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余生吓得一个大跳往后,声音都颤抖了:“萧,萧,萧世子。”
顾奚有些遗憾地,悄然将扣在指尖上的银针收了回去。
她刚才起了杀机,差点就要不顾后果先了结此人,连如何善后都粗粗想过一遍了。
可惜的是她如今羽翼未丰,大概很难做到天衣无缝。纵然知道自己可能要付出极大代价,方才安余生也是切实地勾起了她的杀机。
萧定瑜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不好,整个人阴云密布低气压。
她自树上跃下,仿若猛兽出笼,往来巡梭,被她目光扫过,几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那是什么眼神啊,饱含着暴戾怒意,择人欲噬。
“第二次了。”萧定瑜冷冷地道,上次先生出面作了处罚,她就没再找这些人的麻烦。居然还敢再来一回!
“你知道上一个借我名义行事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她猛地一脚踹过去,明明安余生作了闪避跳跃的动作,却依然避不开,被她一脚踹飞,直直撞在树上,又滑落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萧定瑜可没那么容易就放过他。她紧追过去,随手解了安余生腰带,硬塞进他口中,堵住了所有可能发出的惨嚎,然后,拳出如风,密密地,一下一下地捶在满地翻滚的安余生身上、脸上。
“你应该感谢这里是摘星院!”萧定瑜避开他的致命处,专门往痛的地方打:“上一个敢借我作刀的人,他的尸体现在还挂在镜泉城门上呢!”
安余生看清她眼里几成实质的杀意,被吓坏了,惊恐万状,“呃呃”地含混呻/吟着求饶。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徒劳地紧紧挡住脸,抽搐着,被暴打。
现在他什么“抱得美人归”的绮念都被打散了,只想抱着萧定瑜的大腿痛哭,苦求放过。
他的两个跟班赶了过来,意欲从萧定瑜手中将他抢过来。其实他们并不抱希望,毕竟萧定瑜为什么横行霸道赢得大夏第一纨绔的美名,被欺负过的人又不是泥捏的。
那自然是因为她能打啊!不仅她自己能打,她的护卫也能打!
打嘛打不过,横也横不过,拼爹拼娘,还是拼不过,还能怎么地?
他们之所以忍着恐惧,也得哆嗦着冲上来,只不过是拼着挨一身打,也要表表忠心罢了。要知道,如果安余生被打得鼻青脸肿而他俩毫发无伤,那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能做人的话,谁愿意做舔狗呢?他们这不是没办法吗,只能尽可能舔得姿势好看一点,以期将来。
萧定瑜相当公平,来一个打一个,一视同仁地暴捶。没一会,三个难兄难弟就躺成一团,两位跟班拼命用身体挡住安余生。
活动了一下手脚,揍了几个人,萧定瑜才觉得下午接到消息后,一直积在心头的那口郁气,稍稍消散了此。
彼时天尚未黑透,明明是主角,现在却没一个人理会的顾奚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萧定瑜身手利落地揍人。
不自觉地想起杜阁老传她功法那一晚说的话。“像萧世子,他的根基就打得极好,身体是处于最好的状态,才会进境飞快。”
根基打得好,身体处于最好状态么?
在萧定瑜向安余生挥拳之后,顾奚整个人都身心舒畅起来。甚至很有雅兴,抱手欣赏起萧定瑜的英姿来。
身材修长,四肢匀称,肩、背、腰、腿,没有一丝赘肉,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优美。而匀称修长的身材,蕴含无穷劲力,动起手来,犹如行云流水,极其流畅。
她没用惯用的鞭子,反而选择了拳拳到肉的肉搏。出拳既密又猛,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带起风声,偏偏还能每一拳都不落空。
就算天策分院的人,因为大多是要投身军中,所以基本上在摘星院中,武力值排名上都稳压其他分院一头。但也对比也太过惨烈了吧?一个天策分院的,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三个清平分院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也不知道应该说萧定瑜太强,还是安余生这等人太弱。
直到萧定瑜收拾完这三人,转过来迫视着她,微喘着道:“看够了没?还不快滚!”
打了一场之后,她身上微微出汗,热气蒸腾,脸上粉粉的,汗珠从她下巴处滴落,显得特别勾人。
打完人的萧定瑜,给顾奚的感觉,跟之前挺不一样的。就像是失控的猛兽,在暴力发泄之后,理智又重新回归一点点。
只是她如今也没有探究的心思,微一行礼,轻声道谢:“多谢援手。”
萧定瑜哼笑一声:“自作多情!”
她可不是要给她出头才出手的。
她这么一笑,立时就冲淡了此前的凶狠戾气,多了几分风流肆意。
顾奚被她这一笑晃了心神,定了定神,转身离开之前,小声提醒:“巡逻队每一刻钟交替巡察。”
萧定瑜嫌弃地挥挥手,示意她快点滚!
等顾奚渐行渐远,她才折回来,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躺在地上不停抽气的三人:“说吧,巡逻队是不是被你们支开了?”
安余生含泪疯狂点头。
他是真的怕了。刚刚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萧定瑜会杀了他!
萧定瑜拍拍他的脸,扯下塞在他嘴里的腰带,扔在一边:“说说看,是谁给你出主意算计我的?”
安余生面露迟疑。他现在也很疑惑,自己明明是想算计顾奚,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要借萧定瑜来搞事呢?
萧定瑜看他迟疑不说,和善地笑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慢悠悠地道:“你刚才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再重新给你说说。上一个借我名义行事的人,现在尸体还吊在镜泉城门呢。上上个,打断四肢扔乱葬岗了,再往上嘛……”
安余生瑟瑟发抖,同时怒意上涌。他算是明白过来了,给他出主意,设计顾奚对上萧定瑜的那个人,是想要他死啊!
他怒瞪跟班之一,跟班哭丧着脸,磕磕绊绊地,疯狂为自己辩解:“没,没有。那天只是看到萧世子策马回来,突然想到的!我发誓,我可以发誓的!”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对安余生存什么坏心啊!就只是看到萧定瑜,突然灵机一动。
谁知道这个灵机差点就送他们上天呢!
灵机一动啊。萧定瑜长吐一口气,幽幽道:“是谁同你们经常说起我的?”
潜移默化地影响,灌输她凶残狠毒睚眦必报么?
可是这三个货色,想了半天,报出来一大堆名字,就像整个摘星院的人都闲着没事干,专心致志地传萧定瑜小话一般。
萧定瑜也没什么兴趣给他们断案,脚尖踩在安余生的手指上,用力碾了碾。十指连心啊,安余生痛得面目扭曲,也只敢小声呜呜着,不敢痛呼出声。
“世子,世子,你信我!我们真的没有想要算计你,只是最近院里传得厉害,就,就信以为真。是我鬼迷心窍……”安余生涕泗横流,呜咽着求放过。
“这是第二次了。看在同在摘星院的份上,这次到此为止。再有下次,我就送你进宫服侍你余贵妃去!想来看在亲外甥的份上,你总能捞着一宫总管来当当的。”
安余生只觉得□□一凉,期期艾艾地道:“我表弟可是七皇子!”
这样的羞辱,但凡对大位有点想法的人,都忍不了的。
萧定瑜冷笑一下:“哪一个皇子不是我的表兄弟呢?”
安余生这才想起来,是啊,眼前这位出世即被赐封世子,不仅是因为人家亲爹是世袭罔替的靖北王,还因为人家亲娘是当今胞妹,安顺长公主啊!
在安余生三人一迭声保证这身上的伤势,绝对只是他们仨切磋不小心搞出来的,跟其他人统统无关之后。萧定瑜略感无趣,这样的戏码她真的是看腻了。准备放过他们径自离开,只是在走了几步后,又转回来,吓得正要挣扎起来的三人抱成一团,以为又要挨打了。
“喜欢就去提亲,做点像个男人的事。再让我知道……”
安余生双手抱头,不停地应是,一个字都不敢说自己只是想纳顾奚作妾。正妻谁会考虑一个无根无底,对自己前程毫无助力的女人呢?
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没说再让她知道,这种借她作刀去逼迫人家姑娘就范的事,会有什么后果。给三人留下无穷想像空间后,就施施然离开。
在她走后,好半晌,三人确定她不会再次去而复返,才挣扎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摸黑回去了。
回到自己单独住着的院舍,因着方才揍人出了一身汗,颇为不舒服,萧定瑜让人打来热水,先行沐浴。
温热的水流下,迷蒙的水雾中,萧定瑜终于能冷静地思考今天母妃递过来的密信透露出来的信息。
因着当年太祖言道,太早成亲对身体不好,生下孩子来也容易夭折或体弱,强行定下律令:女子十五及笄可许,男子舞象之年可定,但成亲,必须在满十八岁后。
也就是说,无论男方女方,满十五岁后,就可以议亲定下,一般情况下,定亲两三年,年满十八,就能成亲了。
今天她之所以心情恶劣,跑到树上去躺着,正是因为母妃传过来密信,让她尽快自己物色好人选,不要让别人在她亲事上作手脚。
母妃既然会传这样的信,就说明,必然是有人打算谋算她的亲事。
而这个人,除了她那位心都要偏到身子外去的好父王之外,不作它想。
她已经十六了,前一年是因为守祖母的孝,她的那位好父王即使有心,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孝期就伸手安排。她作为世子,因为父王尚在,所以只需守一年孝,但她父王是要守孝三年的。
母妃这次传信,只是提醒她,这两年内一定要定好人选,赶在她父王出孝前达成默契,届时一出孝,安顺长公主就立即进宫请旨,让圣上赐婚。
萧定瑜从浴桶里起身,漫不经心地擦身,一件一件地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袍,心里在不停地琢磨。
北靖王世子爷,生母是安顺长公主,当今是亲舅舅,光看出身,自然多的是愿意与她联姻的世家贵女。即使她声名狼籍,也不妨碍她是帝京最炙手可热行情极佳的金龟婿人选。
可是,这些明面上与她相衬的人选,统统都不可能考虑的。
能坐靖北王世子妃这个位置的,这个人,要长袖善舞手腕足够,可以摆平靖北王府的内宅;又要好拿捏,荣辱得失全系于她身上,绝不敢背叛她,愿意乖乖地当她的挡箭牌。
这么自相矛盾的条件,简直像是开玩笑一般。
而这一切,只因为她身上的秘密。若是这个秘密泄露,不仅她,连同她的母妃,都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选谁好呢?
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世子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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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亲事