又将楚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就是本次阁主，亲定的面、首？”

“休得胡说八道，什么面、首，我是你们阁主的……你们阁主请来的贵客好不好。”面首二字，何其羞辱，楚琰又气又急。

见状，来人再次噗嗤一笑，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慢悠悠地走到楚琰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大圈，最后毫不掩饰地嘲笑起来：“就你？贵客？哈哈哈……”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马儿突然打了个响鼻，楚琰怒瞪着来人：“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必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吧？就这资质，还想成为阁主的关门弟子？我真是门牙都快要笑掉了好不好。哈哈哈……”来人笑的前仰后合，一发不可收拾。

楚琰皱眉看着这人，又怒又惑：“什么关门弟子？”

来人可能是笑岔了气，双手掐腰躬身喘息，老半天才恢复：“怎么，你不是贵客末，九护法这都没告诉你么？看来，你在阁主心中的位置也不怎样嘛，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走了。”

说完话，来人突然两手一展，竟腾空而起，没入了林间。

楚琰听得一头雾水，等反应过来应跟着一起进山的，人已没了踪迹。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虽然已经知道所谓夜昀练功失控走火入魔需要少年维持性命而下山选人是谣传，可这又和关门弟子有什么关系？按照叶湛所言，夜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如此年轻，竟开始选定传承衣钵之人了？

越想脑仁子越疼，抱着马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本以为这人是特意来接他进去的，谁知却是个来说风凉话的，况且这人又不走寻常路，他压根没看清三七阁应该从哪个方向去。

眼前这一大片灌木林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的，这会云集日隐，越发觉得这个地方诡异的很，而三七阁的人，似乎一个比一个傲慢，目中无人还没礼貌，除了九棘。

“怎么，被小小捉弄一番，便怯了？”

背后猛然响起一声，楚琰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抬手砸向身后。

那人伸手格挡，顺势抓住他胳膊，末了笑眯眯地凝着他，轻讽道：“劲儿这么小，你还是个男人吗？”

“你才不是男人……是你！”

看着楚琰因为吃惊而瞪大的双眼，叶昀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素淡的笑道：“没错，是我。”

楚琰仿佛不确定地将她仔细看了一遍，末了忽然反手握住她双肩，激动道：“你还活着？你果真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叶昀一愣，推开楚琰胳膊，没好气道：“我呸。哪个天杀的说我死了？他才死了呢！”

“不不不，没人说你死，是我醒来一直没有看见你，问叶湛他也说不清楚，我这才担心你是不是被水冲走了，没救回来！”楚琰赶忙解释。

闻言，叶昀气的恨不得一脚踹飞他，他不提起，倒也罢了，想到那日落水后，他为求生，竟将她视为浮木使劲按拽着往水里去，若非及时将他敲晕，她说不定真得丧命在那河里，被水冲走不知去向。

若非有承诺在前要护佑他无恙，而眼下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一举一动，否则她现在就要他好看，于是切齿道：“混小子，都不盼我些好吗？就算要没，也是你先没好吧。又笨又重，还是个旱鸭子，害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上岸。长安城周边河流湖泊众多，你怎么也不知道学一学？”

虽然一早猜到是被她所救，但亲耳确定后，心里还是一甜，只是听到‘旱鸭子’三个字，楚琰难免尴尬的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自小怕水，所以不敢学。”

叶昀一愣，脑子里极快地划过什么，略略一叹，道：“学不学水，你自己抉择，我不强迫你。但既然决定踏足三七阁，便把你富家少爷的那一套收起来，这里不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人伺候的人，想要在这里活下去，除了努力生存之外，你必须比旁人更狠更毒更惜命方可。”

“你至于非要说的这么可怕吗？”楚琰一怔，皱着眉盯着她，似在怨怪。

叶昀冷嗤一声，道：“可怕？哼，恐怕你此前从不知什么叫真正的‘可怕’罢，才会将这两个字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我这里不是私塾教舍，只教人为何死，却从不言如何生！你若是怕了，现在还有机会重新选择，原路返回，我决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